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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劫後餘生

  斷臂男子見不再有人理會他,看一眼堆在一起的同伴屍體,竟然嗚嗚地哭出了聲。人的求生欲望是無窮的,班超三人緊張地挖坑的過程中,他用左手緊緊捏著傷臂,但他的努力隻是延緩了他的痛苦,此時血還是汩汩地流淌著。


  等到坑好不容易近乎挖成,他已渾身寒冷得陣陣哆嗦,人也已近乎昏迷。劇烈的疼痛讓他實在熬不下去,便咬咬牙,艱難地挪到橋下坑邊,抽出短刀在嗚嗚咽咽聲中,閉著眼一狠心自己抹了脖子。


  “這狗日的莫非真疼糊塗了,死還非得挪來死在坑裏?”坑差一點才挖好,男子的自覺性讓三人好生意外,班騶性急,更是痛罵不已。


  班超和班秉又將其餘屍體扔進,坑恰到好處,於是便將曾經猖獗的五名惡人,深深地埋在聖水河畔。


  洗洗手,見暮色來臨,三人正準備出發返回安陵邑,可五匹戰馬卻讓班騶貪心上來了,“尕叔,這五匹馬至少值十萬錢耶……”


  “啪!”


  兄長班秉揮手便是一鞭子,嘴裏斥責道,“呸!小心錢蒙了眼,這可是雍營的軍馬,臀上有軍印,汝狗日的敢去賣?”


  班騶梗著肚子頂撞道,“吾便是狗日出的,汝又從哪來的?未必連這也要挨鞭子……”


  班秉卻不理會弟弟的不滿,揮鞭對著佇立一起的五匹馬就是一頓鞭子。可五匹馬受著鞭子,亂轉一圈又聚集在河坡下墳前。


  赤蕭突然一聲長嘶,氣象萬千地打了一個響鼻,五匹戰馬竟然一齊聚了過來。


  “到底是軍馬,忠心可嘉,隨它們去吧……”


  班超將五匹馬的韁繩都割斷,馬鞍、皮蹬取下,與兵器一起盡皆埋掉,才重新啟程。五匹馬先是跟在後麵一齊跑,到底速度不敵,加上光線晦暗,離鄭縣尚老遠,便已經被落下。


  三人連夜趕路,夜裏路過渭水時,他們故意沒走渭橋,而是直接衝下渭水。赤蕭興奮地帶頭衝入河中,等到了對岸時,人馬身上的血跡已經洗了個幹幹淨淨。


  回到安陵邑,已是第二天的朝食之後時分。城邑門衛卒見到班超三人騎著三匹黑紅駿馬,象三團火一樣威風凜凜急馳而來,竟然沒敢阻擋,還持戈行禮。


  “尕叔,李慧**太毒,是否斬草除根……”班秉建議道。


  “算了!”班超搖了搖頭,“人在作,天在看!此等人渣,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時候一到,老天自會懲罰於她……”


  班超雖然阻止了班秉,放過了李慧。但這個李慧好淫,果真下場不堪。班家搬回雒陽後第二年,李慧約數徒附野合取樂,竟然被活活奸死在賀延山下的荒野草叢之中。多年後,班超聽馮菟說起這段往事,仍唏噓不已。


  東漢初年,由於國家盼望人丁興旺,因而對正常的男女之事持鼓勵態度。社會對性,也普遍持寬容態度。但被爆光的和奸(注:即通奸)和強奸,卻為漢律所不容。《二年律》規定,“諸與**和奸,及其所與皆完為城旦舂。其吏也,以強奸論之”。


  按這條律令的規定,一般通奸者應獲的刑罰是“完為城旦舂”(注:即男築城女舂米役)。若通奸事涉官府吏員,則罪加一等論處,以強奸論之。而對官員強奸的處罰,則輕至免侯,重至棄市,極其嚴厲。


  和奸行為一旦涉及**,漢律懲罰則更加嚴酷。《二年律令》規定,“同產相與奸,若娶以為妻,及所娶者皆棄市。其強與奸,除所強。”在那個風化完美的時代,“同產**”的**行為為社會所不恥,一旦發現結局便是“棄市”!

  所謂棄市,即是砍頭甚至腰斬!


  在淳美的兩漢時代,盡管法律嚴厲打擊和奸和強奸行為,但非夫妻間的“野合”在當時的民間一點不稀奇。隻不過象李慧這樣野合而亡,也算是極品、異類,未見史載。或許真的是人在做天在看,果真是上天的報應吧。


  班超三人進入班府跳下馬,眼前的景象讓班超大惑不解。


  當初滿院狼籍的慘狀早已不再,院內外幹幹淨淨,人人臉上充滿劫後餘生之色。老仆人班伍知道公子詫異,便趕緊道出原委。


  原來,皇後專門廷議後,驛吏將皇上的詣意傳諭三輔,右扶風和京兆府都派人來報信,全府上下早已經知道班超詣闕上書的細節了。京兆府還賠償了五萬錢,虞四月已經帶著人將班府拾掇、粉刷一新,新置了食器、煮器和用具等,被馬糞堵死的井也掏幹淨了。


  班超帶班騶、班秉進入後院見過阿母、師母和嫂嫂,路上撞見的麋鹿,也讓全家人過了一下嘴癮。


  “阿母,師母,該高興啊,幹嗎要哭啊?”


  看著懷抱寶鐧、威武驃悍的班超,看看他身後這兩個身材高大、威風八麵的後生,樊儇和夜玉都是喜極而泣。大兒子不僅冤屈申了,而且因禍得福,皇上已命其為蘭台令史。小兒子也已經在一夜間,真正長成頂天立地的男人了。一身勇力和精絕的騎射功夫,已經開始有壯士追隨,將來可是不可限量哪!

  班超不知道原因,他趕緊挨個抱著阿母和師母安慰一番。


  “臭小子,吾和老夫人是為汝兄弟倆高興才流淚的啊……”


  夜玉抹抹眼淚,欣喜地抱著班超的大腦袋,先親吻了一口,再賞了一個大巴掌,這才解釋原委,班超也才放下心來。


  ……


  班超回到安陵邑的第二天,詔書也下到京兆府。


  已過花甲之年的京兆尹閻興嚇壞了,便趕緊倉皇地親往京兆獄趕。


  班家雖然破落,但可是三輔望族之後啊,且班彪有大功於本朝,其家人居安陵邑後民望也極好,三輔眾官莫不是鬼迷了心竅,還是閑得無聊,何故要與這樣沉穩人家過不去?何故一定要往死裏整老實本分、又名貫天下的班家人?


  閻興已年近六旬,一生官望極好,此時他那個愁啊。班固這要是在獄中被弄壞了,即使皇帝饒了他,竇融大人和河西諸世家大族惺惺相惜,又豈會饒了他?


  “李銘啊李銘,汝狗日的害誰不行,非要害班固。這可是文章領袖啊,皇上愛才,汝這不是打著燈籠上茅坑,找死麽?為一個小**,汝狗日的值得嗎,還差點害死了老子。這回,皇上定然不能饒汝。就是皇上饒汝,老子也不饒汝,汝小子才真該下地獄啊!”


  他心裏罵著李銘,跑了一頭大汗到獄中一看,不禁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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