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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血腥礪兵

  這個名貫大漢的西域大商賈可不是空手而來,他是來犒軍的。他興師動眾,用幾十輛帶棚的豪華牛車,載著魚邸龐大的胡伎戲班子,共有五十餘名才藝俱佳的西域胡人男女,轟轟烈烈地來到別部大營。


  在這些胡人中,尤其是二十餘名胡姬,都是善騎射、色藝皆絕的年輕藝伎,在雒陽城早就名聲在外。為迎接權魚到來,三位軍侯午後便帶著數十名士卒到太華山內搞了一場圍獵,晚上在早春的寒風中燃起數堆篝火,以噴香的烤野味來迎接胡人男女的到來。胡伎們也不含糊,到營地的當晚,便頂著寒冷的北風,為別部奉獻上一台具有濃鬱西域風情的雜耍和歌舞,轟轟烈烈地慰問演出一番。


  在漢軍各部,能享受到如此待遇的僅有別部。雖然這些胡伎賣藝不賣身,能看不能吃。但艱苦的訓練之餘,對這些曾經出生入死的老兵油子們來說,沒有什麽能比女人、尤其是美麗女人們的激勵和慰問,更能激發他們的男人鬥誌!


  大漢軍隊即將北征,二十餘名胡人男子從軍熱情高漲,住在營中的這段時間,他們自發和士卒們一起訓練。到後來,胡姬們也會一身戎裝,颯爽英姿,自發加入訓練。而每天晚上,他們都要克服疲憊,在篝火旁邊為勞累一天的士卒們演出歌舞。


  這一幕,讓班超隱隱明白權魚的心機。這些亡國的胡人男女,都憋著一口勁兒,要隨漢軍殺回西域呢。權魚從不會做虧本的買賣,他直接上奏皇帝後,不惜花重金武裝別部,又帶著善騎射的五十餘胡人來犒軍,定然有他的目的。


  權魚第一次來時,天正下厚厚的雪。當時兩人一見麵,班超當著小魚兒、曼陀葉的麵,便狠狠地抽了兩鞭子。班超怒罵道,“吾與淳於薊,兄弟也。汝既知其母下落,為何不救,反任其飄零?玩吾於股掌之中,欲陷吾於不義耶?!”


  權魚雖然被抽了兩鞭子,折了麵子,但卻並未當回事。他如此處理,似乎早就料到班超會動怒。此時見班超怒不可遏的樣兒,這個西域胡商小眼睛骨溜溜一轉,便充滿自信地解釋道:

  “賢弟,事至今日,吾也不瞞汝了。當初,吾被呼衍曆逼迫,倉皇之極,惶惶不可終日,便想設計通過賢弟投入竇大人門下。後太史橋大案發,吾借機投入竇府,成為竇大人門人。這許多年,吾一直為竇府管理財產、田地、商事,其實,資別部、尋高人,皆竇大人當年之秘令也,老大人是對賢弟寄予厚望啊!”


  “班超不才,心裏忐忑,甫入軍中,便因縱容士卒而為眾將不容,吾怕是會辜負竇大人一片期望!”班超想起在北大營時眾將校的憤怒,心裏一時七上八下。


  “賢弟不必自輕。當年,先帝命竇大人早早謀劃漢匈大戰,故而大人謀篇布局,思慮深遠。吾投竇府後,大人將封國收益兩億錢,交吾保管,就為今日。老大人當年曾告吾,‘最多十年,仲升必助孟堅,重振吾漢軍神威!’吾則按竇大人令,遍尋大漢能者,以助賢弟。淳於薊有天下第一遊俠之譽,且又與賢弟為劍友。而當年辦理此案的祁滎,此時正為雒陽令,故而……”


  班超聞言,不禁恍然大悟。他對當年權魚利用他,一點未記恨。相反,卻讚賞權魚的細心與慎重。祁滎是酷吏,眼裏揉不得一點沙子。宋溫當年因“證據確鑿”,被他定罪下獄死。現在,誰敢翻這個大案,祁滎豈能善罷幹休?因此,班超點點頭原諒了權魚,心裏也為自己的慮事粗陋而惴惴不安。


  他又想起在安陵寢園內,那晚師傅左車所說的話兒。為擊破匈奴,竇大人幾十年精心謀劃,十年樹木,現在到了結果實的時候了。身為別部領軍之將,切不可因莽撞而壞了大事。再說,祁滎是酷吏,一根筋認死理,此事也實在是急不得,他得從長計議。想到這裏,他決定幫權魚一把,該讓大漢第一世族鄧府出出力了。


  在權魚胡伎班底的慰問、激勵下,士卒們士氣大振,別部訓練如火如荼。三位軍候都是領軍好手,每一個訓練科目、每一個訓練日,都近似實戰。為感謝胡伎班底,在權魚臨歸前,三位軍侯組織了一次小結性的訓練演習。


  當時,天還很冷,寒風中飄著小雪花兒,別部的訓練也恰好進入肉搏戰的馬上搏殺和陷陣戰訓練階段,慘烈異常。馬上搏殺和陷陣戰也是騎兵最慘烈的作戰方式,刑卒的個人技能和團隊戰力會被發揮到極致!

  淩晨時分,漢軍三軍便早早朝食完畢。先是馬戰,刑卒人馬皆披重甲,手持與環首刀等長的木棍,尖套染白灰的絹布,可砍可掠可刺。所謂馬上搏殺,其實就是最原始的兩軍麵對麵拚殺,這是從前漢孝武大帝開始,漢匈騎兵最基本的作戰方式。演習開始時,先是前軍與中軍較量,兩軍皆由軍候帶隊,在曠野上開始相對衝殺。


  權魚、小魚兒帶著胡姬們在敷水的這邊遠遠觀戰。隻見兩軍戰馬疾馳,在曠野上相對衝殺過去,如兩股潮水瞬間激烈碰撞在一起,慘烈的馬上搏殺迅即展開。激烈的搏殺之中,不斷有人馬中棍退出。畢竟是比武,點到即止。中棍後身上染上白點,便要自動退出,這是演習規則。當幾輪衝殺下來後,兩軍人數僅剩百人時,便停止衝殺。


  此時,前軍與中軍剩餘人馬組成一曲,由中軍軍侯華塗指揮,再與梁寶麟的後軍拚殺。又是幾輪衝殺下來,等場上隻剩下十餘人時,班秉這才按照班超令鳴金結束馬戰。


  接下來是陷陣戰,也是騎兵戰術中更為殘酷、血腥的一種作戰方式。


  演習方式,是由前、中、後三軍中的各兩軍結成堅固的騎兵陣形,由另一軍衝殺陷陣。陷陣的各軍,必須衝破密集的弩雨(注:弩箭以無矢竹杆代替,尖纏染白灰的絹布),再衝破騎兵方陣,並能衝到對方中軍大旗下算結束。


  這種戰法更加殘酷,各軍陷陣時,均互相掩護,拚死衝殺,但每軍能衝到中軍大旗下的勇士,不過兩三人。


  訓練近似實戰,雖然以木棍代替環首刀與長矛,且棍尖纏白絹,但戰馬衝擊力巨大,且別部士卒均是功夫超群出眾之輩,故中棍者還是極容易負傷。馬戰結束,多數士卒均已帶傷。等到陷陣戰結束,從軍候以下,幾乎人人帶傷。


  傍晚時分,慘烈的訓練終於結束了。


  訓練期間,望著河對岸滾滾煙塵,聽著人喊馬嘶和身體中棍時驚天動地的“嘣嘣”聲,二十餘名胡姬便不停地流淚。她們從這些驍勇的漢軍騎卒身上,看到了她們複國和重建家園的希望。等到別部收軍回營時,這些心痛得眼淚都快哭幹了的胡姬們一擁而上,紛紛給士卒們包裹傷口。


  當天晚餐後,屯長以上將士都聚集在班超的中軍大帳內,分列左右站立。權魚帶著小魚兒、曼陀葉、寒菸則坐在帳邊,聽班超點評一天的訓練。大帳外,不時能隱隱傳來胡樂聲、歌舞聲,胡伎班底傾盡深情,給別部演出了一場激情四溢的篝火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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