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蛋糕
翌日清晨，空灰沉沉的，飄著毛毛細雨，林夏從被窩裏探出了腦袋。
吃過早飯，林祥生幫她穿上雨衣，送她到了學校門口。林夏雙手抓著書包帶，走了幾步，回頭看著逐漸遠去的林祥生，大聲喊：“爸爸！你今下午來接我放學嗎？”
聽到女兒的喊聲，林祥生轉身，笑得很溫柔。而後，他點點頭，“爸爸下了班就來接你！”
林夏咧嘴笑了，自己在學校會乖乖的，轉身跑進了學校。
林祥生朝著工廠的方向走去，走到半路轉向了另一個方向。
張和今給了張美玲五毛錢的零花錢，使得張美玲今心情很好。“夏，我爸爸給了我五毛錢，我們去買吃的。”
林夏愉快地答應了。
下課鈴聲響起，兩人興奮地從椅子上站起身，衝到了教室外麵。空依舊飄著毛毛細雨，在夏這樣悶熱的氣裏，淋在身上反而有一種清爽舒服的感覺。
她們沒有打傘或者穿雨衣，直直地衝到了雨裏，一鼓作氣跑去了賣部。
林夏在賣部裏遇到了夏飛飛。夏飛飛正跟幾個男生聚在一起啃冰棒，見到她眼神閃過驚慌，然後恢複了平靜。“看什麽看？這可不是我……”有同學在這兒，他沒把“偷”這個字出來，“這是我爸給我的，讓我買東西吃的。”
林夏“嗯”了一聲，自己買了根鉛筆，在一旁等著正在買東西的張美玲。
繼上次的偷錢事件後，她跟夏飛飛的關係一直沒能緩和。林夏偷偷打量著夏飛飛，他正跟興高采烈地跟同學著什麽，察覺到林夏的目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在林夏的眼中，夏飛飛是個十足的暴躁孩兒—不管是什麽東西，總要自己搶了去；即使自己不想要了，他就算選擇扔進河裏，也不會拱手相讓……
張美玲手裏拿著一袋兒汽水和幾個糖果，心滿意足地結束了這次的“購物”。張美玲平日裏沒有零花錢，或者農村的孩子平時是沒有零花錢的，尤其是女孩兒。沒有媽媽的允許，張和平日裏是不會給她錢的，這次例外大概是昨她的姐姐張豔玲把她的雞蛋吃了，還不心撕了她的作業本。
“你弟弟看起來好凶啊~”走出了賣部，張美玲唯唯諾諾地了一句。
她們回到教室，張揚的座位已經被其他人團團圍住了，路過的時候，張美玲探著好奇的腦袋瞅了一眼。
楊婷手裏拿著一個精致的粉色芭比娃娃，朝林夏和醜走了過去。“醜，好看嗎？張揚昨剛送給我的，可貴了。”
張美玲一臉虔誠地點點頭。
楊婷見她這副羨慕的模樣，得意地繼續顯擺道：“張揚我們這裏是沒有賣的，這是張揚特地讓他爸爸從城裏麵給我帶回來的，其他人都沒有，隻有我一個人有！”
得到了其他女生羨慕的眼神，楊婷很是大方地把芭比娃娃放在桌子上，供她們欣賞。
“夏，那個芭比娃娃好漂亮啊，我也好想要~”張美玲美滋滋地喝著汽水，雙眼恨不得黏在那個芭比娃娃身上。“等我長大了，也許就能買了……”
長大……
林夏一點都不想長大。長大了會離開爸爸媽媽，會離開家，會和另一個人生活，然後和另一個人吵架……對林夏來，長大意味著失去；而對張美玲和喻文風來，長大意味著自由與獲取。
下午，林夏剛走出校門，抬頭便看到林祥生撐著一把黑傘，站在不遠處等著她。她跟身旁的張美玲告別，邁著輕快的腳步飛奔了過去。
林祥生彎下身子，一隻手笑著把女兒抱了起來。“爸爸帶你去吃蛋糕好不好？”
他們這裏的孩子很少吃蛋糕，因為蛋糕很貴，平常人家是吃不起的。林夏記得，喻文風在過生日的時候吃過幾次，他告訴她那叫生日蛋糕，糊在蛋糕外麵的是各色的奶油，很甜。
街上沒有賣蛋糕的，要想吃的話隻能坐車去城裏。車指的是公交車，很破舊，但並不是時時刻刻都有的。從這裏去城裏的車隻有兩班，早晨和下午各一班，現在去肯定是回不來的。
“爸爸，為什麽要吃蛋糕？”林夏眨巴著眼睛，雙手摟著林祥生的脖子。“今不是夏的生日。”
“傻瓜，誰隻有過生日的時候才能吃蛋糕？夏要是想吃，什麽時候都能吃~”雨聲遮住了他的笑聲。
“芋頭的。”
“芋頭的是生日蛋糕，蛋糕什麽時候都能吃。”雨還在不停歇得下著，索性下得不是特別大，地上的積水不足以蓋住腳踝。他把女兒放在地上，像是變魔術一樣，從身後變出來一個塑料袋，透明塑料袋裏裝著一個奶油蛋糕。“夏喜不喜歡？”
林夏笑著點點頭，好奇地盯著蛋糕，跟喻文風給她看的一樣。
林祥生把塑料袋裏的蛋糕拿出來，打開盒子用勺挖了一勺送進女兒的嘴裏。看著女兒吃得很開心，他眯著雙眼笑了，這個笑容維持了許久。
吃到一半的時候，林夏依依不舍的：“爸爸，我們帶回家給媽媽吃。”
聞言，林祥生疼愛地揉了揉女兒的頭發，笑著：“夏，媽媽想吃的話爸爸再買，這是爸爸專門給夏買的，是我們兩個之間的秘密，隻有爸爸跟夏知道好不好？”
林夏用迷茫的眼神看著他，似乎聽不懂他在講什麽。猶豫片刻，她伸出手指，用稚嫩的聲音：“爸爸拉鉤，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林祥生的頭發被雨水打濕了，依稀掛著水珠。他笑著勾住了女兒的手指，然後喂著女兒吃蛋糕。
蛋糕是林祥生騎自行車去城裏買的，他怕坐車的話就趕不上來接女兒放學了。蛋糕很貴，一個就要幾塊錢，夠他們吃米吃好幾的了；他站在蛋糕房外徘徊了很久，最終走進去狠心買了一個。
回到家，看著淋得像落湯雞似的丈夫，夏蓮忍不住又是一陣數落。林祥生不回嘴，夏蓮覺得自己像是一棒子打在了棉花上，怎麽都不是滋味兒。
吃過晚飯，林夏跑去自己屋裏睡覺了。雨越下越大，甚至伴隨著雷聲和閃電，時不時把院子照得通明。她縮在被窩裏，想著今吃的那個奶油蛋糕，不自覺用舌頭舔了舔嘴巴。
她第二次吃奶油蛋糕是在初二的時候。當時她從初一開始攢錢，攢了許久，直到初二才能買得起一個蛋糕。那次是她和梁良兩個人一起吃的，剛吃了一口，她就覺得不是當年的那個味道了。
或許蛋糕還是那個蛋糕，隻是時光流逝，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
機器貓：等待太久來的東西，多半已經不是自己當初想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