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竇融仙逝
原來,剛才寒菸倚在他懷中,也打了一個小盹。他竟然與這個小妖女做了同一個夢,這讓班超感覺駭然。這不詳的夢境,讓他感覺不妙。權魚和小魚兒姐妹也不知所措,小魚兒拉著班超袍角說,“大人快回家,朝中定然有大事發生!”
班超不敢等了,便帶著班騶、班秉,騎上馬,向班府急馳。此時才傍晚時分,三人已經行到一半,班騶突然高叫,“看天上!”
班超急抬頭,隻見稍暗的天宇上,一顆鬥大的流星劃過天宇,落在遙遠的北方!
“天哪……”
班超心驚膽顫,差點跌落馬下,心裏直叫壞了。他忽然想起竇大人近來身體反常,心裏便格頓一下,迅速撥轉馬頭。赤蕭似比班超還急,馬蹄聲急,繞過皇城,直接向城東上東門方向竇府急馳而去。
到了竇府,果然家中已經亂套了,剛進入大門,便四處傳出嚶嚶哭聲!
“公子,快……快……老大人……不行了……”
門前小廝一見來的是班超,象是抓住了稻草,流著淚接過戰馬。
原來,竇融午後突然昏迷了過去,隻到傍晚才醒來。他已口不能言,目光散淡,茫然四顧,顯然是在找什麽人。竇夫人和公主原以為他象往常一樣隻是昏睡了一下午。此時,見他這樣,這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回光返照,頓時便慌了。
問他是不是想說什麽,他點點頭,卻說不出話兒來。竇夫人連說了幾件後事,竇融手指著北方,俱搖搖頭。
公主已經哭成了淚人,也把能想到的急事兒一一說了一遍,可竇融卻搖著頭,一口氣強忍著,就是不咽下。
竇夫人急得啜泣不已,早沒了主意。侍婢、仆從們跪了一地,竇大人自己也急得老淚縱橫。公主急命管家竇戈去班府叫人,就在這時,班超帶著一身酒氣,風塵仆仆地撲了進來。
“仲升,竇氏天塌下也,大人或在等汝……”
沘陽公主一見班超,便抓著他的手急帶著病榻前。
彌留中的竇融一見到班超,便伸出枯蒿一般的雙手,顫顫巍巍地抓住班超的手,眼睛直直地看著他,卻口不能言。竇夫人哭著說,“超兒,兒女子侄俱在河西。汝一來,大人就這樣,莫非大人這是在等汝?快說點什麽!”
班超緊緊握著竇大人的手,先命班騶,“速馳三輔平陵、河西張掖,報知孟孫叔與眾族人即刻兼程返京!”
“班騶遵令!”班騶答應一聲,便衝出屋外去了。
“超兒,使不得啊!皇上有令,竇家人無旨不得返京哪……”竇夫人聞言,一下子便慌了神。
沘陽公主也慌了,沒了方寸,“仲升,不能啊,此可是殺頭之罪……”
“祖母、公主放心,當今皇上聖明,吾料今夜必將有旨。”安慰完竇夫人和沘陽公主,又對班秉命道,“速報宮內、司空府、衛尉府、大匠作府和河西諸將後人,竇大人病危,神智已近迷離!”
“班秉遵令!尕叔放心,吾去也!”
班騶、班秉剛去,權魚也趕來了。原來,進入臘月以來,他隔三差五便要過竇府來探視。剛才班超走了後,他越想心裏越不安,便騎馬急匆匆趕來竇府。
班超顧不上和權魚寒喧,他淚溢雙眼,緊握著竇融的手說道:
“祖父,我知道汝想說什麽。祖父切切放心,匈奴虎視眈眈,係大漢天敵,終為中原大患!竇府乃我大漢朝廷柱石,一旦國家有難,皇上必不會忘了竇家!超謹記大人教誨,他日如朝廷有需,班氏後人定與竇氏後人同心協力,殺敵立功,報效國家,斷不讓匈奴人犯吾大漢!”
班超說完,竇大人竟然高興地露出了些許笑容。還顫巍巍地伸出手,軟綿綿地撫摸著班超的麵龐。嘴裏斷斷續續地問道,“今……聞爆……竹聲,北……塞捷……捷報……報來……否……”
班超趕緊稟道,“稟報祖父,北匈奴六千騎寇掠雲中郡、代郡,南匈奴單於派兵迎戰不敵,吾漢軍西河長史馬襄、中山國尉鄭眾率兵馳援,大破北匈奴。漢軍大捷,今晨五百裏加急,捷報已馳至京師。皇上詔命舉國大慶……”
竇融聞言,蒼白的臉上現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竇融又艱難地將右手放到班超手中,班超感覺有異,原來竇融手中正緊緊握著一個小白玉雕,隻聽他困難地說道,“轉交……孟孫,命……其為竇……竇氏之主……”
話沒說完,他便似睡著了一般,手軟綿綿地垂了下去。他是帶著笑容走的,似乎累極了,也似才放下心來一般,十分安詳睡著了。眾人這才明白,竇大人這是強咽著一口氣啊,就是為了等著這一消息,現在終於咽下!
可一直昏迷中的竇大人,他是怎麽知道北匈奴入侵邊塞的?
他瞬間便想明白了,怪不得呼衍曆重新隱秘出現在雒陽,竇融病危,大漢朝中有變,北匈奴人既派呼衍曆來打探詳情,又派兵攻伐雲中和代二郡,試探漢朝虛實。
班超見懷中的竇融已經如棉絮一般,身體軟了下來,他知道,一代天驕,在漢匈戰史上整整一個時代的靈魂和標誌,大漢一代名將,開國元勳,河西大將軍竇融,已經走完了他輝煌燦爛的一生,在寒冷淒涼的竇府溘然長逝,乘鶴西去!
竇老夫人和沘陽公主早已大哭失聲,眾侍婢、仆從數百人,均長跪啼哭,聲慟上東門。
班超悄悄收起玉雕,他很冷靜。竇大人病危,北匈奴人蠢蠢欲動。竇氏大旗不能倒,他命管家竇戈與權魚二人,迅速派可靠之人將噩耗報之宮內。同時,又命紮靈堂、製五服,再命府中小廝在城內逐家一一報喪。
一切安排已畢,便請竇老夫人與公主退到外屋,他自己與權魚、竇戈三人,替竇大人脫去身上衣裳,擦洗幹淨,編好頭發,換上嶄新的列候壽服,外穿上他在河西征戰時的青銅甲胄,並將他的佩劍、長矟置於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