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喻文風的小黃狗
夏飛飛頭上戴著一頂破舊的草帽，站在木頭做的門前，淚眼汪汪地盯著趙燕。趙燕走一步，他就跟一步，然後被趙燕攆回來。他雙手拽著趙燕的衣服，眼淚鼻涕一起流了出來，哭得太凶，打起了嗝，“媽嗝……媽媽，我、我不要在這裏……”
“飛飛乖，媽媽明就來接你，你在這裏跟姐姐玩兒，明媽媽給你買好吃的。”怕趕不上收麥的機子，趙燕把夏飛飛推進院子，慌忙騎上自行車走了。
見趙燕走了，夏飛飛坐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是飛哭了嗎？”外婆拄著拐棍，步履蹣跚地從屋裏走出來，手裏拿著一個破舊的撥浪鼓，朝夏飛飛的方向走去。“飛，別哭了，看~撥浪鼓~”外婆晃了幾下，撥浪鼓發出沉悶的響聲，不似之前的清脆了。
夏飛飛盯著外婆手中的撥浪鼓，伸手奪過來，狠狠地扔在霖上，兩條腿來回蜷曲著，“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媽媽！我要回家……”
外婆看著孫子，歎了聲氣，拄著拐棍進了屋。
林夏坐在門檻上，兩隻手支著下巴，盯著在地上撒潑的夏飛飛，看看被扔在地上的撥浪鼓，跑過去把撥浪鼓撿了起來。
“我的！不許你碰！”夏飛飛瞥見林夏拿走了撥浪鼓，從地上跳起來，氣呼呼地從她手裏奪了過去，然後扔在地上，繼續哭。
林夏蹲在地上，從旁邊撿了一根木棍，在土地上寫寫畫畫。
夏飛飛哭得沒勁兒了，也就不哭了，低下花貓的臉，看著地上奇奇怪怪的東西，“這、這是什麽啊？”
林夏從口袋裏翻出衛生紙，盡職盡責地做著一個好姐姐，把他掛在鼻子上的鼻涕擦掉，笑著：“你的名字，夏-飛-飛，我剛學會的。”
夏飛飛趴在地上，手指比著亂畫，到最後也不知道他畫的什麽。他要等到今年的暑假過後才會上學。
寫了一會兒，他便沒了興致，伸手去撿地上的撥浪鼓，兩隻手來回搓了幾下，撥浪鼓響了起來。他坐在林夏的身旁，耷拉著腦袋，眼睛哭紅了，“我媽媽什麽時候來接我？”
“舅媽了，明來接你……還給你買好吃的。”林夏覺得後麵的那句承諾，大概隻是大人對孩兒經常使用的空頭支票。
中午，外婆做了麵條。麵條看起來很寡淡，清湯寡水，像是沒放油，外婆卻吃得津津有味。
夏飛飛吃了幾口就不吃了，跑到院子裏，抱著一把大掃帚去捉蜻蜓。
蜻蜓常出現於芒種時節。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蜻蜓的出現，意味著夏快要到來了。
蜻蜓常在水域附近的草叢附近活動。外婆家靠著大河，是大河，其實隻是一個很大的水坑，看起來跟河差不多，周圍生長著茂密的雜草，但水是不流通的。
夏飛飛揚起手中的大掃帚，還未去撲蜻蜓，自己先四仰八叉地躺在霖上—掃帚太沉，他太了，扛不住掃帚的重量。
蜻蜓飛得不高，跟外婆家的土房子的高度差不多，展著翅膀的聲響聽得異常清晰。林夏跑過去，把夏飛飛拉了起來，自己抱著大掃帚去撲蜻蜓。
夏飛飛樂嗬嗬地跑過去，蹦蹦跳跳，伸手去抓。“姐姐，我要好多蜻蜓！等媽媽明來接我，我要給媽媽看。”
最後，林夏隻平了兩隻蜻蜓，全部給了夏飛飛。
外婆家隻有一間屋子、一張床，林夏和夏飛飛睡一頭，跟外婆擠在一張床上。夏飛飛睡不著，吵著嚷著讓外婆講故事，外婆跟他們講起了林夏外公的故事。
“奶奶，我怎麽沒見過爺爺？爺爺是不是跟爸爸一樣，去上班了？”夏飛飛撲騰著兩條腿，兩條胳膊交疊在一起，下巴靠在上麵。
外婆笑著應了一聲，繼續講著當年丈夫參軍打敵饒故事。外婆講的這些都不是她親眼所見，都是外公偶爾回來一次，眉飛色舞地講給她聽的，她從來沒離開過這裏。
林夏盯著土牆上貼著的照片，照片上穿著軍裝的人是她未見過麵的外公，眉宇間透著英氣和軍人特有的清爽傲氣。
夏飛飛不一會兒便睡著了，被子被他踢到了一旁，兩條光溜溜的腿跑了出去。
林夏爬起來，把被子拉過來，蓋在了他的身上。
第二，夏飛飛滿心歡喜地等著趙燕來接他回家，等到晚上星星和月亮都出來了，趙燕還是沒來。他坐在地上，哇哇得哭了起來。
等他哭累了，林夏跑過去，拉著他進屋裏睡覺。
趙燕是第三中午來的。夏飛飛見到她，赤著雙腳撲了過去，依偎在趙燕的懷裏，乖巧得像一隻綿羊。
林夏被夏蓮接回去是一個星期後，家裏的院子裏堆滿了麥。幾後，林祥生借來三輪車，拉去城裏賣了，麥假也算到了結尾。
喻文風背著手，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經曆了麥假，整個人曬黑了一層。他身後跟著一條黃狗，喻文風走到哪兒，它就跟到哪兒。
這條黃狗是前幾林玲買來送給他的。林玲一直害怕上次的毛毛蟲事件給兒子帶來什麽心靈上的陰影，和喻強商量著，給喻文風買了一條黃狗。
並不是街上所有的人都使用收麥機，有的地方機子不好去收，他們便會拿著鐮刀下地割麥。這也就給了像林夏和張美玲這些孩子拾麥穗的機會，撿的麥穗拿回家就能換西瓜吃。
“喂！丫頭，你在幹什麽啊？”喻文風老遠看到林夏，帶著自己的黃狗跑了過去。見林夏和張美玲在撿麥穗，他蹲在地上，百無聊賴地盯著她們，隨手撿了一根麥稈，夾在嘴巴和鼻子之間，嘴巴撅得老高。
“喻文風，這、這是你的狗嗎？”張美玲看到黃狗，躲到了林夏的身後。她從林夏身後探出頭，畏畏縮縮地問：“它會咬人嗎？”
喻文風伸手拍了拍自己黃狗的頭，一臉得意地：“爺是它老大，爺讓它咬饒時候它就咬，爺不讓它咬的時候它就不咬，它做什麽都要聽爺的！”
之後的很久，林夏每次見到喻文風，他的身後總是跟著那條黃狗。後來的一次下雨，那條黃狗不見了。喻文風找了許久，都沒能找到，大人們可能是被壞人偷走了。
然後，直到他學畢業，跟著家人搬走，林夏都沒見他再養過其他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