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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雙雙臨盆

  賑濟災民可不只是有錢就夠了的。


  歷來這等天災人禍,都能餵飽一大群貪官污吏。若不加以約束,災銀就會被地方官們一層層抽取,輪到災民手中之時,便所剩無幾了。屆時災民必然暴動,官府便會奏請朝廷出兵鎮壓。數以千萬的災民無辜枉死,貪官們卻踩著千萬屍骨發財。


  這樣的事,從前有過。


  所以太子要親自督查,確保災銀分毫不差的分到災民手中。當然,也不乏會有刁民貪婪,聚眾鬧事等等。陸非離的任務,就是帶兵震懾,維持秩序。


  突然又要分離,季菀有些不舍。


  「何時動身?」


  「湊齊災銀之後,最多…不超過五日。」


  季菀抿唇,悶悶道:「非得你去嗎?朝中又不止你一個武將。再說了,不是還有地方兵力嗎?又不是打仗,足夠了。」


  她的不舍之情都寫在臉上,陸非離目光柔悅,道:「帶兵震懾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我得保護太子殿下安全。東宮一人安危身系天下,換了別人我不放心。」


  季菀哦了聲,心想馬上就要過年了。賑災起碼也得好幾個月,要明年才能回來了。


  「那我去給你收拾行裝。」


  陸知行正在榻上拿著他娘的東珠玩兒,見他娘走過來,立即丟了東珠伸手要抱。


  季菀彎腰將兒子抱起來,看了眼跟過來的陸非離,「等你回來,行哥兒怕是都會說話了。」


  陸非離從她懷裡把兒子接過來,坐在自己腿上,笑道:「那不是正好?」


  季菀瞪他一眼,轉身去給他收拾行囊了。


  陸知行不知道他爹即將要出遠門,在他爹腿上玩兒得不亦樂乎,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說什麼。陸非離看著兒子肖似妻子的眉眼,目光溫柔。


  江府。


  嚴茗也在給江沅收拾行裝,「北方氣候嚴寒,如今又大雪連天,表哥,你出門在外,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江沅看著偌大的行李箱,無奈道:「我此次隨太子北上乃是賑災,沿途住驛館,白日里諸事繁雜,四處巡查,不是去遊玩的。只需準備必要的衣物即可,用不著帶那麼多東西。」


  「你不是要實地考察地形山河嗎?肯定是要隨行記錄的。這黃楊木雕蒼松形和筆筒青白玉松鼠葡萄筆洗,以及清田黃石雕異獸書鎮紙,都是你平日里用慣了的,我給你裝上,也省得你用別的不順手。」


  嚴茗沒回頭,「北方不比京城,寒冷刺骨。你以前大多時候在家讀書,屋子裡燒著地龍,不覺得。如今你要外出巡視,風雪交加的,我怕你身子骨受不住。這銀狐皮大氅厚實,能禦寒。還有這手套,是我拖母親派人送來的上好鹿皮所制,我給你續了羊絨,手指露出來,也不影響你寫字。還有啊,你在外行走,最是磨鞋,我給你多備了幾雙,鞋底也都續了羊絨,你穿上保暖。另外,這些藥材你帶著,萬一有個傷寒什麼的,有備無患。」


  她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江沅安靜聽著,目光溫暖。


  嚴茗忽然又嘆了聲,「馬上就過年了,你一個人在外,連陪你吃團年飯的人都沒有。表哥…」她轉過身來,猶豫一會兒,試探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江沅一愣,然後搖頭。


  「我是去辦公事,怎能攜帶家眷?」


  嚴茗抿了抿唇,「前年北疆戰亂,安國公府世子隨軍出征,他的妻子不也跟著去了北方么?我跟你一起去,也能照顧你…」


  江沅握住她的肩,耐心道:「這不一樣。她跟隨也是住在國公府,而且延城非戰地,國公府有侍衛把守,並無安全隱患。我是去隨行賑災的,隔一段時間就得換地方,行程顛簸,你如何吃得了那般苦楚?」


  嚴茗想說『我可以』。


  江沅又道:「而且隨行都是男人,你一女眷也不合適。」


  嚴茗頓時住了口。


  這才是最重要的。


  人家太子出行為公,都沒帶太子妃。江沅一個從六品修撰,帶什麼女眷?

  「我收到母親的來信,家裡已經開了粥棚接濟災民。你若是路過新水,代我去嚴家探望探望他們。」


  「嗯。」


  ……


  陸非離猜得沒錯。


  江家帶頭捐資后,那些個自持清高的世家名門們不願落了下風,也紛紛捐獻災銀。若是賑災的主官是個貪婪的,這些個銀子他們還能通過地方官員收回來。可惜,太子親自出馬,這銀子必定實打實的分到災民手中了。他們頂多就是得兩句稱頌,還不是獨一無二的,可想而知有多憋屈了。


  賑災銀兩籌備齊全,太子帶著隨行官員侍衛浩浩蕩蕩的離京了。


  離開的那日,京城也下起了雪,紛紛揚揚的,到晚上,街上都積了厚厚一層白雪,冷得刺骨。這麼冷的天,越發不想出門了。


  有兒子在身邊,季菀倒是也不寂寞。


  小孩子長得快,府中吃得好住得好,又有一大堆人伺候著,行哥兒長得白白胖胖的,本就漂亮的小臉蛋越發水嫩,誰見了都喜歡。


  陸老太君最喜歡他,季菀天天都要抱著兒子去春暉堂給老太君請安。


  「行哥兒真是越長越好看了。」


  說話的是個年逾四十的婦人,穿著一身湖綠色妝花素麵小襖,底下淺色長裙,眼角眉梢都有淺淺皺紋,饒是如此,也能從五官中看出年輕時的美貌。


  她便是安國公那個唯一的妾室庄姨娘。平日里要麼在自己小樓里住著,要麼就來老太君這兒坐坐,季菀嫁過來兩年,見她的次數卻也不多。她本是寡婦,又是罪婦,靠著與老太君有親才入了國公府,做了安國公有名無實的妾,素來安分守己,從不會在安國公夫人面前顯眼。


  安國公對她本來就無情分,受母親所託給她一個躋身之地罷了,兩人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所以安國公夫人對她也沒什麼敵意。這妻妾相處,倒是鮮見的和睦。


  大底是膝下無子,庄姨娘對孩子天然的喜愛,來春暉堂的次數都增多了,便是為了行哥兒。還會時常做些精緻的小點心給行哥兒吃。


  陸老太君樂呵呵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線。


  「鼻子和嘴巴長的像三郎。」


  安國公夫人也面帶笑容,「三郎從小就是個不愛說話的,坐那兒能呆半天。還是我們行哥兒好,活潑好動,玉雪可愛的,長大后可千萬別學你爹。」


  季菀忍不住笑,「原來他從小就是這個性子,我還以為是在軍中歷練出來的。以前在北地的時候,他出行甚少帶護衛隨從,都獨來獨往。我還奇怪呢,哪有世家公子哥兒這做派的?還以為是他低調,敢情是怕累贅。」


  一屋子的人都笑。


  陸知行正低頭玩兒撥浪鼓,聽見笑聲就抬頭,一臉的茫然。


  那呆萌可愛的模樣,又逗得陸老太君一陣笑,笑著笑著忽然又道:「南珍是不是也要生了?」


  話音剛落,門外就有丫鬟匆匆而來,說是大少夫人發作了。


  安國公夫人連忙過去了。


  竇氏下午發作的,一直到凌晨寅時才生。


  是個男孩兒。


  二夫人歡喜得不得了,當即給院兒里伺候的下人們提了一倍的月例。


  季菀帶著兒子過去探望。行哥兒頭一次見到比自己還小的孩子,趴在搖籃旁不錯眼珠的瞧,剛欲伸出小胖手去戳小弟弟的臉,就被他娘給抓住了手。


  「只准看,不許亂摸。」


  行哥兒眨眨眼,嘟著嘴巴很是委屈的模樣。


  季菀好笑,在他臉蛋親了親,他立馬就開心了,乖乖的不再亂動。季菀轉身走向床榻,看著產後虛弱躺在床上的竇氏。


  「大嫂辛苦了。」


  竇氏爽朗一笑,「當初瞧著你生產那麼艱難,老實說我還有些怕,自個兒經歷了一回,才知道那滋味。不過瞧著孩子呱呱落地,又覺得心滿意足。我以前總想著,我好歹是將門之女,生來就該上戰場殺敵保家衛國的,而不是天天困在這四四方方的后宅打理什麼庶務。當了娘以後,才知道肩頭責任之重。我想,起碼得好幾年,我都拿不動刀劍了。」


  「拿不動刀劍不要緊,抱得動孩子就行。」


  妯娌倆說著笑,小藍氏挺著大肚子,問道:「大嫂,孩子的名字取了嗎?」


  「叫玙哥兒,陸克玙。」竇氏道:「大郎給取的,說希望他長大后做一個品德高潔之人。」


  小藍氏念了兩遍,道:「這個字好,念著也順口。」


  季菀歪頭看著她,目光從她凸起的腹部掃過,笑道:「二嫂,你這也快七個月了吧?差不多明年二月就出生了,可有給孩子想好字了?」


  小藍氏笑得靦腆,「還不知道是男是女,還是等生下來后再說吧。」


  她又看看坐在旁邊的呂氏,呂氏懷孕才五個月,剛有胎動,不過大概是因為她太瘦,不怎麼顯懷,冬天又穿得多,看著倒像是只有三個月的模樣。不像她,五個月的時候腳下浮腫,行動不便,整個人都胖了一大圈兒,現在都還頂著雙下巴。


  不過瞧瞧三弟妹季菀,產後恢復得很好,沒過多久就恢復了從前的玲瓏身段,她便稍稍放心了些。


  女人嘛,總是在乎自己形象的。尤其是在這個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年代,就越發注重自己的容貌身材,以免遭了男人嫌棄,另尋新歡。


  竇氏這邊剛生,沒過兩日,忠勇伯府,阮未凝也生了。


  是個女兒,叫齊瑤。


  季菀帶著禮物去道賀,抱著剛出生的瑤姐兒捨不得放手,「真羨慕你,生了個這麼漂亮的千金。」


  阮未凝莞爾,「你喜歡,不如就做她乾娘吧。」


  「好啊。」


  季菀笑眯眯道:「就怕大嫂會吃醋。」


  阮未凝輕笑,「那就讓瑤姐兒多認一個乾娘,你們倆一起疼她,我反正不會吃醋。」


  「行啊,要不我乾脆抱回去,和行哥兒一起養,將來就給我做兒媳婦了。」季菀眉眼彎彎的開玩笑,「看你舍不捨得。」


  「我倒是沒什麼。」阮未凝十分淡定,「大不了以後我天天往你家跑,就怕你家世子不高興。」


  季菀哼一聲,「他敢不高興。」


  阮未凝抿唇淺笑,「怎麼不把你家行哥兒帶過來?我自打懷孕后就不怎麼出門,許久沒見過他了,也不知道現在長什麼模樣了?」


  「他啊,現在有了小弟弟,天天都跑去大嫂那,連我這個當娘的都快不受待見了。」


  「喲,好大的酸味吶。」


  阮未凝滿目笑意,打趣的說道。


  季菀嗔她一眼,沒說話。


  她是特意過來陪阮未凝的。


  阮未凝自嫁給齊糾后,就甚少回娘家,也從不為娘家謀利,所以和娘家關係鬧得很僵。連她這次生產,長寧伯府都沒派人過來問兩句。阮未凝再是豁達通透,這個時候也難免會感到凄涼。作為好姐妹,她當然要來給阮未凝撐場子。若非大嫂在坐月子無法出門,也是要過來的。


  阮未凝焉能不懂她的苦心?

  兄死母亡,她僅剩的那些所謂至親,個個都拿她當棋子當跳板,毫無親情可言。所幸,她還有體貼的丈夫,暖心的好姐妹,已經知足了。至於娘家,自打她出嫁開始,於她而言便只剩下那一個一筆寫不出的『阮』字了。


  當然,作為阮家的女兒,只要長寧伯府的人不作死,若有大難,她也不可能不聞不問。至於將來誰承襲爵位,就讓那兩個女人自個兒去斗。


  她對長寧伯府的人沒什麼感情,但長寧伯府總想從她身上抽點血。


  長寧伯老夫人和長寧伯夫人都指著她嫁入忠勇伯府後為自己所用,作為爭取爵位的砝碼,誰知道她『翻臉不認人』,把兩個女人氣得不行。長寧伯夫人,甚至還想要回之前額外給她的那些嫁妝。阮未凝很淡然的將東西還了回去,連帶著長寧伯老夫人給的那一份,也如數奉還。


  態度很明確,別以為這些個金銀鋪子什麼的就能收買她。


  若說富,她夫君可是最會賺錢的,還會缺這些?最重要的是,她不願做任何人手中的棋子。


  長寧伯府終於意識到,阮未凝不是個好拿捏的主兒。偏偏又和她鬧得這麼僵,以後更不好開口要求她為自己辦事了。如今見她生了女兒,那兩個女人又硬氣起來。


  女人要生了兒子才有地位。


  齊糾年近二十四,頭一個孩子還是個女兒,阮未凝必定失寵。這個時候,還不得巴結娘家撐腰?

  所以在她產後第三日,長寧伯夫人終於來了忠勇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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