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飛揚跋扈為誰雄
()眼前的變故讓眾人有幾分措手不及，誰也沒想到達ri阿次竟敢明目張胆地動手。帳篷里一片沉默，唯有達剌坦來回踱步的踢踏聲。
過了一會兒，達剌坦向se勒莫問道：「阿爸，你們回來的時候金帳附近可還安穩？」
se勒莫低低哼了一聲，說道：「安穩？還有什麼安穩可言？達ri阿次伏殺了幾位族長，眼下眾部落早已將其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把他當做違背塔格尼神的草原叛徒！我們回來的時候，已經有幾個被殺族長的伴當和衛隊與錫拉特人幹起來了！只是他們人少，估計不會支持太長時間。」
顏靜洛悄悄問蘇常：「達剌坦不是讓你們帶過去一百衛士嗎？怎麼才回來這麼點兒人？都是遭了不幸？」
蘇常搖搖頭，說：「除了嘎魯族長還有陵墓中死去的兩個伴當，我們倒是再沒有別的損失。我已經把他們分成幾撥，安置在金帳附近探聽消息了。」
顏靜洛點點頭，想著蘇常追隨蘇昉ri久，真是學到些真本事。
過了一會兒，達剌坦停住腳步，長嘆一口氣，說道：「嘎魯死去的消息，瞞是瞞不住了，直接跟郭爾羅斯人說了。」
說完便走出了帳篷，顏靜洛和蘇常連同三個伴當連忙跟了出來。se勒莫在身後叫了蘇常一聲，將矮几上的包袱拋給了他。
科爾沁人和郭爾羅斯人已經在泰赤烏人幫助下搭建自己的帳篷了，看到達剌坦走過來，便紛紛靠過來。
達剌坦還沒走到近前，便有人扯著嗓子喊了聲什麼，眾人便都歡呼起來。蘇常低聲跟顏靜洛說：「他們以為達剌坦公子已經把他們的妻子牛羊要回來了。只是，唉……」
達剌坦走近前去，yin沉著臉一言不發。眾人看到他沉重的神情，也停下了喧囂。沉默了一會兒，達剌坦張嘴說道：「各位，是我對不起大家，對不起嘎魯族長。」
眾人聞言俱都大驚失se，吵嚷起來。達剌坦嘆了口氣，揮手把蘇常叫近身前，接過了那個包袱。達剌坦將包袱一層層揭開，從裡面捧出個面目猙獰的人頭，高高舉了起來。那頭顱額頭刺字、鼻上穿環，不是嘎魯是誰？
面前諸人一見先是一愣，緊接著便大聲喧嘩起來，更有不少人一下跪倒在地上，愣怔不言。
有人大喊大叫道：「是誰幹的？我們要為族長報仇！」
其餘人齊聲附和，「報仇！報仇！」的呼聲傳出好遠。
達剌坦揮揮手，眾人靜了下來。達剌坦沉聲說道：「兩天前，嘎魯族長自願刺了字，以我泰赤烏部落之名到金帳中討要各位的家人財產。達ri阿次先將嘎魯族長和我阿爸穩住，趁大汗下葬、阿爸不在嘎魯族長身邊之時，殺了族長。不僅如此，達ri阿次在大汗陵墓中設了伏兵，趁機襲擊參加葬禮的各位族長。我阿爸也受了傷，今ri剛剛回到寨子，若不是眾位伴當捨命相護，估計也難以倖免。」
底下眾人群情激奮，俱都喊著要殺到金帳去，滅掉錫拉特部族。達剌坦又擺手讓他們安靜下來，說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卻是我沒有想到的。我不該輕視了那達ri阿次，我阿爸也不應該留下嘎魯族長獨自一人。各位若是想要殺我罵我，便來，我達剌坦絕不還手就是。」
底下一個人擠到達剌坦面前，說道：「達剌坦公子大仁大義，把我們這群可憐人當成是兄弟，我們怎麼能做這等忘恩負義之事？不管是我們兩個部落拋棄妻子，還是拉克申族長、嘎魯族長被殺，都是錫拉特人搞的鬼，是達ri阿次那個懦夫設下的陷阱！我們和那幫違背塔格尼神的叛徒拼了！只請公子借我們些馬匹快刀，我們要去告訴那幫錫拉特人，我們科爾沁人、郭爾羅斯人不是只會逃跑的膽小鬼！我們要去接回我們的親人！我們要去殺光錫拉特人！我們要把達ri阿次碎屍萬段！」
其餘眾人紛紛擂胸狂呼：「去把錫拉特人殺光！去把達ri阿次碎屍萬段！」顏靜洛在旁邊看得熱血沸騰，也想隨著他們一起衝到錫拉特人的寨子里殺人放火。
達剌坦冷冷一笑，說道：「前ri你們怎麼說的？你們說歸到我泰赤烏部落、說願意隨我上刀山下火海！怎麼今天便要拋下我獨自去復仇？我把你們當成兄弟，你們卻要把我丟在你們的馬後面嗎？我達剌坦豈是怕事的懦夫？我泰赤烏部落的勇士就被你們這樣比下去了嗎？我把你們收進了我的寨子，你們便是我的人，你們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你們的牛羊便是我的財產！如今我的人被殺了，我的家人被人貶做奴隸，我的財產被人伸手奪去！怎麼？你們想要拋下我獨自去報仇、去搶回來？」
那人單膝跪下，說道：「公子既然這樣說，就請公子帶我們去接回我們的家人、奪回我們的財產、為我們的族長報仇！我們草原漢子，不講那些推脫的話。既然公子把我們當成自己人，便請公子帶領我們，去殺了那些不義的人！」其餘眾人聽了這話，紛紛向著達剌坦單膝跪下，口中呼嚎連連。
達剌坦大聲說：「如今錫拉特人與整個草原為敵，我們得抓緊時間，否則達ri阿次就要被別人殺了。今天我們把刀磨快、把弓纏緊、把馬餵飽，明ri便隨我殺到錫拉特人寨子里去！」
說完轉身就走，顏靜洛呆了一呆，連忙跟上去。他原本以為，達剌坦不會那麼快便出兵，如今金帳附近十分混亂，各部殺伐不休，最起碼也要再看上幾天的戲，再去做撿漏的漁翁。卻沒想到這麼急便要出兵攻打錫拉特人。
顏靜洛追上達剌坦，低聲問道：「公子，我們不必這麼急？」
達剌坦冷聲說道：「我還有什麼選擇？若是明天不出兵，今天這些人就會離開我的寨子！」
顏靜洛想到剛才諸人群情激奮的場面，也覺得無計可施。
達剌坦忽又笑笑，說道：「你也不需擔太大的心。原本我們便已經準備充分，真打起來我們也吃不了虧。而且，我也不是要一下滅掉錫拉特人，只不過是要討回我的東西罷了。」
顏靜洛低聲問道：「那公子剛才所說的要殺掉達ri阿次也是想暫時穩住這幫人了？」
達剌坦搖頭，說道：「達ri阿次必須死，否則我就威嚴掃地了。在別人看來，達ri阿次殺死了我帳篷里的奴隸，我要是放過了他，那就是懦弱膽小之輩。」
顏靜洛又道：「那我可有幾分迷糊了。公子要殺掉達ri阿次，又不願意一下滅掉錫拉特部落，這個……似乎有幾分說不過去。」
達剌坦說：「沒什麼好糊塗的。達ri阿次是大汗長子，素來飛揚跋扈，但不是心機深沉之輩，只不過喜歡好勇鬥狠罷了。錫拉特人裡面，真正難啃的骨頭，是達ri阿次的三弟都ri斯欽，那是真正的狐狸啊。」
顏靜洛明白了，便又說：「那明ri出兵，公子便不必去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陣仗。」
達剌坦說：「這可錯了。儘管不是要全殲錫拉特人的一仗，卻是我們泰赤烏部第一次出兵啊！況且又帶著那麼一幫想要拚命的傢伙，也只能我去了。」
顏靜洛小心問道：「公子能否帶著我？」
達剌坦笑著回頭，問道：「不害怕了？還是帶兵帶上癮了？」
顏靜洛撓撓頭，說：「多看多想罷了，我原本學得就慢。」
達剌坦便說：「你明天便跟我一起，我讓蘇常陪在你身邊。」
顏靜洛大喜，急忙回自己的帳篷準備去了。
第二天黎明，蘇常便拍醒了顏靜洛。顏靜洛興奮了半晚上，後半夜才朦朧睡著，但想想今天能看到真正的草原騎兵衝鋒，又立馬把困意全都趕跑了。手忙腳亂的套了革甲，又束了湮晟刀，便跟著蘇常帶馬到了寨子前的空地，那裡已經聚集了差不多一千人馬。
顏靜洛到了近前，不禁大吃一驚：那一千人中，竟有一多半在額上刺了字！達剌坦不是說自己寨子里沒有奴隸么？仔細分辨了下，顏靜洛認了出來：這些刺字的人居然都是原來科爾沁、郭爾羅斯部的人！不是說不把他們貶為奴隸么？他們怎麼又刺了字？是達剌坦乾的？
達剌坦也帶馬來到了空地上，看到這等景象也吃了一驚。沉聲問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有個刺字的漢子帶馬出陣，說道：「泰赤烏部落的兄弟不把我們當做低賤的戰敗之人，又願意陪同我們去報仇。我們這些人不能不記著這份恩情！我們科爾沁部和郭爾羅斯部的兩位組長俱已經回歸塔格尼神的懷抱了，如今我們在額頭生刺上泰赤烏部落的標誌，從今天開始，瀚州草原上便不再有科爾沁人和郭爾羅斯人了，我們統統都是泰赤烏人！再說了，我們的家人現在俱都是奴隸，等我們去把他們接回來，難道要看著他們整ri摸著額頭上的刺字傷心不成？我們也這樣，便和他們一樣了！以前我們雖然看不起嘎魯族長，但他最終還是做了回英雄，他都刺了字，我們又有什麼好說的？今天公子願意帶領我們去報仇，便把我們當成您的奴隸使喚便是，您說讓我們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
達剌坦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泰赤烏部落自我祖父開始，便沒有奴隸，人人都是兄弟姐妹。你們就是刺了字，我也不會把你們看做奴隸！你們將終身帶著我泰赤烏部落的標記，也將終身帶著科爾沁、郭爾羅斯、泰赤烏三個部落的榮譽！跟著我走，去錫拉特人的寨子。去把我們的家人接回來！去把我們的牛羊奪回來！去把我們的仇人殺乾淨！殺！」當先帶馬向著東方微微的曙光衝去。眾人發一聲喊，跟隨著泰赤烏部落的豹子旗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