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銀安殿眾人逼秦王 玄武門一役定社稷
皇上來到秦府之後,看到秦王躺在那裏麵色慘白、眼神暗淡、奄奄一息。皇上頓時生出舔犢之情,於是歎口氣說:“我沒想到你們兄弟會鬧到今天這一步,既然你們不能相容,你就去洛陽吧!”世民說:“我去了洛陽,萬一父親想我了怎麽辦呢?”皇上說:“洛陽距離長安很近,我要是想你了,就會去洛陽看你。你不要慌張,我會派最好的禦醫給你醫治,毒解了之後即刻動身。”皇上回到皇宮之後,一道詔書很快被送到了東宮,詔書上皇上指責皇嗣明知道秦王不勝酒力,皇嗣和齊王還要給他灌酒,從今往後不許皇嗣再邀請秦王飲宴,不久之後,皇上又向他透露了一則消息,自己打算將世民安置在洛陽,而且是在保持現有待遇不變的情況之下。建成陷入了沉思,元吉在一旁說:“世民這個人雖然可以在戰場上縱橫馳騁,可一旦到了宮牆之內,才華就沒有多大的用處了。倘若任憑他去了洛陽,日後必定是天出二日國有二主,到時候兩強相爭,兄長有獲勝的把握嗎?”
一聽這話建成沉默了,他目不轉睛的看著魏征,魏征捋著胡須做沉思狀,沉吟片刻說:“殿下,齊王說的沒有錯,雖說世民文韜武略,是戰場上的雄鷹,可如今在宮牆之內,他就成了籠中之鳥,所以千萬不能放虎歸山。”建成點點頭說:“話雖這樣說,可皇上已經這樣說了,還有挽回的餘地嗎?”魏征說:“殿下,現如今他仍舊在做困獸之鬥,隻要我們不想讓他離開長安,他就斷然不能離開。”當時世民體內的毒素仍舊在不斷的發生作用,楊氏所調配的解毒之藥並不能夠真正把他體內讀清除幹淨。還好房喬未雨綢繆一直留神為秦府募集人才,有一位姓楊的神醫房喬網羅進了秦府,來到世民的旁邊,將手搭在世民的手腕上,同時仔細的觀察世民的氣色,然後平靜的寫出了自己的解讀藥方。很快就有人在藥材庫取出了藥材,然後熬成了湯藥。
再由觀音婢一勺一勺喂了下去,三天之後世民就下了病榻,九天之後幾乎痊愈了。糟糕的消息不止如此,世民在得到父親的旨意之後,秦府上下歡欣鼓舞。世民先派溫達雅去洛陽做知事,不久之後,又從軍中選了三千騎兵,由張亮帶領前往洛陽,說是要護衛秦府。張亮來到洛陽之後,不但積極練兵,還拿出重金結交山東豪傑,這些動作都讓建成感到不安,於是他們就將這些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訴了皇上。皇上一聽自然很不高興,認為日後世民輕則割據一方,重則率領大軍殺進長安。所以這件事就這麽擱置下來了,不僅如此,皇上還下令將張亮抓捕押解進京。進京之後立刻被下了大獄,在監獄之中,張亮被各種威逼利誘,可無論如何他就是在那裏一言不發。因為很長時間都審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世民在朝會上說:“皇上,有人告發張亮在洛陽圖謀不軌,人已經下了大雨,這麽長時間卻審不出個所以然來,如果不能定罪,就應該將人立刻釋放,而不是不明不白的把人關起來。”
皇上說:“我就把他關起來了,你能如何?”世民說說:“我知道皇嗣對我不放心,可人你們已經抓了,也審了,如果不能審出個所以然來,就應該放人,不然他們扣在我頭上的罪名就不能洗清。”於是皇上下令放人,出獄之後,張亮被接到了秦府,傷勢痊愈之後回到了洛陽。在洛陽張亮與張公瑾見麵了,張亮說:“大王說了,按照如今這個形勢坐鎮洛陽割據山東已經沒有可能,所以大王希望有我能夠接替你在洛陽練兵,而你要去長安留在大王身邊出謀劃策。”張公瑾拱手說:“依你的才幹一定能夠很好的完成這次任務,我明日就啟程。”張亮鎮定的說:“不是,明日喝完了這頓酒,你馬上啟程。”張公瑾騎著一匹馬一路上吉如星火,終於來到了秦府,見到了秦王。世民說:“你終於來了,有你在身邊,我安心多了。”
這個時候魏征不停的捋著胡須,以至於讓他的手掌感到有些發燙,說:“殿下,如今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地步,想要在這一場博弈當中獲勝,殿下一定要想盡辦法把秦府的人才拉到我們這邊來。”建成說:“在先生看來誰可以說得上是秦府的人才呢?”話音未落,元吉說:“目前我們最需要的是兵是將,當初我曾經和尉遲恭比武,他一連三次徒手從我的手中奪過了槊。這樣的英雄如果能夠拉過來的話,東宮必然是如虎添翼。”魏征說:“齊王說的沒錯,不過此人是秦王的親信,想把他拉下水,恐怕沒有那麽容易。”元吉笑著說:“我見過太多那樣的人,滿嘴仁義道德,隻要一看到錢就兩眼發直,尉遲恭也不會例外。”
魏征說:“光有錢還不夠,必須有禮賢下士的態度。”於是建成親自寫了一封措辭極為謙卑的信,同時附上大量的黃金讓東宮的人送到尉遲恭的家。尉遲恭看了這封信,又看了看黃金。對使者說:“替我謝謝皇嗣的好意,隻是我已經歸順了秦王,他不僅是我家主公,也是我的知音,無論如何我不能背叛他。有勞你把信和金子都帶回去吧!”看到黃金和信被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建成臉上實在有些掛不住,元吉說:“這樣的人如果不能為我所用,必定是我們的禍害,我希望找人將他刺殺掉。”於是有齊王出麵重金聘請刺客,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有人貌似拿了定金攜帶兵刃乘著夜色來到尉遲恭的家,出人意料的事府中竟然沒有任何戒備,就連尉遲恭臥室的門都敞開著。結果這個刺客竟然不敢進去行刺,隻好帶著定金還給元吉,說:“小人無能,沒有辦法完成殿下交給小人的使命,定金奉還小人告辭了。”
就在對方轉世身的一瞬間,元吉突然守著利刃紮進了對方的後背心。隻見那個家夥呲牙咧嘴,沒一會兒就死了。正在建成與元吉感到無奈之際,魏征說:“二位不必擔心,如果一個人沒有辦法用非常規的手段殺死的話,或許常規的手段可以要他的命。”不久之後,尹德妃與張婕妤不停的在皇上耳邊說尉遲恭的壞話,與此同時建成和元吉又在一旁附和。於是皇上下令將尉遲恭抓了起來,一陣嚴刑拷打之後,尉遲恭仍舊像張亮一樣,如同是鐵打的一般,無論如何就是不說話。秦府的營救行動有一次開始了,世民說:“皇上,我大唐是禮儀之邦,抓人殺人要有憑有據,尉遲將軍被不明不白的關起來嚴刑拷打,難道說我大唐沒有王法嗎?沒有公道嗎?”皇上說:“二郎,你難道忘記劉文靜是怎麽死的嗎?”
本以為這麽一說就可以嚇退世民,沒想到世民搶進一步說:“皇上,劉文靜是我的生死之交,我沒能保全他是我人生一大憾事,我皇上執意要殺尉遲將軍,我願意陪著尉遲將軍一起死。”一聽這話皇上大怒瞪圓了雙眼,眼睛裏布滿了血絲,氣衝衝的說:“你敢逼迫朕?”世民說:“兒臣在戰場上浴血拚鬥,為的是大唐能夠早日實現一統,為的是安聖主之心,可皇上也許不知道,如果不是尉遲將軍屢次挺身相救,這個時候兒臣的墳頭上早就已經長滿了荒草。人不能忘本,救命之恩不能不報。”最終因為世民力保,尉遲恭逃出生天。從牢裏出來之後,他對世民的衷心越發加重了數百倍。魏征說:“尉遲恭與秦王的關係太過於親近,這樣的人想要拉過來很難,我有一個人選,你們可以試試看。”於是用手蘸著茶水在書案上寫了段誌玄三個字。建成說:“你有把握嗎?”
魏征笑著說:“殿下可以試試看。”於是故伎重施,又是一封禮賢下士的書信和一份厚禮。結果這位段誌玄做的尉遲恭完全一樣,元吉不耐煩的說:“你這老兒淨出餿主意,我以為拿下這個段誌玄十拿九穩,沒想到還是撲了個空。”魏征捋著胡須說:“這個秦王果然有過人之處。”元吉說:“你若再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我就對你不客氣。”建成趕緊製止,說:“接下來要怎麽辦呢?”魏征說:“我們應該想盡辦法將秦府的猛將和智囊調出京城,凡是那些死守在秦王身邊的人,到時候我們就將他們全部坑殺。”一聽這話,元吉覺得很是符合自己的胃口,卻又用嘲諷的口吻說:“我知道先生飽讀儒學經典,今日一言果然不錯,殺伐決斷如同雷霆。”魏征說:“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要是這些人都咬牙切齒為秦王報仇,齊王殿下自以為能抵擋得了這些人嗎?”
建成說:“以我們目前的兵力,抵擋他們應該不成問題。”魏征說:“包括北方的胡虜嗎?”一聽這話建成呆住了,說:“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呢?”魏征說:“等,等風來等下雨,等胡虜兵入境。”果然如魏征所預料的那樣,頡利接到情報說中原情勢不穩,長安的上空烏雲密布。或許可要利用皇室珠子之間的爭鬥諸而產生的縫隙,可以讓胡虜從其中插上一腳。麵對胡虜大舉入侵,像之前所做的那樣,皇上又一次準備召見世民,把虎符和印信交給他他統領大軍去迎擊胡虜,這個時候建成求見,隻見他一臉緊張的說:“這一次皇上又打算派世民出征嗎?”皇上說:“沒有辦法,他是最合適的人選。”建成搖搖頭說:“他可不是最合適的人選,天策上將這樣的頭銜亙古未有,倘若這一次又立下大功,皇上打算拿什麽來封賞他呢?”
皇上陷入了沉默,建成進一步說:“元吉也已經久經戰爭,早已經不是那個初出茅廬的小孩子了,如果皇上相信他的話,由他統兵出征,他一定能夠不辱使命。”皇上陷入了猶豫之中,建成說:“不知道皇上忘了沒有,在北方胡虜當中有一位可汗是世民的結義兄弟,我聽說此次出兵,世民的結義兄弟發揮了非常關鍵的作用,我還聽說此次出兵的目的就是要為世民解困。”皇上說:“你說的這些話並沒有真憑實據。”建成說:“怎麽能說沒有真憑實據呢?突利的確是世民的結義兄弟,此人深受頡利的信任,說他們與世民之間沒有任何交易,他們卻願意為了幫助世民別困而發動這麽一場大戰,皇上真的認為這可信嗎?”最終皇上被說動了,從而接納了建成的建議。世民本以為這一次出征的又是他,所以在書房靜靜的等待著皇上的召喚。
結果欽差遲遲不來,不久之後聽到消息說皇上已經下旨讓齊王元吉統兵出征了。然而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因為領命之後,元吉並沒有馬上整頓兵馬出征。而是每日都頻繁的出入東宮,似乎在策劃著什麽機密的事情。於是在房喬的策劃之下,秦府方麵策反了一個在東宮既無足輕重,又能夠接近機密的人,此人叫做王誌。雖然身份低微,世民卻給了他極高的禮遇。不止如此,世民還在這段時間有一位叫常何的將軍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結交的方式非常的特別,不像是建成和元吉那樣贈送大量的黃金,而是送給他兩把非常具有紀念意義的軍刀。正所謂寶刀贈壯士,紅粉贈佳人。世民實在是太懂得投其所好,常何對這兩個寶刀愛不釋手。而新從洛陽調來的張公瑾,在這個時候肩負起一項非常秘密的使命。就是要世民一手帶出來的並且經常隨他出戰的一支隻有八百名名騎兵的隊伍神不知鬼不覺的隱藏在了玄武門宮牆之內。
魏征總是感到某種不安,於是對建成說:“想要解除秦王的羽翼,必定要把他的智囊請走,房喬和杜如晦這兩個人實在是太危險。”於是在建成的運作之下,皇上一道聖旨將他們兩個請走了。臨走之前,房喬對長孫無極說:“我知道,不是我即將離開了,所以在這之前我已經準備停當了,隻要大王一聲令下,我們馬上就可以動手除掉他們。”長孫無忌說:“局勢變化萬端,你的安排一定行得通嗎?”房喬搖搖頭說:“不一定,這種事情一半盡人事,一半看天命,如果大王就是不願意那麽做,我們又能奈何呢?”房喬和杜如晦離開之後,長孫無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但是這種孤獨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他就發現了新的同盟者。宇文士及、高士廉、陳淑達、蕭瑀都站在秦王這一邊,並且希望秦王盡快動手除掉建成和元吉。
魏征的計劃還在實施,不久之後皇上下旨要請走程咬金,結果程咬金麵對欽差伏地大哭,說:“現在留在皇上身邊的忠臣寥寥無幾,臣就是死也要留在皇上的身邊保護皇上。”程咬金的這出戲實在是太有心機了,結果皇上一心軟,就讓他繼續留在了京城。而此時正值齊王要出征,於是元吉利用這個機會幾乎要把秦府所有的家將盡數調走,世民在長安一夜之間要成了被拔掉爪牙的猛虎,不久之後,王誌送來了線報,說東宮方麵已經計劃著要在為齊王送行的儀式上殺掉世民,同時坑殺隨行的秦府家將,世民目瞪口呆,趕緊把這封信拿給自己的新心腹們看,長孫無忌說:“大王事情如此緊急,唯有素下決斷行周公之事。”世民說:“骨肉相殘傳出去到底不是美談,不如等他們動手之後,我們再出手反製,這樣堂堂正正師出有名。”
本來世民還打算說:“孔子說‘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刑法不中,刑法不中則百姓無所適從……’”正在那裏說的熱鬧,尉遲恭立刻打斷了他的話,厲聲說:“大王,我們這些人都把身家性命交給了你,在此緊要關頭一群優柔寡斷,此舉不智不勇,望大王三思!”長孫無忌說:“大王覺得舜是什麽樣的人呢?”世民說:“是聖人。”長孫無忌說:“當初你困在井底的時候,如果他就認命。當初在被困在房頂的時候,他也認命。請問還有順這麽一號聖人嗎?還有他後來成就的功名嗎?”看見世民還在那裏猶豫,尉遲恭熱血上湧,拿出配刀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說:“與其等著被建成和元吉坑殺,我寧願死在這裏,讓大王知道在這種緊要的關頭猶豫不決是多麽的愚蠢。”眼看那一刀就要割下去,長孫無忌也說:“當初我願意輔佐大王,是覺得大王終究會成就一番事業,看大王對建成和元吉感情如此深厚,乃至於想要以身飼虎,我也不打算輔佐大王了,我們這些人不願意跟著你陪葬,要帶著妻兒老小去逃命了。”
世民於是說:“你們不必吵了,我幹了。”轉而又說:“我們先占卜一下吧!看一看凶吉。”於是身邊一個人掏出龜甲準備占卜,就在這個時候張公瑾一腳將龜甲踢飛,說:“不知道該如何抉擇的時候,才請神靈幫忙,如今事態已經如此明顯,還有什麽可占卜的?難道今天占卜不吉利,我們就不幹了嗎?實話跟大王說了吧!你的八百名騎兵已經埋伏在玄武門裏麵了,你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於是對長孫無忌說:“既然如此,你趕緊去把房先生和杜如晦請回來。”長孫無忌不敢怠慢,見了房、杜二人,房喬卻說:“我早就勸大王動手,可大王就是聽不進去,如今我們被皇上貶斥到這個地方,回長安就是死罪,我不願意就這樣丟掉性命,所以你請回吧!”長孫無忌沒有辦法,隻好回來複命,世民聽了勃然大怒,把尉遲恭叫來,然後把自己的配件解下來交給尉遲恭說:“如果你去了仍然請不回來,就把他們的腦袋帶回來。”
尉遲恭拿著秦王的配建去見他們,卻發現他們早已經那裏等了很久,隻見他們兩個人穿著一身道袍,尉遲恭如此這般一說,房喬說:“看來這一次大王是真的下了決心。”於是讓尉遲恭一個人走一路,房、杜二人走一路。回到秦府之後,房喬詳細的詢問事情進展到了哪一步,然後平靜的說:“前些日子我聽說秦地上空太白晝現,這意味著秦王要正大位了。”世民說:“這個說法可靠嗎?”房喬說:“先不說他是不是可靠,這樣的消息一定已經傳到了宮裏,皇上很可能隨時要召見你,大王應該早做準備。”世民說:“我要怎麽做才能夠消除父親的疑慮呢?”房喬說:“這件事對皇上的震動一定很大,如果你在此時說出一件對皇上震動更大的事情,讓皇上懷疑的目光從你的身上轉移到建成和元吉的身上,這樣你就安全了。”
正如房喬所預料的那樣,這件事發生了當天欽天監的本章就送到了宮裏,後麵說的清清楚楚,太白在秦地晝現,說明秦王要正大位了。皇上沒有把這個太當回事,六月初三這一天,太白再次晝現,這一下皇上就緊張了,立刻將世民宣進宮,把欽天監的本章丟給他說:“你知道該怎麽做吧!”世民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說:“這種說法純粹就是無稽之談,一定是建成和元吉暗中使壞,他們這麽做是為了給薛舉、竇建德、劉黑闥、王世充報仇,據我所知,建成與元吉與宮中的後妃來往密切,如果不是他們之間有什麽不宜為外人道的秘密,會有那麽多的人替他們說話,做他們殺人用的刀子。”一聽這話,皇上站起來怒氣衝衝的說:“你不要信口雌黃。”世民說:“你可以把他們請來當堂對峙,如若我說的有半句假話,我當立刻自盡。”皇上說:“那好,明天就請他們來對質。”此時世民在心中暗想,過了明日,再沒有奸險之徒可以禍亂朝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