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淩府劇變
“再幫我一事可好?”司馬沫濡雙指憑空一抹,幻化出一隻桃花筆來。筆杆桃花枝,端散花杈開。灼灼其華綻,毫上春風來。他持著桃花扇與桃花筆遞到淩墨非麵前,“跟著你的心。”
淩墨非本是一臉茫然的接過,攤開折扇看到扇上所繪桃花及題字的一瞬,眼中竟忽有精芒閃過。這一瞬,光陰不再流逝,淩墨非一襲黑發自發根逐漸轉為白色,身旁混沌流轉。伸手一握,桃花自來,心念稍動,折扇翻轉,提筆蘸混沌,混沌化墨繪春來。
折扇一麵有桃花,一麵是雪白。雪白隨手轉,早春研景開:融冰嬌瀆流娟娟,百花含苞香澹澹,嫩綠盎然上梢頭,鳥鳴合樂伴風展。收尾題:“花鳥融溶日映冰”。
光陰重新開始消逝,自緩變快,如剛翻轉的沙漏下落的沙子清晰可見。待一切回歸正軌後,忽有春風料峭迎麵,隨後暖風馨香,桃花開十裏。司馬沫濡,尋道境,破!一步天鳴破尋道!
春風帶走了司馬沫濡消散的身形,淩墨非則是躺在地上陷入了沉睡。待他蘇醒之時,便發現自己竟來到了一片荒蕪的土地之上。
正值黃昏,日落半矣,血色的夕陽使天空也染上了血跡。此處地表坑坑窪窪,石子四布,起伏不平,但整體卻還是較為平坦。淩墨非向落日望去,恰是一棵枯木遮掩住了本就隻有一半的部分殘陽。這枯木四周的空氣,在血暉的襯托下,顯得炙熱萬分,連空氣都開始扭曲,如空間被人不住扭捏。枯木頂端,落日中央,站著一黑點,隱約可見是隻烏鴉,如雕塑屹立不倒,想來也已如這棵枯木一同凋零。
鴉頭所指處,被同樣烤得滾燙的風帶來一陣陣濃煙。淩墨非下意識的向那煙生處看去,隻是一眼便再也挪不開眼光,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與深深的懊悔。此刻他不動的模樣,與那死鴉倒也有幾分神似了。
一眼望去,是正在破碎的流光屏障,而濃煙亦是從其中傳出,其中火光滔天,各地皆起,若火化成的惡精靈對著天空張牙舞爪,火勢欲攀九天高。如此一來,淩墨非自是大概了解了如今處在何處了,雖然他從未出過淩府內府,但此處如若不是淩府外府又能是何處?
雖不知此地何以如此荒涼,但他此刻的心中,卻是徹底的荒涼了。“這已經不僅是自己是個廢人的問題了,這已經是家族存亡的關鍵時刻了!”
淩墨非此刻不知從哪裏生出一股力量,以手扶地起身後便向那道正在支離破碎的陣法跑去。當他跑了一段路後,漸感頭昏腦漲。畢竟他自小養尊處優,從來沒有如此劇烈的運動,況且是在心神不寧的情況之下,終於一個踉蹌摔倒在地。由於先前跑得太快,一時摔下,膝蓋與手臂上都被嶙峋的岩石劃開血口。他用手撐著地想要起身,卻又是按在了一塊如刀子突出的岩石之上,石入掌心,鮮血淋漓。但他卻好似渾然不覺疼痛一般,隻是接著起身、開跑、摔倒、起身……眼神死死注視著濃霧最濃的一塊區域,那是他的家。
直到有一刻,他再也起不動身了。他的渾身已經幾乎沒有一處不是傷口,在後路上畫出一道血跡。已經不僅是體力不支的原因,還有流血過多導致他這次再難起身。
“就到這了嘛……”
在生死攸關的時刻,他腦海中最後浮現的卻是他任性打碎纖璃遞給他的盤子,纖璃哭泣的畫麵;是淩傲霄最後對他說話他卻不知這就是最後的訣別的畫麵;是過去一個個微不足道,卻是他的任性傷害了父母的畫麵……
“對不起……這恩,我來世再……”
“何必來世,你這小子年紀輕輕怎地老是說喪氣話?這點小傷還死不了。”暖風拂麵,早春融冰止傷口,桃花瓣飄體愈合。“我司馬沫濡有恩必報,既然你助我破尋道,我便圓你小夢一場,救你小命一條。要是真想報仇,就等自己有實力了再來找我們司馬家尋仇。不然早點死和晚點送死也沒多大區別,豈不枉我救你一回?”白衣公子折扇一開,扇中出異象,花鳥送君千裏外,且待公子尋讎還,去也。
一道花路開腳下,遠望直通淩府外,百鳥飛提公子非,一路春風帶馨揮,送君出府,送君入世。
可顯然淩墨非此刻並不領情,他使勁扭動身子如,敲撥浪鼓般,欲掙脫這些靈鳥,重返淩府。可以他的體魄又如何能掙脫?最後隻是眼睜睜的見著煙火漸行漸遠,出了外陣法,徹底消失的無影無蹤。
隨著空間一陣扭曲,靈鳥終於擲下淩墨非。淩墨非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帶起一片灰蒙蒙的塵土,想來已是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審視四周,空間不小不大,約莫有七八平方米左右,觸手可及的是布滿青苔的石壁,幾束陽光從鉤心鬥角的屋簷縫隙中投射進來,在這狹小空間的中央留下一道長約兩米,寬有半丈左右的光斑,也是唯一的光源。
淩墨非吸了口帶起的灰塵,咳嗽不止,等到他緩過來後,卻是躺在地上不再動彈。此刻他的心中充滿了怨恨與自責:司馬家入侵淩家的事情就發生在他將令牌交給司馬沫濡之後,想必這令牌便是他們進攻淩家的關鍵,且司馬沫濡信誓旦旦說要替自己圓再也沒有人蔑視自己的夢,這樣一來,罪魁禍首倘若不是司馬沫濡又能是誰?
想到此處,他情不自禁的握緊了拳頭,嘴中咯咯作響。隨後又是錘擊地麵,神情懊惱,咬牙切齒道:“若不是我……若不是我交出了令牌……”一時沉浸於深深的自責之中。
沉寂了許久,倏忽又是一陣塵土飛揚,淩墨非猛的站起身來。
“事情因我而起,那就要由我終結!我要為大家報仇,變強,我要變強!司馬沫濡,放走了我,你會後悔的!”
其實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片陰霾,它時不時就會去遮掩你心中的太陽,欲使你勤耕不輟的心田枯萎。有些人經曆的太多的挫折與苦難,這太陽的光輝漸漸失去了鋒芒,不再能夠去驅散這片陰霾,自此一蹶不振;而有些人卻永遠如少年一般,保持著內心的鋒芒,存在著一往無前的渴望,無論是怎樣的陰霾,怎樣的苦難,最後終將雲霄煙散,而這類人則大多都不平庸。但無論是哪一類人,他們年少時心中的太陽都是嶄露鋒芒,是披荊斬棘,是勢不可擋。此刻這九歲的少年雖曾被陰霾籠住了天空,但沒有多久光芒便將其驅散,心田重回正軌。
在堅定了信念後,淩墨非本黯淡無光的目中又是重新煥發出了色彩。為自己打了打氣正準備適應新環境時,卻是發現了一件頗為尷尬之事。這四周都被牆壁包圍,如何出去便是一件甚是棘手之事。
難不成是要沿著牆壁爬出去嘛?可這簷角突出,自己莫非是壁虎能夠倒貼著牆不成?正在淩墨非胡思亂想之際,一聲“喵”的貓叫聲打斷了他的思緒。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去,陰影下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隻黑貓,其身與背景融為一體,隻有一雙綠寶石似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初見這雙眼眸時淩墨非嚇了一跳,畢竟無論是誰突然看見黑暗中兩道綠芒難免滲人。驚慌後隨即便是驚喜,因為淩墨非從這隻黑貓的身後看見了有個約莫比他身形大些許的洞,由於在陰影籠罩之下,且有藤蔓遮掩,先前竟是一時沒有發現。
淩墨非想要感激這隻小黑貓,便跑向前想要去抱抱它,哪知這隻黑貓在淩墨非剛動身時便轉身一躍離去。
淩墨非撇了撇嘴,嘟囔著這小黑貓恁是見外。隨後來到洞口,伏於地麵緩緩向外爬行。爬到一半,便覺得頭上有什麽東西頂了自己一下,再往前爬,又是被頂了一下,同時傳來“嘎吱嘎吱”腐爛木頭的聲響。此刻淩墨非才知道原來不是它在頂自己,而是自己在頂它。
當淩墨非終於爬出洞口,站起身來,開始仔細打量起了牆壁的另一麵。是一條幽深的小巷,堆積滿了破舊的器物,剛剛發出“嘎吱嘎吱”聲堵住洞口的便是一輛破舊的推車,上麵的木頭早已腐朽,連接處更是長了幾朵小蘑菇。如此的景象這條小巷裏比比皆是,不知已被世俗遺忘了多久。巷子上依舊是成排的屋簷如惡犬吞噬了日光,隻投下一道不寬的白線,照在雨後未幹的水窪反射出七彩的耀眼光芒。
更多的光則是聚攏在遠處的巷口,方才的黑貓此刻就站在那裏。
淩墨非一麵四顧看著這些他曾經從未見過的場景,一麵向著巷口走去。這一路走來盡是器物的“斷壁殘垣”,好似是在非人的黃泉路上走了遭般,對於不問世事的少年卻也是別有一番風味。走走停停,少年還是到了金光燦燦的巷口。
風雨陰霾任爾來,我心花木向陽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