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初見小宛
班超鼻子一熱,眼淚差點掉了下來。
偉哉帝都,偉哉雒陽,真不失古道熱腸。河西軍後人並非沒人來助威,梁大人的門下吏後人這不是來了,這讓他心裏頓感溫暖。他心裏感歎著,趕緊抱拳道,“謝謝太公,謝謝世子,吾有地兒去也。”
又麵向眾人抱拳道,“大難之時,得眾位相助,班超此生定難相忘爾!”
眾人聞言,也紛紛抱拳還禮。
禮畢正要離去,卻見又有一個人匆匆走上台階來,抱拳攔住去路,“班公子,寒舍魚邸在津門大街,離此不遠。權魚有事相求,不知壯士可否賞麵至魚邸一聚?”
班超趕緊回禮,抬首一看,原來是一個高壯胖大、深目高鼻的胡人男子,麵孔似乎有點麵熟。他的身後是兩個戴皂紗冪蘺的高挑女子,風搖楊柳一般,俱站立車下,正在對著他行禮。他們三人身後,則有一輛有廂輜車,車廂上寫著大大的“魚”字。雖然女子麵罩皂紗冪蘺,但班超仍覺得體形、衣衫看著也有點眼熟。
咋天晚上至今日晨,一直有女子以水、酒、餅相助,難道不正是此二人麽?
班超抱拳說道,“謝權兄和兩位姊姊鼎立相助,超當先至祖父府上……洗漱更衣後即訪魚邸……”
正說話間,已經看到不遠處一輛輜車的車廂上寫著鬥大的“竇”字,他知道那是竇大人府上的輜車早就在這裏接他了。於是,他正要婉轉謝絕權魚,忽然又看到人叢中有兩個人影一閃便不見了。
尤其是,班超清楚地看到這兩人看權魚的目光,分明讓他有一股涼颼颼的感覺。這是一種對危險的預感,是長期艱苦訓練之後形成的特有本能。這種感覺讓班超心裏格頓一下,話到嘴邊又改成了“洗漱更衣後即訪魚邸”。
“太好了,太好了……”
權魚與兩名女子歡喜若狂,三人鞠躬後,權魚又道,“魚自當回府,靜候班公子光臨!”
告別權魚,班超走到竇府車旁邊,心裏一熱,暈暈乎乎間,雙目竟然流下了眼淚。每到班家落難之時,阿翁的老東家竇府,絕不會忘記相助!
此時,車轅上跳下一個白淨的小廝,一邊笑嘻嘻地鞠躬,一邊說道,“公子,汝好厲害耶,皇上也敢見得,天大的冤枉也能申得,先受吾一拜!”
拜畢才說道,“竇大人命吾在此,已等待多時了。大人命公子速至竇府將息!”
班超已經沒有勁兒說話,他迷迷糊糊地點點頭。幾天來,他糗糧沒吃幾口,都喂給老馬了。水更是沒喝幾口,腹中僅有好心人施舍的兩冊胡餅。此時聞竇大人命人來接,便掙紮著爬上車轅,滾進車內。車廂內案上竟然放著粢餅一笥,米酒一壺,便毫不客氣地拿起咀嚼起來。
餅和酒很快即吃完,不知車子已經走到哪裏。忽然眼前一黑,竟然在馬車的晃晃悠悠中,一下子昏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是天昏地暗,乾坤倒懸。也不知睡了多久,等眼一睜醒來,室內已經點著燈。小樹一般的高大枝形燈下,一個約十四五歲的小侍婢,雖談不上十分美貌,卻也清秀可人。
此時,這個小不點正坐在榻邊,手扶著腮在打盹。
班超想嚇她一下,剛一動彈,這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滑溜溜的,原來身無寸縷,這一驚可不小。頭發已經編織好,渾身已經收拾幹淨,正舒舒服服地躺在絲被內。
抬頭四擊看了一下,大榻上纖塵不染,室內華麗輝煌,根本沒有襦衣的影子,隻有自己的寶劍孤零零地擺在榻前的案上。
這可怎麽辦?忽然想到自己一身襦衣,已經破爛、肮髒,此時定然被扔了。不得已,他裹緊薄薄的絲被叫道,“哎,醒醒,醒醒小不點……”
侍婢被驚醒,抬起頭來睜著一雙睡眼看著他。
班超愣了一下,一雙清亮的眸子正水靈靈地看著他呢。這是一個十分耐看的小丫頭,差不多有十四五歲了。沒想到侍婢醒過神來,便高興地挪坐了過來,小嘴裏說道,“喲,厲害耶,都昏死過去了,睡一覺起來竟然如此精神。喂,天已傍晚也,汝餓不餓?”
“餓!”
班超脫口而出,此時他腹中咕咕響著呢,可脖子卻一陣陣發熱,“不過……汝先出去,吾得穿上衣衫……”
“切,汝還怕吾看?”
侍婢小臉微紅,能言善辯,一邊說著,還捏捏班超的大鼻子羞他,才將一領緞襦扔到枕邊,嘴裏嗔道,“汝一大男人,有何好看?襦衣髒死了,好臭也……是吾脫的,澡是吾洗的,頭發是吾編的。汝真是個髒豬,擦洗了四遭,水猶是黑的,味猶熏死人……快穿衣,老夫人在等著呢……嘻嘻……”
侍婢說著,竟然小臉緋紅,捂著小嘴扭頭暗笑。雙腮象飛上兩朵紅霞,雙眸羞澀地不敢看他。
“又怎麽了……”
侍婢扭過頭點著額頭羞他,“還有臉問,吾給汝擦洗,人都睡死了,卻胡想八想,真不害臊……”
班超聽懂了,頓時窘迫不堪。自己這幾天塵土與汗水糊滿全身,肯定糟踐得不象樣子。在五陵原時,他雖常住田舍中,但卻是一個極愛幹淨的農夫。身上衣一髒,早前馮菟必逼著他換洗。馮菟嫁人後,芙蓉和慕容越必逼著他換洗。
此刻聞竟然是小侍婢幫自己淨身,自己在睡夢中還想好事,還都讓人看個正著,脖子不禁如火一般燙。他不敢看她的臉,鼓足勇氣從榻上一躍而起,一邊快速穿衣服,一邊說道,“難為汝了……小不點兒!”
“吾叫秦小宛,不叫不不點。”沒想到,侍婢抿著小嘴咯咯地笑起來,燭光下小臉紅雲繚繞,嘴上說道,“不用謝,妾乃公子侍婢也。吾原服侍老夫人,老夫人與公主現命吾服侍汝。吾是汝的人了,那有主父謝婢子的!”
一邊說,一邊伸出小手幫著班超穿衣。
吾的侍婢,吾一個莊稼漢什麽時候有了侍婢?
五陵原農夫班超那受得了這個,象被閃電擊中了一般,身體又是習慣性地一陣陣膨脹。胸口也咚咚直跳,猶如雷鳴。
他趕緊幾下穿好衣服,倉皇奔到廳內,隻見竇融和竇老夫人正坐於廳內兩張案後,在靜靜地等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