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悶殺死士
班超與眾將不敢歇息,寒風凜咧,衣服不趕緊烤幹人一會便會被凍僵。他們快速在雪穀中紮了一個深深的雪窩子,並在中間點起篝火。幾人烤幹衣裳、靴子,又吃了捎帶來的烤肉,這才一路歪歪扭扭地順著大山澗下了白山。
夜裏一更多天,才跌跌撞撞地下到葫蘆澗。可澗內黑暗一片,班超忽然汗毛直豎,一絲不詳的感覺揮之不去!
山澗叢林內一片黑暗,除了馬匹的咀嚼聲、噴嚏聲,毫無聲息。濃深的血腥味兒,彌漫在空氣中。肖初月與班騶為尖兵,他們提著劍萬萬警惕地悄悄接近營地,確信沒有危險了,這才點起火把。
驟然看到的一幕,瞬間令二人震撼不已!
營地屍橫遍地,一片狼籍。幾戶牧民已經悉數被殘殺,屍體保持著各種姿態,還沒有完全凍硬。圍欄內戰馬都在,馬架屋與氈房內炕火已滅,可營地到處是屍體和血跡。多數是牧民屍體,四戶人家被滅門,男女老少二十餘口全部被殺害,血腥殘忍,不忍卒睹!
靠西邊的一個馬架子屋前,三個男牧民手裏都握著彎刀,屍體仍呈戰鬥姿態,似乎是在拚死保護自己的妻兒。而他們的身後,四個老人、七個孩子全部被殺!在他們的屍體旁邊,是兩具匈奴死士屍首,胸部插著兩支箭,從後向前,穿胸而過,瞬間即亡!
圍欄邊也有兩名匈奴人屍首,一人胸部中箭,一人頭顱中箭,均是正麵中箭,這二人分明是在衝向圍欄外過程中被射殺的。
而在圍欄不遠處一片叢林後,吳薌、鄭昶兩個士卒俱倒在地上,弩扔在身旁。而他們的身邊,則同時倒著四名匈奴人!
吳薌腹部插著兩把彎刀,呈跪姿,手中刀懸空握著,作橫劈之勢。他是在接連中刀後,揮刀劈下最後一名匈奴人的頭顱,自己瞬間死亡,便保持了這一姿勢。而鄭昶身體仆於地上,顯然是近距離被弩擊,箭矢穿胸而過。他的脖子已經被斬斷,一名匈奴人倒在他身前,臉部則被他的刀劈成兩半,十分瘮人。
這是搏鬥到最後一刻,雙方已經互相致命,便不再防範,各自用了最後一絲力氣,給了對方最後一刀!
這慘烈的一幕,強烈地震撼著肖初月與班騶。二人佇立吳薌、鄭昶遺體前,胸中如驚濤駭浪一般,眼淚奔眶而出。他們來晚了,或許早半個時期時辰下山,吳薌、鄭昶便不需以一敵四,便不需力竭而亡!
班超等人也進入營地,這一幕也強烈地震撼了他。他悲憤地替二卒抹上死不瞑目的雙眼,黯然無聲地替他們收斂好遺體。吳薌聰明活潑,一身孩子氣。班超原本很看好這個書卷氣十足的刑卒,假以時日,定然與周福一樣,是一個好可靠的領軍之將。
可此時此刻,這個一臉稚氣的大男孩,屍體已經凍成堅硬的冰塊,將永遠長眠在這冰天雪地的白山南麓!
班秉、班騶將營地周邊樹林都搜索了一遍,未再發現匈奴人身影。
看來,這是一個獨立作戰的八人死士小隊,他們巡哨到這裏,發現了這個山澗,便殘殺了營地內的牧民。吳薌、鄭昶二卒躲藏在營地邊,見匈奴人殘殺牧民,便擇機突然發難。他們先後射殺了四名敵卒,最後與衝到身前的這四名死士搏殺,以一敵二,雖然將敵搏殺殆盡,但他們自己也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班超與眾將含淚掩埋了吳薌和鄭昶的遺體,也一一埋葬了牧民們的遺體,這才帶著悲痛在營地內重新點起篝火,喂食馬料。
班超的戰馬沒有重逢的喜悅,卻不時用大腦袋蹭蹭他的肩頭,似乎是恨自己不會說話。否則,它將把剛才發生的那悲壯的戰鬥過程,向班超訴說。
小姑和寡婦蹲在營地邊警戒,為了即將到來的大戰,眾人將悲痛掩埋心中。他們進入一座稍完整的馬架子房內,誰也不說話,默默地強逼自己吃著烤肉。
幾天來的血戰,已經讓他們對死亡變得麻木。生命寶貴卻何其脆弱,生與死雖然涇渭分明,可對他們而言,隻是一瞬間的事。已經持續數百年的漢匈大戰,隻要匈奴不滅,死亡便不會停止。也許下一會兒,便會輪到他們自己!
夜食既過,身子也烤幹子,暖洋洋的。馬架屋內無人說話,眾人便坐在篝火邊舒舒服服地睡了起來。
再說胡焰和周令四人,躲在對麵冰壁半腰的冰洞內。班超孤身吸引匈奴人時,胡焰和周福躲在一塊巨大的冰塊下,從樹梢後看著崖頂戰場,既心驚肉跳,也始終捏著嗓子。等班超騰身躍下數十丈深的峽穀,周福驚訝得差點叫出聲來,被胡焰一把捂住。
四人躲在樹梢後,緊緊地伏在凹石中的堅冰上,隻有胡焰悄悄通過樹梢觀測著匈奴人。眴第、呴黎壺帶著手下人追到崖邊,不一會兒,便動作嫻熟地一一滑下峽穀,並循跡進入山洞。最後,僅留下四名士卒看著洞口,其餘六十餘人全部進入洞內。
稍待了一段時間,估計眴第、呴黎壺已經走入洞內深處,胡焰便伸頭觀察,隻見崖壁下的匈奴士卒竟然在一段雪壁後忙碌開了。不一會兒,便用雪球將蒙榆打的雪窩子建成一個封閉的雪屋,頂上還斬下樹枝苫著。隻是一小會兒,雪便落滿屋頂,雪屋竟然就這麽弄成了,裏麵還點起了篝火。
周令心中感歎,在這冰山雪穀,匈奴人的生存技能,令人叫絕。
胡焰、周令、蒙榆、周福四人對視一眼,他們突然從雪崖上躍下,落在雪屋之前。一名匈奴士卒從屋內伸出頭,還沒讓他看清外麵情況,周福一刀斬下腦袋,屍體無聲倒在雪上。另三人大驚,持刀衝出,兩人與胡焰等人戰在一處。周福手起刀落,將一人劈為兩半,另一人也被周令削了腦袋。
可躲在後麵的另一人,卻借前兩人的掩護,“颼”地射出一支冷箭。蒙榆反射性地甩手刀出,尖刀穿胸而過,匈奴死士無聲地仆倒雪地。可與此同時,周福卻慢慢地扔掉刀,雙手摸著自己的脖子,臉龐痛苦地抽搐著,雙膝一彎,慢慢跪倒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