第一節 三鎮Ⅰ

  「雖說你能做到這一點已經非常令人吃驚了，但是現在回想起來，不免也有遺憾之處。」 

  前方的山川陡然變得陡峭和艱難，但是一行人前進的步伐卻沒有停止。他們繞過了一個碎石堆，繼續往混沌深處走去。 

  凱特揉了揉有些發麻的小腿，他們長途跋涉，已經走了三天之多，身為施法者的她難免有些勞累。 

  走在隊伍後頭的杜蘭微微笑道：「你是覺得，我不該讓安德魯死的那麼輕鬆，是么？」 

  銀髮術士點了點頭，遺憾地說：「沒能體驗他曾經無數次親手施加在平民們身上的酷刑真是他的幸運。」 

  杜蘭搖了搖腦袋：「凱特，老實說，我比你還要痛恨安德魯——但是酷刑除了自私地發泄我們內心的憤怒之外毫無作用，它只會讓我們自己變得陌生，甚至喪失最初的本性。面對仇人，我一向覺得乾脆地抹殺掉他們的性命就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安德魯的腦袋此時依然靜靜地停留在西莫多的包裹里。而除了最初的人馬之外，和杜蘭等人同行的還有奇力和他的愛寵森林裡白斑，當然還有僥倖挺過龍血毒發的老兵賈馬爾。 

  杜蘭製作的溶血藥劑顯然頗有成效，當初那位大學者歷經千辛萬苦甚至不惜遊歷了大半個費南大陸才得以研究出的藥劑配方的確對得起他主人的榮耀。當然，在這個隊伍之中，除了賈馬爾和杜蘭之外，其餘的人都以為這名老兵是依靠他自己的頑強毅力生存下來的。 

  溶血藥劑的事情，顯然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就連賈馬爾，也是在杜蘭的威逼之下，簽訂了另外一個稱得上惡毒的封口誓言才得以逃得一條性命。其餘的人也服用了一些溶血藥劑，效果非常之好，四分之三的人倖存了下來。 

  可惜他們的倖存並不意味著活下去，除了老兵賈馬爾之外，杜蘭可不覺得其他人有什麼價值，所以試驗完畢之後的死亡也就順理成章。杜蘭從來都不是一個冷血的人，然而現在的他實在太過弱小，如此巨大的秘密便如一個金燦燦的寶藏，隨時都有可能將敵人吸引過來，而到時候等待他的唯有死路一條。 

  而奇力則是另外一個例外，這傢伙根本就是連蒙帶騙被弄入領主衛隊之中的。作為一名單純的巡林客弟子，他對許多常識一無所知，他甚至不知道龍人帝國的存在！在和這傢伙交談了一陣之後，杜蘭甚至覺得年輕人顯然比自己更像一名地道的穿越者。於是在杜蘭和凱特多次開導之下，這傢伙總算是改變了自己的陣營，同時對這個世界有了最初的印象。 

  這其中當然也有賈馬爾的功勞，作為一名領主衛隊的老兵，他對於龍人們的手段可謂印象深刻，當然，為虎作倀的事情他自己也沒少做，只不過但凡涉及到這一點，他總是很巧妙地選擇避開不談。 

  於是一段時間下來，奇力和白斑對魯哈帝國的觀感降低到了一個極限的冰點，熱血沸騰同時也無家可歸的他立刻痛快地表示希望能夠追隨杜蘭，一同為致力於推翻龍人帝國而不懈努力——人手奇缺的杜蘭自然不會拒絕一個熱血的年輕人。在他看來，奇力的潛力遠比賈馬爾來的多，後者能夠成為他的追隨者，原因在於經驗；而前者，則是純粹的成長空間。 

  安德魯死後，白沙鎮曾經一度陷入混亂之中——半數以上的衛兵暴斃而亡，這可是相當嚴重的事情。鎮里連日里發生數次惡**件：打架、鬥毆、搶劫等等，甚至連伯根莊園也遭了賊。平民們則是惶恐不安，相比於殘暴的安德魯，他們更加恐懼未來的領主。 

  一旦帝國指派了另外一名領主來到此地，那麼他們只能祈禱新人領主的仁慈了——而事實上，在人類的諺語中，【龍人領主的仁慈】這一意象一直暗指【惺惺作態的或者天方夜譚】。然而隨著最初的混亂過後，剩下的衛兵在書記官和稅務官的出面之下暫時穩住了莊園和白沙鎮的局面。他們向民眾宣稱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那就是克洛伊小姐即將繼承白沙鎮的領地。 

  而與此同時，一名來自大布丁城的冊封官員風塵僕僕地趕到，他甚至連克洛伊的面也沒有見到就頒發了大布丁城城主的親筆任命，克洛伊.里皮作為里皮家族最後血脈在安德魯死後繼承白沙鎮領地得到了他們的認可——而一封署名為皮特魯斯爵士的證明信更是證實了克洛伊和安德魯的關係。據老爵士回憶，在若干年前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龍人法師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女嬰兒登門拜訪，希望老爵士能夠作為這可憐的私生女的見證人，據稱里皮家族族譜上克洛伊的性命那一欄就是皮特魯斯爵士親手寫上的。 

  當然，沒人會在意一向以寫得一手好字著稱的皮特魯斯爵士書寫【克洛伊.里皮】這個名字的時候水準大跌——歪歪扭扭的筆鋒也和老爵士以往的字跡大相徑庭。但這一切也並不是說不過去，畢竟皮特魯斯也說了，那是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天寒地凍之下手難免有些不利索。 

  於是乎，在金錢開道的粗魯辦法下，一切都順理成章的搞定了。杜蘭親眼見證克洛伊在書記官和稅務官的幫助下榮登白沙鎮領主之位，繼承「其父」安德魯的領地——但是沒有爵位。因為當初里皮家族是作為開拓騎士的身份獲得這片領土的，王室並沒有頒發爵位，而是給予了一個【開拓領主】的特殊頭銜，證明其領地的合法性，但是和真正的貴族仍有一定距離。這也是安德魯沒什麼貴族朋友的緣故。 

  不管怎麼樣，局勢暫時穩定下來是杜蘭樂於見到的，安德魯的死亡報告當然也被傳了上去，只不過由遇刺身亡改成了【病逝】，沒人會去關心一個邊陲之地的領主，而白沙鎮的人們顯然不知情。他們唯一知道的是一向受到他們尊敬的克洛伊小姐成為了當地領主，這個消息傳播出去的當天，白沙鎮慶賀了足足一整晚。 

  而接下來和大布丁城方面以及書記官稅務官等人的鬥智斗勇杜蘭便不打算參與了，當初他想讓克洛伊繼承白沙鎮領土只不過是一時興起，沒想到居然如此輕易地就成功了。當然，此事仍有三個破綻，一處在老皮特魯斯，一處則是在於克洛伊用錢買通的大布丁城城主近侍，最後一處則是貪婪的書記官和稅務官。這些人雖然對事情的本質毫不知情，但是讓他們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是金錢，這種聯盟關係有些時候很牢固，但是在另外一些時候，卻顯得異常脆弱。 

  不過這些事物已經被杜蘭拋在腦後，要頭疼也讓克洛伊頭疼，杜蘭相信這名素來聰慧的女子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些複雜的關係的。 

  前方的路變得更加難走，混沌的氣息越來越濃郁，四周的樹木早已凋零——他們彷彿走入了一個蠻荒的世界。沒有河水，沒有綠樹，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我的老天，這種地方怎麼可能住人？」賈馬爾嘟囔了一句，眼睛里充滿了驚奇。 

  凱特看了他一眼，驕傲地說：「如果那麼容易被你們找到，那我們豈不是早就被消滅了？」 

  在術士的帶領之下，一行人繼續前進，他們穿越重重障礙，終於抵達了一片石林。 

  石林中路途周轉百折，十分複雜，但是凱特卻輕車熟路，帶著他們走到了中央。 

  一道古樸的石門出現在他們面前。 

  「這扇門背後，就是我們的目的地。」凱特言簡意賅地說。 

  杜蘭微微有些激動起來，黑衣眾的基地果然在和蠻荒之地的深處！這扇石門之後，應該就是老師多次提到過的那個宛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三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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