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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集體報官,娘家打劫

  既然下定決心要鬧大,就得趁熱打鐵。王家三兄弟都傷了骨頭,不能動彈,陳氏留下王春水和王春嬌在家照看,由她和王春花出面,入縣衙報案。當晚參與救火的每一家選出的兩個代表,季家、里正家以及村東頭王大爺家貢獻出了牛車和驢車。趁著天還未亮,便拉著眾人出發了。


  季菀沒去。


  周氏不許她單獨出門,她也擔心自己這張臉會惹來災禍。但她從陳氏家角落裡找到還未燃盡的迷香,可以作為鐵證。


  然後她讓管家去了登縣齊府,找上次給她家送狗的那個齊公子。陸非離臨走的時候悄聲與她說過,若遇不能解決的難題,可求助齊府。


  她不知道那少年公子是什麼身份,但陸非離既然這麼說了,至少齊府在這延城的地位,應是數一數二的。這種以火燒村民作為報復的案子,又有證據的前提下。最起碼有齊家相助,賀家的人總不能一手遮天。


  再囑咐幾句,她才帶著曾婷匆匆回家。


  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整個村都驚動了,周氏自然再也睡不著,一直坐在堂屋裡等著消息。季珩先前哭了會兒,現在安靜下來了。他年紀小,但從母親姐姐嚴肅的表情也察覺出出了大事兒,便安安靜靜的呆在母親身邊,也不吵鬧,倒是讓周氏頗為欣慰。


  季容最是沉不住氣,在院子里來回走動。她想過去看看,可母親嚴令不許她出門,還特意讓身邊的兩個丫鬟看住她。她沒辦法,即使心中焦急,也只能在院子里來回走動。走一圈便趴到門口仰頭張望,張望了數十次,終於借著微明的天色看清遠處走來熟悉的影子。


  她臉色一喜,「是姐姐,姐姐回來了。」


  立即就跨出了門,小跑著迎上去。


  周氏也沒再阻攔她,牽著小兒子的手出了堂屋,還沒走出院子,就見兩個女兒結伴走到跟前。


  「娘。」


  季菀知她擔心,安撫的對她笑笑。


  周氏目光將她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遍,見她毫髮未損,這才徹底鬆了口氣。


  「走吧,進去說。」


  季珩早歡呼著跑去抱著長姐的腿,歡喜的叫姐姐。


  季菀摸摸她的頭,牽著弟弟妹妹進了屋。


  打從失火開始,周氏便猜出了前因後果。季菀便將陳氏眾人的傷勢說了一遍,以及後續的處理方法,也都一併道於母親聽。


  周氏聽罷默然半晌,盯著她道:「先前我不讓你再插手她家的事,是不願惹禍上身。畢竟咱們無依無靠,不過鄉野農戶而已。名聲太過顯赫,是禍非福,低調方是上策。我猜到賀家必不會善罷甘休,卻沒想到他們會在暗夜裡放火殺人。如此乾脆,如此狠毒…」


  她說到此頓了頓,看了眼滿臉茫然懵懂的小兒子,「鄭清,把小少爺帶回房間。」


  「是。」


  季珩其實還有些困,乖乖的走了。


  周氏又看向臉色微白的小女兒,知道她也是被這陣仗給嚇住了。


  季容這輩子見過最大的風浪,也不過就是劉氏和李氏上次找上門來,將她推得磕破了頭,險些沒命。後來發生了王春花的事兒,周氏和季菀也沒有與她說細節。且她不曾見過王春花當日被抬回來的狼狽凄慘,不過耳聽幾句罷了。今日陳氏家莫名起火,她其實並未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直到此時聽長姐說起,才驚覺出事情的嚴重性,早嚇得魂不附體。


  季菀握了握她的手,寬慰道:「別怕,沒事了。」


  姐姐手心的溫暖漸漸安撫了季容的不安恐懼,「姐姐,真的是賀家放的火嗎?即便是為了給賀家少爺報仇,也犯不著全家滅口。春花姐姐也已經被他們害成了這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麼能如此為惡?難道他們就不怕官府衙門追究嗎?」


  季菀道:「你還小,不懂這其中的曲折。那賀家祖上在京為官,如今雖未有子嗣入仕,想來在官場上應是也有些人脈的。但正如你所說,這事兒本是他們為惡在先。若是鬧上公堂,反而讓他們自暴家醜。若是將王家眾人滅口,便可斬草除根。他們之所以不怕,是因為陳氏平日里風評不好,又和娘家以及妯娌不睦。他們家出了事兒,沒人會為他們喊冤。便是察覺了端倪,也不敢冒著得罪賀家的危險去給他們出頭。迷藥、酒精,再加上晚上的風,一夜過去,什麼都燒得乾乾淨淨,便是想報案,也沒證據。」


  季容打了個寒顫。


  周氏輕嘆一聲,道:「你年幼,沒經過大風大浪,遇上這樣的事兒,難免驚懼,以後便多跟你姐姐學學。學得幾分沉穩,我便就放心了。」


  季容點點頭,「嗯,我都聽娘和姐姐的。」


  「陳氏兵行險招,本也是一計,但她不懂得大富人家的做派。」周氏道:「非但沒能對簿公堂,揭露賀家惡行,反倒是惹來殺身之禍。你姐姐心明如鏡,這些個彎彎繞繞她看得分明,也知曉利害關係,懂得如何處置方得周全。阿容,我與你說這些,是因為我們遲早要搬去縣城,以後左鄰右舍的,住著都是大戶。你們父親早逝,我們家又無官爵在身,便得謹小慎微,懂嗎?」


  大戶人家,總是都有些關係的,不像他們家,毫無根基的農戶出身。便是日後搬到縣城,恐也免不了被左鄰右舍的看不起,得提前讓小女兒有個心理準備。


  季容沉默半晌,認真道:「娘,我記下了。」


  周氏面露欣慰之色,「大半夜的被吵醒,你們都沒睡好吧,趁著天還早,回去休息吧。」


  姐妹倆出了堂屋,往後院走。


  季容忍不住問,「姐姐,雖然你找到了迷藥和酒罈子碎片,但那放火的人,畢竟沒抓住。這鬧上衙門,也沒人證啊。賀家如果真的在官場上有人,會不會…」


  才點撥了她幾句,妹妹便又有了長進,季菀很高興。


  「就是擔心賀家在官場上有人,一手遮天,所以我才讓曾伯去請齊家出面。那位陸公子不是京城公府里的公子嗎?他的朋友,必然也是大富大貴之人,就算壓不住賀家,總能平分秋色。再說那迷香,含有曼陀羅花和夾竹桃,這都是有毒的,平常並不多見。再加上其他的藥物…那賀家的採買總有賬簿。即便毀了,那藥鋪里賣了幾兩幾錢藥材,都是登記造冊的。整個鎮上的藥鋪不多,劃分範圍,折中而查,定能查到。賀家如此猖獗,目中無人,定是不會每一樣藥材都從不同藥鋪買。上了府衙,只要齊家出面,賀家使不出手段,衙門官差挨個一搜,賬薄一對,賀家的人,便是長著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時間這麼短,他們定是還沒來得及將放火的那人滅口。上了公堂,知縣肯定是要審問的。當下人的,可沒主子那麼硬氣,一頓板子下來,哼,我就不信他不招。」


  其實季菀也是仗著陸非離曾特意叮囑過縣令,再加上這事兒本是賀家為惡。只要沒了外來壓力,知縣肯定是要偏幫受害方的。


  曾元按照主子的吩咐,去了延城,一路打聽著來到齊府。見門匾高掛,很是有些氣派,心中便有猜測,這齊家定是顯貴人家。他將牛車停在門口石獅子旁,緩步上前,對著守門人彎腰鞠躬,道:「小人登縣義村季家家僕曾元,貴府公子曾受友人之託送我主家兩條家犬。今我家主子有要事相求,請見貴府公子。」


  「季家?」


  門房見他穿著得體,言語溫和,不像是故意來攀附的模樣,便沒輕視。再聽得這番話,更是訝異。隨即很是客氣道:「請在此稍後,小的立即去通稟公子。」


  曾元原本還以為會被這些高門大族的下人刁難一番,已準備好了說辭,沒想到對方竟這麼好說話。他自是不知道,陸非離在離開之時就特意囑託過齊糾,讓他對周氏一家多家照拂。齊糾瞧他難得對一個小姑娘感興趣,自是樂意幫忙。所以早就叮囑了門房,若有季家人拜訪,不可怠慢。


  今日來的是季家家僕,若是周氏母子任何一人,怕是早就被請進花廳喝茶了。


  齊糾才從母親院子里出來,準備出門,半路遇見急匆匆來的門房,聽聞稟報后,便挑了挑眉。


  「請他進來。」


  陸非離有囑託在前,他自然對季家的事兒多多關注一些。這三個月來,季家在吃食上的生意不斷創新,他也是大飽了口福的。季家買了下人的事兒,他也知道。


  曾元被請進了待客廳,還未鞠躬見禮,齊糾便直接開門見山道:「那小丫頭…咳,你們家主子,遇上什麼麻煩了?」


  他語氣散漫隨和,看著便是個脾氣好的。


  曾元心裡有了底,便將自家姑娘交代的話一字不漏的說了。


  齊糾聽完后便笑了,「你家姑娘倒是聰明。行了,這事兒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你家主子,此事不必憂心。」


  聽這口氣,全然不將賀家放在眼裡,曾元鬆了口氣,再次躬身道:「多謝公子相助。」


  齊糾抿了口茶,突然又道:「我聽說你家主子正打算買宅子。」


  曾元一愣,斟酌的問道:「公子如何得知?」


  齊糾漫不經心的笑,並未回答,而是吩咐下人拿來一個盒子,「把這個交給你家姑娘,她自會明白。」


  曾元不解其意,拿著盒子回村,依言轉述。


  季菀打開盒子,卻發現裡面是一張地契,正是上次陸非離準備給她的謝禮。


  周氏一看底下那張寫著五百兩紋銀的單據便心下瞭然。上次女兒將房契歸還,陸非離當時收了,卻轉手交給了齊家公子。等自家準備買宅子的時候,再通過那齊公子轉交,房價必然是低於市場價。既幫了女兒,又沒讓女兒覺得白收了他的好處。


  這陸三公子,倒是會處事。


  「等王家的事解決以後,你帶著銀兩,和你大伯一起去延城齊家致謝吧。」


  季菀道:「娘,您現在不擔心我一個人出門了?」


  周氏笑道:「換男裝。坐牛車,也沒人看得見你的容貌。」


  「娘,我也想去。」


  自從父親去世后,季容就沒再出過村子,此時眼巴巴的望著母親和姐姐,滿眼的渴望與期待。


  季珩有樣學樣,撲在姐姐身上撒嬌。


  季菀摸摸弟弟的頭,抬頭對周氏道:「娘,就讓阿容和阿珩跟我一起去吧,帶上曾福兄妹幾個,順道再去看看新宅子。」


  這宅子居然是三進的,想來也

  周氏對上小女兒和小兒子渴盼的雙眸,終是點了頭。


  「阿珩不許亂跑,要聽姐姐的話,知道嗎?」


  季珩滿面歡喜,乖乖的應了。


  「知道。」


  午飯後,宋氏帶著趙茵過來了。如今周氏搬了家,離趙家更近了,中間就隔著兩戶人家,拐個小山坡,就到了。她便時常過來找季菀,季菀開導了她幾次,她心情漸漸好了些,性子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抑鬱寡言。


  「昨晚我睡得死,那麼大動靜也沒聽見。今早我娘說起,我才知道陳氏家出了事兒。」


  去年王春嬌畏於田氏的威懾,把趙茵被韓家嫌棄退婚的事兒傳了出去,趙茵在家哭了兩天,更是因此怨上了陳氏一家。今年大年初一,王春花被主家的人抬回來,聽說被人糟蹋懷孕又流產了。她驚訝的同時,不免唏噓。想想自己只是退過親,而且錯都在韓家,以後她還可以繼續說親。但王春花,一個好好的黃花閨女,落到這步田地,怕是這輩子就完了。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倒霉的時候,便極力的去想,其實這世上還有比自己更倒霉的人。自己的不幸,也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趙茵同情王春花,對王春嬌的怨也消散了。如今陳氏家又出了這樣的事兒,便是陌路人,聽聞也不免心生不忍,更何況還是同村人?


  「沒想到,安安分分過日子,也會招來禍端。那些大戶人家,真的是不把咱們普通百姓當人看。」


  趙茵語氣有些悲憤。


  「大戶人家也不都是那樣的。春花姐命苦,恰巧就碰上了賀家。」季菀輕嘆一聲,「希望官府能重判,也治一治那些自認高門就恃強凌弱的風氣。」


  趙茵點點頭,一邊吃著季菀做的牛奶凍一邊道:「阿菀,還是你聰明,說服了村民們跟著去縣衙作證。否則這樣的事兒再來一次,真出了人命…我簡直都不敢想。」


  攤上這樣的事兒,還就在自己身邊,怎能不怕?

  「反正是已經鬧大了,等著消息吧。登縣的縣令大人,是個為民做主的好官,不會容許那些小人猖獗的。」


  「嗯。」趙茵不過感嘆幾句罷了,她一個小姑娘,這些事是管不來的,繼續埋頭吃牛奶凍,「阿菀,你手藝太好了,什麼東西從你手裡,都能變出花兒來,每回我來你家,都能吃到新鮮的甜點。我娘都說,我的嘴給養刁了,跑你家來就是為了好吃的。」


  季菀笑,「阿珩貪玩好動,鬧騰起來我娘都管不住,你時常帶著你那雙胞胎的弟弟過來陪她玩兒,我和我娘高興都來不及。這些個小玩意兒,不過口舌之欲罷了,你要愛吃就多吃,我還能吝嗇不成?」


  趙茵也笑。


  「你這個牛奶凍,怎麼不拿去賣?又軟又甜,婦人孩子應是最喜歡的。」


  「怎麼賣?」季菀反問,「賣一份還得準備一個碗,人家為著一碗牛奶凍還得多花一文錢買一個碗,買多了堆在家裡好看?而且這東西也不好裝運,麻煩得很,算了,偶爾做來自己吃倒是不錯。」


  趙茵想想也是。


  「阿菀。」她抬頭看著季菀,「你們真的要搬去縣裡了?」


  「還早著呢。」


  前幾日宋氏帶趙茵來串門,剛巧碰到送貨回來的曾福兄弟,說起看宅子的事兒,宋氏驚訝之餘自是會詢問。兩家關係本來就好,周氏便簡單的說了。


  「起碼得等到入秋,才能搬,我還打算收山貨呢。」


  「收山貨做什麼?」


  趙茵好奇。


  季菀眨眨眼,「保密!」


  正說著話,曾元進來了,說是衙門來了人,先是去王家勘察情況,檢查屋舍以及王大柱幾個,確定的確為燒傷。帶了青磚,以及季菀留下的傷葯紗布,回縣衙復命。


  這也是走個流程。


  按理說,季菀給王家眾人診治的,衙門的人也該來過問一下。季菀心知肚明,八成是那縣令徐大人提前打了招呼,沒來叨擾。


  「這個時辰才來勘察現場,怕是先去了賀家,對簿公堂了。」


  周氏暗自在心裡算了下時辰,如是說道。


  曾元點頭,「夫人說得是,小的方才特意詢問過官差,那官差倒是挺客氣。里正去報的官,縣令大人聽說是咱們義村的,還特意免了殺威棒,得知情由后便立即派捕快去了賀家。那賀家興許是沒料到王家的會這麼快去報案,沒有準備,立時便被包圍了。任是那賀老爺賀夫人如何疾言厲色,也擋不住捕快搜索。但有阻攔,全數都羈押歸案。賀宅上下人人惶恐,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那放火的小廝還沒被處置,當下就嚇得臉煞白。捕頭一番嚴厲逼問,他立即就招了。」


  聽到這裡,季菀便笑。


  「看來知縣大人是早有準備,特意派了鐵面無私的捕頭去震場面。」


  「姑娘說得是。」曾元笑著繼續說道:「衙門裡的官差又去附近的店鋪詢問,果然查出賀家前幾日買了曼陀羅花等有毒藥材,藥鋪里的賬冊黑紙白字,是做不得假的。如今官差來王家查看了,等回到縣衙,今日就能判下來。那官差還特意讓小的回來傳話,讓夫人和姑娘放心。」


  季菀卻知道,哪怕是今日就把賀家夫婦和那兩個公子下獄,賀家怕也是還會翻起浪來,後面端看齊家的了。


  「賀宅里的密室查到了?」


  「查到了。」


  賀家那兩位公子都是酒色之徒,官差入門的時候,那二公子還在屋裡和丫鬟廝混。堂上幾個姑娘都是未嫁之身,說這些顯然不合適。曾元便跳過這段,直接道:「虧得王家二姑娘提供的線索,官差一入府宅就大肆搜查。動靜鬧大了,那些個丫鬟僕從見主子都被鉗制住了,略知內情的,便也都說了出來,如此很快就查到了那密室,十幾個少女,還有三個七八歲的孩子…」


  曾元說到此也是面色憤憤,「那賀家兩位少爺,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枯井裡打撈起來的女屍,足有三具,都已成了白骨。」


  趙茵和季容嚇得變了臉色。


  別說她們只是鄉下姑娘,便是大戶人家,枯井藏屍也是大案子。任他賀家再是官場上有人脈,攤上了這麼大的人命官司,也別想輕易了之。


  「那幾個姑娘,都是簽了死契的,沒家裡人來討要說法,自然瞞天過海。這下子查出來了,縣令大人勃然大怒,當即就下令杖責賀家公子。賀家公子養尊處優的,沒吃過苦,打幾板子,那二公子就招了。這裡面,有賀夫人的手筆,賀老爺倒是不知情。但火燒王家,是夫妻倆的主意,那放火的小廝,就是賀老爺的貼身常隨。買葯的,是賀夫人跟前的老媽子。賀家上下,除了那位賀小姐,全數都入了獄。」


  季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同時也有些驚怕。


  「這,這得判多少年?」


  「我的好妹妹,這可是殺人命案,還企圖毀屍滅跡,哪是入獄服刑就能輕易了之的?」季菀道:「除了那從頭到尾未涉案的賀家姑娘,賀老爺賀夫人以及賀家兩位公子,一個死刑是逃不了的。」


  「死刑?」


  趙茵呼吸不穩。


  十幾歲的小姑娘,哪裡聽說過這等血腥事兒,一時半會兒也有些心驚肉跳,不停的用手拍胸口。


  「我的天啊…」


  「也是賀家自作孽。」季菀木然道:「之前陳氏心中不忿,傷了賀家兩位公子。若是當時對簿公堂,陳氏這傷人之罪也逃不了。但他們心中存了僥倖心理,覺得陳氏不過一鄉村農婦,好打發,一把火下去就全都燒乾凈了,便撤銷了狀紙。如今事發,連秋後算賬的資格都沒了。」


  黃昏之時,村民們都回來了,知道這邊在等消息,苗氏便趕緊過來了。


  「判了,賀家夫婦縱火殺人,賀家公子虐殺囚禁婦孺,判死刑。大少夫人幫凶,也判了死刑。賀家還要賠償受害人家,每家二十兩銀子。偌大個賀宅,就剩下一個剛及笄的賀姑娘和一群丫鬟婆子。聽說這賀家姑娘也才定親不久,除了這樣的事兒,婚事怕是也…不過賀家家大業大,那賀姑娘靠著豐厚的嫁妝,遠嫁也不是不可以。」


  周氏卻搖頭,「賀家祖上做過官,縱然一家下獄,還有眾多族親。若是救不得他們一家上下,就得收養賀家姑娘。一個孤女,攜萬貫家財,寄住在族親家裡。若運氣好攤上個好人家,或許還能保住嫁妝。若遇上貪心的,少不得貪了她的嫁妝,將她隨意打發了。」


  當年她被逐家門,母親留下的豐厚嫁妝,半分也沒能拿走。


  苗氏沒吭聲。


  賀家一家子作孽,可憐了那養在深閨單純無知的嬌小姐,這輩子都被父母兄長給毀了。


  氣氛有些沉重,季菀便換了個話題,道:「王家得了二十兩賠償金,陳家那邊怕是又得惦記上了。」


  苗氏哼一聲,「陳家那幾個女人,一個塞一個的臉皮厚,陳老爹也是越老越糊塗,縱著一家子男女老少做那無恥齷齪事兒。陳氏平日里雖然也是個刻薄狹隘的,但她家遭了這樣的難事,村裡人都看著。陳家的人如果這時候來打秋風謀錢財,不說陳氏那潑辣的性子,全村人的唾沫星子都得把他們一家子淹死。」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丁氏和田氏的厚顏無恥是出了名的。為了錢,什麼事兒做不出來?

  季菀沒說話,吃完晚飯後提著藥箱去了以前的老房子。陳氏家的房子燒了一半,她家上下好幾個傷員,也不好住在破敗的屋子。季菀跟母親說了,讓他們暫時住在自家以前的房子。作為大夫,她自是要去給王大柱等人換藥看傷的。


  陳氏沒拒絕她的幫助,冷著臉塞給了她五兩銀子。


  王春水看看綳著臉的母親,忙道:「阿菀,這次真是謝謝你了,不僅給我娘她們診治,給我們提供住處,還幫我們出謀劃策。你的大恩大德,以後我們兄弟姐妹幾個,做牛做馬也會報答的。」


  「都是鄉里鄉親,說什麼做牛做馬的?」季菀也沒矯情,大大方方的收了銀子,「這屋子反正也沒人住,這是分給我們家的,我奶奶也管不著。這段時間你們就在這好好養傷,若有難處,隔壁喊一聲,我大伯他們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王春水紅著眼睛點頭。


  季菀給幾人檢查了下身體,確定沒發熱,又開了藥方子。


  「明天我家的家丁去鎮里送貨,送你去鎮上買葯。你姐姐臉上的傷,得每天一換。」頓了頓,又道:「傷筋動骨,得補,明天我讓人提兩隻雞來,熬湯給他們喝。除了雞湯,還可喝魚湯,大骨頭湯…」


  林林種種叮囑了好些,季菀又看向被王春嬌牽著的小虎子。還不到四歲的男娃,身上穿著的衣服長得快要遮住腳,全是補丁,巴掌大的小臉上瘦得沒二兩肉了,眼神茫然又害怕,像是迷途的羔羊。


  她嘆息一聲,提著藥箱走了。


  翌日,季菀剛起床,正在用早飯,季紅來了。她神色焦急,「陳大爺和丁大娘來了,還帶著陳老大夫妻和陳老二夫妻,提著雞蛋魚肉,說是探病。進去好一會兒沒動靜,我娘瞧著不對勁,讓大哥過去看看,誰知沒多久就吵起來了,還有砸東西的聲音。我爹也不在家,怕是攔不住,馮家那邊已經過去勸了,可看著怕是不頂用。我娘說,那畢竟是你們家的房子,想著不如讓曾伯去一趟,把他們趕走。那陳家的再是無賴,也不敢多說什麼。」


  周氏點點頭,「管家,你跟著去看看吧。」


  「是。」


  曾元剛要走,卻被季菀阻攔。


  「等等。」


  她轉頭看向周氏,道:「娘,瞧著這勢態,怕是鬧騰得厲害。王家一屋子傷員,王春水去鎮上了,王春嬌膽小怕事,小柱子年幼,只會哭。這萬一打起來,別回頭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尤其是王大柱幾個,都傷了骨頭,可不能大意,我還是過去看看吧。」


  周氏有些猶豫,陳家這次來的人多,她擔心萬一爭執間傷了女兒。


  季菀知道母親的擔心,道:「娘,您放心吧,我就是過去看看。馮家那邊已經過去勸了,鬧得這麼大,住得近的那些鄰居肯定也不會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我這會兒過去,怕是也差不多該消停了,我就是過去看看。萬一有個傷殘什麼的,也好及時醫治。」


  周氏終於鬆口,「黃媽媽,曾婷,鄭清。你們跟著一起去,千萬要護著二姑娘。」


  「是。」


  「曾柔姐姐,你也去。」


  季容也擔心姐姐受委屈,把曾柔一起派了過去。


  季菀拿著藥箱,一行人緊趕著出門了。老遠就聽見了吵嚷聲,伴隨著哭泣聲。


  「我們家房子被燒了,娘被砸破了頭,大哥、五弟都傷了骨頭,六弟燒傷了腿,二姐也傷了臉。那些錢,都是用來修房子和買葯的。你們平日里不管我們死活,這時候卻要來搶我們的活命錢,這是要逼著我們去死啊…」


  這聲音充滿憤怒、悲涼、凄楚和絕望,令聞著動容悲憤。


  是王春嬌。


  「陳大爺,不是我說你,這事兒你們也辦得忒欠妥。平日里小打小鬧就算了,可現在是個什麼光景?王大山死了,一屋子就剩下一群婦孺孩童。以前大柱子還能去做短工,春花做丫鬟,多少一個月能拿點月錢回來。可現在春花被人害了,臉也毀了,大柱子手骨折了,眼看著也不能出去做事,就連房子都燒得不成樣子,還得寄住在季家。一家子已經夠慘,便是陌生人,也做不出趁火打劫的事兒。你們這還是親爹娘親姥姥姥爺,怎的如此糊塗?逼死了這一家子,你們臉上就有光了?」


  開口的是里正趙成,他站在人群前面,目光冷漠又威嚴,看得陳家二老面色羞愧。


  田氏卻道:「話也不能這麼說。三妹一家遭此大難,我們也心疼啊。可那賀家是個什麼人家,財大氣粗,聽說在官場上還有人。今天下了獄,保不住明天就出來了。到時候還不得報復?賠出去的銀錢,也得收回去。到時候,拿什麼來修房子看病?倒不如放爹娘手裡存著,等風頭過去了,再還給她,這一屋子老小也有個依託…」


  「你放屁!」


  陳氏傷得不算重,最起碼能站能動,但剛才跟兩位兄長爭執,額頭上傷口裂了,血跡洇開,浸濕了紗布。她臉色蒼白眼神憤怒,看起來格外兇狠。


  「當初春花出事兒的時候,大嫂不是還鬧著要去賀家給春花討公道嗎?現在怎麼怕賀家了?」她冷笑的看著田氏,「賀家要是真完了,你們還會把錢還給我?早給花光了。賀家若是出來了,別說二十兩銀子,你們全家都得跟著一起倒霉。說得這麼好聽,打量著我不知道呢?不就是想給你們家的兩個小祖宗娶妻嗎?」


  田氏憋得臉色通紅,「三妹這是說得什麼話,五弟也是你親弟弟,你身為姐姐,幫襯著他點也是應該的…」


  「大嫂剛才不是還說怕賀家報復,代為保管錢財嗎?怎麼這會兒又是為著五弟了?」


  陳氏早跟娘家撕破臉皮,也不怕得罪他們。這一句話頂過去,田氏登時心虛,臉色又紅又白,怒道:「你——」


  「我已出嫁多年,五弟娶妻那是爹娘的事兒,與我無關。爹和娘如果硬要搶奪我手上僅有的錢財,大不了咱們就再上一次公堂。讓大家都看看,這世上還有這樣黑心的父母兄嫂,要逼死自己的女兒外孫。」


  陳大爺氣得臉色鐵青,顫抖著指著她,「你、你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我是遭了什麼孽,才生出你這樣不孝的孽障。」


  圍觀的村民聽了這話都面帶不屑和指責。


  「陳大爺,前年你下地摔了腿,可是你女兒出錢給你看病。你那幾個兒子貪婪不孝,私吞了這筆錢,可沒管過你死活。人家都是越活越精明,你倒是越活越糊塗。」


  「陳大爺,擦亮眼睛看看吧,你那幾個兒子,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些年你女兒過得不如意,你沒管。她手裡有錢了,你卻縱著老婆兒子過來搶,這跟劫匪有什麼兩樣?」


  「兒女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丁大娘,你偏心兒子也不能偏得太過了。你女兒以前日子好過的時候,可沒少接濟你們家。」


  「陳老大,陳老二,你們還是當兄長的。別人家的妹妹出嫁,若在夫家受了委屈,都指著家裡父兄給出頭,你們倒好,非但沒丁點幫襯,還縱著自己媳婦過來找麻煩。也不想想,當初你倆娶妻的錢,可是你們妹妹的聘禮。」


  「這做人啊,還是要講良心,可不能這麼忘恩負義。」


  「陳大爺,你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說句不好聽的,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好好過日子,多積點德,不比什麼都強?跑來給自己女兒外孫找不痛快,你臉上就有光了?」


  「那春花都毀容了,王大柱幾個也都傷得不輕。這兒子孫子重要,女兒和外孫就不重要了?怎麼說身上也流著你陳家的血呢。」


  「丁大媽糊塗,她那是婦人之見,你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什麼沒見過?怎的還恁的分不清是非?」


  「陳大陳二,你們倆也是,平日里好吃懶做就算了,現在還學得打家劫舍的做派。傳出去,你們老陳家子孫後代都跟著丟人。」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把陳家人臊得臉通紅,陳大爺自覺丟了臉,想找回場子,梗著脖子大聲道:「這是我們家的家事,不需要你們來指手畫腳。」


  「這裡是我家,輪不到你們在這裡撒野。」


  突然一個聲音響起,冷冽而霸氣十足。


  曾元和黃氏分開眾人,季菀帶著幾個丫鬟慢慢走進來,冷冷掃視眼亂七八糟的屋子和王家眾人。又看向陳大爺等人,睥睨道:「把這群亂吠的狗都給我趕出去!」


  ------題外話------


  席妖妖【七零,惡毒女配奮鬥日常】


  《七零年代璀璨人生》里,有這麼一個女主,

  她清麗脫俗,她至善至美,她是男主的白月光,男配的硃砂痣,眾多男N號心目中的不二女神,

  她能將潑婦說的溫婉賢良,能將流氓說的棄暗投明,


  作為作者的親閨女,一切的好運加諸在身,無限風光,

  最後和男主恩恩愛愛名利雙收,在男配和男N號真心祝福下,走向大結局。


  而在長達近五百萬字的撒狗糧過程中,總有眾多的惡毒男配女配在其中成為兩人的攔路狗絆腳石,


  不巧的是——


  姜瑜就是文中那個大寫加粗的惡毒女配,攔路狗,心機婊,而且還是從頭折騰到尾,


  穿成姜瑜的陸顏裹緊自己的小被子瑟瑟發抖,女主光環太強,惹不起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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