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一查便知
鈴木琉璃也不急了,想起上回下毒大意的事,於心中冷笑一番,這回,自己可不能這般粗心得讓人抓住把柄了。
“行了,也不早了,婆子就先去下去歇著吧,沒有我吩咐,不要輕易動手。”她懶懶吩咐幾句後將婆子打發走了。
翌日,鈴木亭芳側臥在院內樹下的躺椅上,一粒粒紅得發紫的葡萄皮兒從口中落出。
“這顧家裏的人啊就是會看人臉色,說白了都是些牆頭草。”
鈴木亭芳譏諷道,接過丫鬟遞來的帕子,將手上汁漬一擦,整個人又臥了下去。
沒了旁人的刁難,鈴木亭芳過得倒是順風順水的,殊不知自己早已惹了許多人妒忌。
“走,回屋去。”此刻她瞧著日頭漸漸變大,生怕曬黑,便回屋子裏歇著。
老夫人院內,丫鬟大步流星的往院子走去,剛步至殿內的屏風旁,便聞得陣陣咳嗽聲自暖炕那處傳來,一聲比一聲猛烈。
“老夫人,若不然請個醫生過來瞧瞧,”他焦急道著,邊又望向旁側立著的婆子,“人都咳成這樣了,怎還不請醫生!”
老夫人撫著胸口搖頭,“無礙,舊疾複發,已從醫生署得藥回來了。”
每逢季節交替之時,她便這般咳嗽不停,加之近來心氣鬱結,咳得厲害是常有的事,久了吃藥可緩解一二,卻總治不好。
之前有洛參香幫忙調理,可是現在……
“先生近來忙著陪回來的洛參香,怕是已忘了我這個母親了。”老夫人無奈搖頭,心裏是越來越妒忌那洛參香了。
丫鬟心裏對顧步是又敬又畏又怨,瞥見老夫人眉頭上覆著的陰鬱時,又心疼無比,“那人都快要臨在上頭了,老夫人您可曾想過什麽壓製的法子沒有?”
何曾是想過,那種浸在自己的心思中卻又不敢動手的矛盾感隻有老夫人自己最清楚!
可礙於有了上次鈴木亭芳那檔子事,自己做什麽都束手束腳的,更別提再給洛參香使絆子了!
老夫人想到此,眼神中不禁閃過一絲狠厲,拳頭硬是攥緊了,指骨處的筋豁然暴起,泛起森白之色。
“奈何上回大意,這回想有所行動怕是難了。”年邁的人兒輕輕揉著額角,疲累的閉上雙眼,待丫鬟出聲時,才又欣然睜開。
也不大聲言語,丫鬟瞟見周圍無人後,才輕聲道著心中早已替老夫人想好的法子,略微上揚的眼角眉梢依舊溫暖得如同春風拂過。
老夫人不可置信看著麵前這個城府頗深的丫鬟,她可算沒有白白教養她這麽多年。
“這樣,真的有用?”老夫人目光戚戚,口中呢喃似風若霧,叫人難以聽清。
知曉老夫人是想清楚了,丫鬟起身告辭,“夫人盡管放心去做,有奴婢在,今日時候也不早了,奴先行告退,明日再看您。”
讓婆子送人到殿外,老夫人頓覺豁然開朗,胸口也不似前幾日那般難受了,果然,自己還是要出了心中的氣才舒服。
“明日萬不要輕舉妄動,”老夫人細聲交代,指著桌上桃紅色的花枝,陡然大笑,後才輕聲細語囑咐,“這東西保管好了,切不可讓旁人看到。”
院子內燈火明亮,整個大殿每一處皆被照得亮堂堂的,老夫人就跪於一菩薩像前,嘴裏沉吟著旁人聽不懂的經語,殿內的香整整燃了一夜方才燃盡。
二日一早,妾室都前來請安。
老夫人儀容端莊坐於鳳座上,笑吟吟看著前來請安的人,“近日母親身子不適,今兒才讓你們過來,實在是迫不得已。”一番客套後,命人奉上茶水來。
老夫人抿了口茶後冷哼一聲,興許手上動作猛了些,杯子碰桌時發出突兀的聲響。
台下幾人抬眼望去,隻見三兩滴茶湯如流星劃過,砸在漆木放桌上。
“老夫人這般作派,心中可是有什麽不滿的?”鈴木琉璃在台下小聲嘀咕。
“姐姐說話可要注意了。”
老夫人聽的心煩,出聲大嗬,“安靜!諸位當我這是個好地方,專供你們絮叨?”到底還是老夫人,這一吼,那二人隻得坐回了椅上,大眼瞪著小眼。
屋內吵鬧聲已不在,眾人剛鬆口氣兒時,卻瞥見座上鈴木亭芳直直滑倒在地,兩眼泛白,不省人事。
眾人大驚,慌忙圍了過去,老夫人立馬吩咐身邊之人去請醫生來。
這處動靜極大,傳到了顧步的書房內,良久,顧步才急急趕到。
見榻上鈴木亭芳麵色慘白,兩眼皮兒烏黑不已,忙問醫生,“如何,人可有性命之憂?”
醫生不敢有所隱瞞,搖頭歎氣,“此毒毒性劇烈,怕是無力回天了。”
顧步氣急,止不住的冒著汗,老夫人上前好言安撫後才厲聲吩咐,“即刻派人搜查院落,究竟是誰敢使齷齪手段!”
顧步深吸了一口氣,又一次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造次。
雖然他並不寵愛鈴木亭芳,可是為了保護洛參香,還在做著寵愛她的模樣。
加上這畢竟是他的顧家,發生了這等事情,自然是要查清楚的。
一番調查後,來者在淩玉寧宮中發現了修剪到半的夾竹桃,物證在此,顧步指著她怒道:“毒婦!拉下去!”
他根本不在在意是誰殺了誰。
淩玉寧噗通跪下,愕然不已,“先生,此事不是妾身幹的,妾身一直在此,怎可能給她下毒!先生明鑒啊!”
後見顧步不為所動,立馬吩咐丫鬟,“去我殿內取還魂丹來,先生,妾身有一顆可解百毒的丹藥,姐姐吃下定會醒來的!”
說完,她攀上了顧步的袍子下擺,驚恐得哭也哭不出來了。
場麵大亂之際,未有人看到站在人群後的老夫人,眼中閃過的那抹冷漠。
取藥的丫鬟沒一會兒便拿著個盒子進來了,將盒中丹藥給鈴木亭芳服下後,才顫顫巍巍到一旁站著。
醫生再複診治時,驚喜的發現榻上之人的脈象又強了些。
“先生,你看,這藥馬上就起作用了,求先生明鑒,此事真的不是我幹的!”淩玉寧依舊跪地求饒,拽著他的衣服下擺不肯放手。
見鈴木亭芳性命之憂已無,顧步這才揉著生疼的太陽穴,慢慢坐在榻上,揮手示意將人帶走,屋內其餘人都識趣的退了下去。
這件事他沒有驚動洛參香,也是不希望她胡思亂想。
將門掩上,老夫人這才走到他身後,替他捏著硬實的雙肩,“孩兒也莫要再憂慮過甚,身子最重要!”
此番過後,淩玉寧被禁足於殿內,鈴木亭芳也被宮人抬回了自己屋裏,半日不到,麵色便恢複了紅潤。
看在這藥是淩玉寧給的份兒上,顧步也不好再降罪於她,隻不過聽人說她自回去了後,便拚命嚎著此事並非自己所為,叫聲淒慘不已。
想來想去,他不禁懷疑到老夫人這兒了,可沒有證據,並沒有明說,不過是差人傳來口諭,讓老夫人謹言慎行、自律罷了。
這是自己的母親,她曾經做過什麽,顧步心裏能想的來。
“明明這事情指著那淩玉寧了,怎先生倒懷疑起老夫人了?”丫鬟站在老夫人身後,目光凝視著桌麵上那碗還未撤下去的茶。
老夫人坐在炕上,漫不經心答道:“別看了,我也不知,為何先生會懷疑到這兒來。”
但不重要,自己的目標並非淩玉寧,淩玉寧被禁足,也不過是咎由自取罷了,隻可憐這回,她是顆墊腳石。
丫鬟輕輕敲了兩下桌麵,胸有成竹道:“夫人放心吧,我立刻就去見先生,這件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她走後沒多久,老夫人便喚了人來,“將這毒藥放到鈴木琉璃丫鬟房中去。”她就不信了,這回還辦不了一個新人。
離開這處後,丫鬟便加快步子往書房走去,雖知先生此時不一定有空閑,但肯定願意聽有關於此事的消息。
“說吧,今日麵見我有何事?”顧步盤腿而坐,因著近來忙碌,本就不算筆直的背更彎了些。
這丫鬟本就是為此次下毒之事而來的,這會兒倒也不覺得有什麽難以啟齒的,“回先生,奴要給老夫人證個清白。”
道此話時堅定的語氣令顧步不禁為之一振,一時竟看不真切這丫頭心中所想。
顧步抬眼打量著她,良久後方才開口,“你如何替母親證清白,我希望您明白,母親做與不做,與你無關。”
“先生怎就篤定此事是老夫人所為?難不成是聽信了某位姨娘的話?”
“先生就不想聽聽,奴今日帶來了什麽證據?”丫鬟依舊跪著,手握得極緊,十指交纏密不透風,似要抓住什麽似的。
果然,顧步又重坐回炕上,擺出一副認真聽的模樣來,何時,這個丫鬟能耐到能支配顧步去留的地步了?亦或是說,老夫人身邊的人,竟然個個都這般有能耐?
顧步盤腿而坐,目光有瞬息的欣賞,隻不過這一瞬極為短暫。
“奴想告訴先生的就是,最親近的人才是最危險的,此事是琉璃夫人所為,並非老夫人,”丫鬟緩緩道來,眼眸沉靜如水,“奴前不久才見姨娘夫人屋裏的丫鬟興匆匆拿著藥粉進院子裏,先生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搜查一番,若無錯的話,那院內還留有殘留。”
是真是假,一查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