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山中迷穀
淩墨非四顧張望，卻依然沒有看見銀驍的身影。這讓他開始覺得有些驚慌。不過這慌張也並非全無利處，因為淩墨非終於擺脫了那種自娛自樂的狀態，或許說是……腦子恢複了尋常？
當淩墨非的思緒終於尋常之後，他也不再慌張，因為隻是略微思索，便知曉了銀驍應該沒什麽事，無需擔心。
原因很簡單，隨便思索便能列出許多條來。譬如：沒有任何氣的波動出現；要是銀驍被抓走淩墨非也自然不能幸免；銀驍方才正處在淩墨非所布置的混沌文集之中……
既然有了這些原因，再稍微聯想銀驍之前白日便喜歡自己亂跑一事，淩墨非自然是不會擔心了。這次自然是銀驍自行離去。
淩墨非的猜測沒有錯誤，此時的銀驍已經穿過了密林，到達了一片山穀之前。山穀位於群山的中央，雲霧繚繞，終年不散，與世隔絕。
唯有一條布滿荊棘的小路，歪歪趔趔地躺在仿佛燒焦了的泥土之上，好似一條毒蛇爬行，連接入山穀之中。
這條狹道的四周，都是光滑的懸崖峭壁，阻隔著霧氣向外蔓延，唯有狹道處露出小口，使得人們得以窺見其中霧氣的猖獗。當邁入小路的那一刻起，可見景物唯眼前半丈而已。
銀驍抬頭望了望望不見的山穀，緩緩向著小徑之上，邁出了一步。當它邁出這一步的刹那，霧氣就仿佛得到了生命般翻滾而上，將它包裹其中。
不知是否是錯覺，銀驍腳下的焦土路似乎微微的扭動了一下，而路徑的前方則是隱約可聞野獸的嘶吼，就好像——沉睡無數歲月的毒蛇——蘇醒了……
淩墨非自然不會知道這些，他捂住腦袋，回想起了自己方才的所作所為，臉上驀然出現了幾分嬌紅。
“該死，我怎麽會做出這麽蠢的事情……”某位在水邊不斷洗臉的少年如此痛心疾首道。
再仔細往前回想，淩墨非便記起了那一場夢境。一場真實到仿佛不是夢境的夢境。在夢境中的經曆，淩墨非全部記得一清二楚，即便是無數次輪回時的煎熬，都曆曆在目。而每回想起那無數次輪回，淩墨非便覺得背脊生寒，後怕不已。
“還好隻是一場夢境。”淩墨非拍著胸脯感歎道。
但話音剛落，淩墨非便又開始猶豫起來：“那真的隻是一場夢境嗎？如果真的是，為什麽會那麽真實……”
“啊！”猛掐了自己大腿的淩墨非悲鳴一聲，哭喪著臉道，“好疼……看來現在才是現實，我那時候是在做夢……”
“但是我在那‘夢’裏的時候，分明也是真的感覺到了疼痛啊？如果真的是一場夢，那麽為何會持續那麽長的時間，還是說我現在所在的世界才是真的夢境呢？如果兩者都會疼的話……還是說疼痛辨別夢境與現實，根本隻是夢中胡言嗎……”這些疑問，都在淩墨非的內心一閃而過，但他卻沒有去深究，也不願去深究。
因為一旦他去仔細的思索這些問題，體內就會出現一股股寒意，寒徹入骨，即便是他的體魄，都會忍不住打寒顫。
更為重要的一點是：無論什麽時候，人們總是會下意識地告訴自己，那個相比之下更讓他感到快意的世界，才是真正的世界。
至於剛才那些奇怪的行為為什麽會發生，難道是因為那夢境中的神秘女子最後說的一段話讓他記憶太深？這注定是一個沒有回答的疑問。
不再去糾結這些“瑣事”之後，淩墨非便開始了自己的修行。於修行之事，常常有人閉關千百年而不自知，故此一日的光陰對於沉浸其中淩墨非來說可謂是轉瞬即逝，時間很快就到了晚上。
“差不多時間了……”淩墨非喃喃了一句後，便從冥想的狀態中退了出來，而後望著自己的眼前，“還沒有來嗎，按照平常——”
話未說完，淩墨非便閉上了嘴巴，也閉上了雙眼，繼續修行。然而，這樣的狀態還沒有持續多久，淩墨非便再次睜開了眼睛，而且其中，還比先前多了一分難以掩飾的擔憂。
“怎麽會，應該早就回來了的……”淩墨非又是喃喃了一句後，似乎準備起身，但麵露猶豫之色，終究還是坐了回去。
雖說已經坐回了原地，但淩墨非卻遲遲進入不到修行狀態之中，不僅如此，而且還渾身不適，如坐針氈。
終於，淩墨非手中驀然出現一柄劍氣長劍，而後在地麵上刻下數字，以劍氣傳意。大致意思就是：淩墨非先出去一會，銀驍要是比他先回來了，也不要擔心，他沒事，天亮之前一定會回來的。
留下這一訊息後，淩墨非便迅速畫了一道混沌文集，隱藏住自身的氣息之後，便開始仔細觀察四周，尋找銀驍的痕跡。
由於銀驍的速度極快且落足極輕，所以它也沒有什麽隱藏自己行蹤的想法，畢竟本來就留不下多少痕跡。
也正是因此，淩墨非才能夠在一處樹幹之上，找到一道極其細微的劃痕。這道細微的劃痕在密林中本就不顯眼，即便是白晝時也難以瞥見，何況此刻更有夜色這一層最好的保護。
淩墨非找到它可謂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雖不及大海撈針，但卻與河中撈石無異，畢竟附近的樹木可不算少。
有了一個起初的方向之後，接下來的尋找便簡單了許多，隻要根據地上的落葉多寡來判斷就好了。
至於這其中的原理，還要從淩墨非無意間看到的一本書說起。那本書的名字叫做《頭腦發昏之與修仙論科學》。由於這本書書名奇異，且其中提到的許多名詞都是淩墨非前所未聞的，所以淩墨非對這本書倒是記憶不淺，其中有一章便提到了一種叫做“氣壓”的東西。
“氣壓”究竟是什麽東西，淩墨非一時半會也說不明白，畢竟他“修仙”，不講那什麽虛無縹緲的“科學”。但是淩墨非記住了極其關鍵的一點：空氣流速越快，“壓強”越小。
看似這個小“科學”與淩墨非現在的處境毫無幹係，但隻要聯想一下狼王銀驍的速度，就可以知曉，其所過之處，定然會有樹葉飄落。
雖然以這些樹木的強度來說，不會“刷刷刷”一棵樹就禿了，但起碼落個七八九十片葉子，還是很正常的。一棵樹落個七八片，此處又是密林，所以隻要看到地上落葉比別處要多上不少的，就是銀驍前進的方向了。
果不其然，淩墨非隻是掃了一眼，便很快發現了一處落葉要比別處多上不少，而且順著那方向望去，一條都是如此，定然是狼王所為。
腳踏雲靄步，淩墨非以極快的速度順著這條“落葉小徑”前行。當然，在此途中，即便心急如焚，淩墨非還不忘感慨一句：“多讀書，果然是有用的啊！知識就是力量！”
想著想著，淩墨非本擔憂的心情便稍加緩和，而後下意識地捂住了腰間的芥子器，如同握住了“天字閣”中的諸多藏書，更加堅定了要多讀書的信念。
但很快，淩墨非才緩和的心緒立即便再次開始變得憂慮重重，甚至還要勝過最初。因為淩墨非看到了一片懸崖峭壁之中的一道狹縫，以及其中仿佛正準備著吞噬一切來者的迷霧。
在這道狹縫之外，就連荊棘都長到了數十丈高，如同攀天是藤蔓，又如同不漏間隙的森林，隔斷了一切進路。唯一的途徑，隻有一條相比之下似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小道，迤邐入霧中。
如果隻是這些也就罷了，淩墨非或許看一眼就會離去。而真正讓他憂心忡忡的，是因為那些落葉最後的所在，正是在那一條焦黑色的泥土路前。
淩墨非完全不能理解銀驍為何要突然進入這種一看就是危機四伏的凶地，不信邪地在四周反複檢查多次。
而最後的結果，則是他垂頭喪氣地再次回到了那條焦土路前，看著那遊蕩在荊棘叢中的濃鬱白霧，陷入沉思。
此處之凶險，單在這些霧氣之中便可見一斑。素時，霧氣倘若要消散，自然是由濃轉淡，難見邊際。而此處的荊棘叢雖然與森林交攘而生，中間卻如同有著一道透明的屏障一般。霧氣在荊棘叢之中濃鬱到極致，而在森林之中卻是連半點霧絲都難以瞥見，可謂詭異之至。
“若非是險地，何必要濃霧遮掩。”淩墨非苦笑一言，而後便不再猶豫，手中劍氣陡增，斂入大袖之中，心力外放範圍加大，一步跨入了漆黑的焦土之上，迷霧之中。
才剛踏入此路，淩墨非眼前的視線便立即縮小到半丈，與盲人無異。但他還是極為敏銳地發現了地上一根銀白色的毛發，輕輕拾起之後，不顧危險加快了步伐。
與此同時，那若有若無的野獸嘶吼之聲再次從山穀深處傳出。而那些本守護在山穀外的荊棘，則是緩緩開始蠕動，其上驀然睜開一雙雙寶石般的蛇眼，吐著猩紅的信子，扭動著向山林之中前進。
“嘶嘶嘶……”
“滋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