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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上諭連三禁止亂鳴 極數九五盛而必改

  出了南山來到長安,仍舊沒有任何改變。無奈之下四處遊蕩,不知不覺來到了高表仁的府邸。抬腿就走了進去,因為被免除了官職,如今的高表仁也是過得非常的失意。他設酒宴款待我,在推杯換盞之際,他長歎一口氣說:“在我的肚子當中裝滿了錦繡文章,隻可惜這天下沒有識貨的人。”我笑著說:“識貨的人未必沒有,隻是識貨的人手中不握有權勢罷了。”高表仁點點頭說:“你對於易經占卜了解多少?”我說:“對易經占卜我略知一二,隻是沒有把易經背下來,占卜的技法也不是非常的嫻熟。”他有些遺憾的說:“如果想要以此為生,就一定要把易經背下來,背不下來是很難得到別人的信任的,而且一部書隻要你沒有把它背下來,你對他它的理解也是非常有限的。”我說:“多謝高先生指教。”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來要問我這樣一個問題,說:“山幽兄為什麽會突然來到我的府上呢?”


  我說:“實不相瞞我如今是走投無路,就算是我在長安有個把朋友,人就沒有辦法在這裏設館教書。”高表仁說:“長安這個地方規矩多,所以在這裏謀生自然是難的,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去別的地方碰一碰運氣。”我說:“我的家在長安,朋友也在長安,去了別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又怎麽能夠活下去呢?”高表仁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推薦你去屬地的一處學館教書,那個地方規矩小,謀生比長安容易的多。”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來眼前的這位仁兄曾經在蜀地做過太守。高表仁說:“人生難得是歡聚,在走之前你好好的跟你的朋友道個別吧!這一別之後,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見。”我說:“我真的希望皇上開恩,能夠下旨取消對我的限製。”高表仁說:“在蜀地想建功立業難,想苟且偷生易,在長安想苟且偷生難,想建功立業易。”此言一出,我目瞪口呆,高表仁說:“因為那個地方太容易安身。”


  帶著高表仁寫的書信回到了自己暫時居住的地方,明日一早去拜訪了王員外,他說:“本來我希望你能夠幫助我教導子弟,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我說:“長安這個地方人物薈萃,隻要你肯拿出錢來,一定能夠騙到讓你滿意的先生。我去了蜀地之後,會時常記掛著你,欠你的錢我留著賬目,一旦攢夠了,一定奉還。”王員外說:“也不要太悲觀,我的生意不局限在長安,或許在將來的某一天我會因生意的原因來到蜀地,到時候咱們再把酒言歡。”之後我回了一趟家,說明了自己的去向。父親說:“你整日遊蕩在外,何曾將這個家放在心上?”我說:“我一定會想盡辦法立業之後成家,然後為咱們家傳遞香火。”父親滿意的笑了說:“好小子,在蜀地好好幹,如果能夠在教書之餘好好學習,考個功名,我就算是對得起列祖列宗了。”我說:“大話我不敢說,我一定盡力而為。”


  啟程之後,王員外、趙鐵錘等人在長亭設宴。我說:“二位的情誼,我至死不忘。這一去山高水長,我們來日相見,但願相見的時候彼此都沒有虛度光陰。”之後簡單的吃了一點恭喜三杯酒下肚,拿起行李揚長而去。不久之後在我的身後響起了送別的歌聲,等走遠了,我聽不到他們的聲音,我隻能聽見山間的鳥鳴和風吹樹葉的聲音。又走了一段路我忍不住唱起歌來,在長安前往蜀地這一路上有多難我在這裏自不必贅述。總而言之,好不容易到了蜀地之後,竟然看到了一馬平川。草木長得非常茂盛,每一條葉子都顯得非常的厚實,色彩也非常的鮮麗。山間的走獸一個個看上去也是活力十足,這裏的人禮節不是很繁瑣,但是都充滿善意,顯得非常的淳樸。


  我在第一時間帶著帶著高表仁的那一封書信來到了清暉學堂,這個學堂的負責人是由高表仁做蜀地太守時認命的。看到了高表仁的書信,他很快看完合上。然後麵無表情的一點點叫書信裝進了信封,平靜的說:“我們學堂目前並不缺人。”一聽這話,我頓時眼前一黑,他接著說:“不過距離這裏二十裏的地方新開了一處學堂,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推薦你去那裏。”我說:“那個學堂現在缺人嗎?”對方說:“現在那裏隻有一個先生,你去了那裏都算是元老級的人物。”我趕緊拱手說:“如此我感激不盡。”於是對方也寫了一封推薦信,我帶著這一封推薦信去了指定的學堂,抬頭看到匾額上寫著新暉學堂四個綠色的大字。來到書院之中,見了負責人,拿出了那一封推薦信。對方眼皮都沒有抬說:“那就留下吧!左邊正數第三間屋子,你就住在那裏吧!”我答應著去了,把行李放進去之後,然後出來四處閑逛,看不到一個學生。


  不久之後,我的另一位同事外邊野遊歸來,看見新來的同事他顯得很興奮。朝著我拱手說:“在下姓程,叫做程強。”我說:“程先生,我姓苗,這廂有禮了。”對方說:“我們還是稱呼彼此為夫子更好。”我趕緊說:“程夫子,在下這廂有禮了。”然後我們來到一棵樹底下席地而坐,對方說:“夫子這是從哪裏來?”我說:“我從長安來。”一聽是長安來的,他的臉色就變得複雜起來,但很快他又釋然了,說:“事不相瞞,我也曾經在長安待過,長安這個地方米價太貴,隻適合讓那些能人去折騰,隻有屬地這樣的地方才適合想你我這樣的普通人。”我笑得有些尷尬,說:“在長安的時候,我因為犯了事情被禁止在當地教書了,當然我犯的那個事情與教書無關。”對方說:“這個我特別能理解,按說現在是治世,也會有這麽多不公正的事,人間不好混。”


  在我看來這位程夫子似乎對我有些過於熱情了,我如果表現出了不悅,就會顯得很不識抬舉。於是我有意識的與他保持距離,隻是因為我暫時沒有辦法掌握和他相處的尺寸。不久之後第一批學生到了,在此之前,學堂的負責人找我們倆個談話,他說:“以後如何教學就仰仗二位了,教學之外的事情,我就多擔一些擔子。”我們兩個站起來朝他行禮,他站在原地還禮。我說:“劉管事已經為新暉學堂做了這麽多,我們一定會竭盡所能把這樣一座學堂辦好。”之後分別有學生拜到了我的門下和程夫子的門下。一開始程夫子做什麽似乎都順著我,慢慢熟悉了之後,才發現我們在很多事問題上的看法是截然相反的。我很慶幸在第一時間就與他保持了距離,要不然我更加不知道和他如何相處。


  我在寺院的時候,法師說法從來都是把徒弟們集中在一起,統一告訴他們。不是在說法的時候師徒之間也會有很多一對一的交流,而學堂不是這樣的,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先生和學生們一對一的進行交流。先生同時告訴很多學生,這樣的場景是絕少出現的。學生們三三兩兩圍成一圈觀書,遇到問題的時候就會好來見我。當然我需要考察他們功課的時候,也會把他們請到我這裏來。每天學生們來到學堂,第一步就是在學堂門口給先生行禮,然後先生會問他一些問題,學生答完之後先生還禮,學生才能進去。每次散學的時候,先生也會在門口與學生們一一行禮,然後大家離開。在那個時候沒有統一的教材,每個先生都有自己的風格,教出來的學生也能夠從他的身上看出師承何人。因為我程父子的學生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經常因為一些問題發生爭執。盡管很多時候爭論非常的激烈,卻因為劉管事從中調和,始終沒有發生很大的衝突。


  劉管事在新暉學堂,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存在。這個人就像是空氣,平常你根本注意不到他。可每當學堂出問題的時候,他就會發揮作用。他製定了很多製度,當我們倆家發生爭執的時候可以按照規則進行辯論。因為這個緣故得新暉學堂成了整個錦官城最受矚目的學堂。有很多人慕名前來看我們爭吵,於是我們就把辯論的地點從室內改到了院子裏。學生們在爭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兩位夫子也會下場辯論。這一天清晨,學生們來的很早,我們就組織他們打掃庭院。伴隨著朝陽的升起,很多人來到了這裏。我們和學生們入場之後,周圍甚至響起了歡呼聲。劉管事在另外一間屋子裏冷眼旁觀,他暫時不知道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對於學堂是好事還是壞事。隻是心裏莫名的感到有些緊張,所以每逢這樣的場合,他從不出現在現場。


  在當時我也感覺到這樣的場麵似乎隱藏著一種看不見的危險,學生們在那裏爭的麵紅脖子粗。終於他們還是爭不出個所以然。我與程夫子隻能下場辯論,程夫子說:“在我看來,一個人姓什麽?是人家的家事,外人不好幹預,也不應該議論。這件事如果放在我的頭上,我覺得孩子姓什麽根本無所謂,難道不跟我姓就不是我的孩子了嗎?在最遙遠的古代根本就沒有姓氏,姓氏發源之後,大家也是跟著母親的姓氏走。伏羲就是繼承了母親的位置而成為部落的首領,如果他選擇跟著父親的姓氏,就沒有今天我們看到的伏羲了。”我說:“荀子曾經說過,天有行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很多事情有它固有的樣子了。不會因為不同的人給出不同的描述而有所改變。”有時候在場的人聽得雲裏霧裏,我說:“我不想改變你們,你們也不要改變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辯論就這樣結束了,在場的每個人都覺得十分無味。程夫子也感到非常的失望,我說:“程夫子有意交流我隨時恭候,至於爭吵恕不奉陪。”從那之後我們兩個人學生之間的爭吵就越來越少了,但是社會上圍繞著這個問題的討論卻越來越多。當時的風氣是這樣的,社會普遍同情女性的遭遇,所以經常能夠看到類似程夫子這樣的人。但是他們說的和做的往往不一樣,比方說他竟然承襲了自己父親的姓氏,更過分的是他的兒子竟然延續了他的父姓。有一點他做到了言行一致就是他在女性麵前的表現,非常的柔順,隻不過他不隻是對一個女人柔順,而是麵對所有的女人都表現得十分柔順。在青樓妓館流連忘返,那些大姑娘小寡婦能夠經常讓他們內心和舉止瞬間蕩漾起來。而像我這樣的人被大多數女性所厭惡,縱然想要奔放,也沒有這個條件。


  程夫子的生活豐富多彩,我的生活枯燥無味。又是一個夜晚,我一個人坐在月亮底下,一邊想著一些事情,一邊飲酒。這個時候程夫子湊了過來,他說:“苗夫子這是在想什麽呢?”我手裏拿著酒杯說:“想從前的光景想故人,想曾經想象的未來。”程夫子說:“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我說:“像我這樣的人注定是孤獨的,隻能與明月作伴。”程夫子說:“瞧你這話說的,這不是有我陪著你的嗎?”我看了他一眼,心中感覺有些苦澀,嚴格來說程夫子不是我的知音,像我們這樣兩個人硬湊在一起,多少感覺有一點奇怪,但是程夫子似乎並不在意這一點。我說:“在遠古的時候,人們隻知有母,不知有父,那個時候的男人隻是部落裏的苦役而已,是真正的下等人。後來人們發現了男人在繁衍過程中發揮的作用,他們在苦役之外又多了一重身份叫做種人。”


  程夫子說:“何為種人?”我說:“養豬的人都知道豬一共分為四種,用來繁衍的豬叫做母豬,用來配種的豬叫做種豬,用來殺著吃的母豬叫做酮豬,用來殺著吃的種豬叫做牙豬。為什麽這二者的稱呼會發生變化?這是因為他們都做了絕育的手術。在很多野獸的群體當中有類似的現象,就拿蜜蜂來說,雌性的蜂叫做蜂王,雄性的蜂分為兩類,一類是工蜂,在蜂這個群體當中數目最為龐大,剩下的一類是雄蜂,是所有雄性蜜蜂當中體格最為健碩挺像最為優良的,這些蜜蜂的主要工作就是侍奉蜂王。”程夫子說:“原來苗夫子是很清楚的,女人原本就比男人高貴。”我點點頭說:“父親這個角色之所以在後來的人群當中不斷被強化,根本原因是因為人們越來越出現安全方麵的問題。”


  程夫子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什麽情況下男人的地位會提高,而什麽情況下男人的地位又會衰落呢?”我笑著說:“當你看到男人一個個健碩無比、孔武有力的時候,男人的地位就會高。當你看到男人一個個嬌弱無力、麵色慘白、塗脂抹粉、呼吸帶喘,男人的地位就會下降。”程夫子陷入了沉思,我說:“其實陰陽雙方的強弱是在不斷變化當中的,陽極而陰,陰極而陽。”程夫子說:“其實你的話用在女人身上一樣是對的,如果女人一個個孔武有力,這就意味著女人地位的上升。如果女人變得越來越嬌弱,甚至為了顯得嬌弱一些,不惜餓肚子,這就一定是一個女人地位很低下的年代。”我說:“程夫子,我認識這樣一個朋友,所有的人都覺得如今這個年月是最安全的年月,但他卻認為在這一派繁榮的景象當中蘊藏著一種非常可怕的危機。人不自信是不好的,但如果太過於自信也是有問題的。”


  我與這位程夫子之間討論,可以說是驢唇不對馬嘴,就這樣還是延續到了深夜。明日一早我們各自去給學生上課,劉管事經常宴請我們兩個。他說:“有一件事我要給二位說一說,不久前我去了府君的官邸,他給我看了三份上諭,都是指責蜀地學說混亂,不久之後將會派長安的一位大儒來端正這裏的風氣。苗夫子崇尚黃老之學,一定要謹慎小心躲避鋒芒。”我說:“老子不是大唐的聖祖皇帝嗎?他的學說難道也會有問題?”劉管事說:“有些情況你可能還不知道,唐朝把老子奉為自己的祖先,這其實並沒有事實依據。朝廷極為推崇道教,但他似乎並不知道,真正創立道教的不是老子,而是漢中的張家。據我所知,無論是住在大安宮的上皇,還是住在太極宮的皇上,他們都不喜歡黃老之學甚至有可能連黃老之學四個字都沒有聽說過,他們真正感興趣的是儒家的學說。”


  程夫子雖然自稱是孔子的門人,在我看來,他的那一套說詞是孔子的主張大相徑庭。但是他張口閉口都不忘記讚美孔子,實在是讓人不明所以。我默默的低下頭說:“由此看來我在屬地也待不下去了。”劉管事說:“這個大儒來者不善,我已經跟周邊的幾個學堂的管事商量好了,隻要他來了,他說什麽我們都照辦,這樣他可以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目標,隻要我們把這一尊瘟神送走了,一切還是從前的樣子。”劉管事說的果然不假,沒過多久,錦官城各個學堂的管事都被集中起來站成一排去迎接那位大儒,出人意料的事那位長安來的大儒居然不是一個德高望重的老翁,而是一個學富五車的青年人。此人留著一副很短的胡須,穿著儒生的服飾。


  跟大家見麵之後顯得非常的和氣,不久之後,他開始一家一家的去各個學堂觀察。在新暉學堂見到了我,他沒有任何表情。而我在認出他之後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盡管如此,程夫子仍舊湊過來說:“苗夫子,你與這位大儒是不是認識。”我說:“時不相瞞,他就是我的大哥苗山風。”程夫子大吃一驚,很快他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劉管事,說:“既然我們有這樣一層關係,就應該想辦法好好的利用,如果我們能夠在這樣一次活動當中表現優越而得到官府的肯定,今後從我們學堂出來的學生到了京城就更能夠得到王公貴胄的賞識,有了他們的推薦我們的門生就會有比別人更多的機會。”這對於劉管事而言實在是太有吸引力了,就跑來跟我商量這些事。我說:“難道你忘記這樣的古訓了嗎?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人出於眾,眾必非之。”劉管事說:“沒關係,我們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我說:“我大哥的為人你們還不知道,要是他知道我們在打這個算盤,他一定會想辦法把我從這一家學堂請走。如果你真的想要對學堂有所幫助,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讓我影響到他,我也不想妨礙他的仕途。”不久之後,程夫子和劉管事兩個人一起來勸我。我說:“既然如此,我沒有辦法在新暉學堂呆下去了。”竟然遞交了辭呈走人,這件事對於學堂的會構成非常重大的打擊。也因為這個緣故他們倆個恨透了我,就在這個時候,清暉學堂的吳管事找到我說:“我們學堂有一位先生走了,你剛好可以來補這個缺。”這樣一來,清暉學堂和新暉學堂二者之間又有了心結,不管是親自去拜訪,說:“我們可以一起對外界聲明,苗山幽本來就是要去清暉學堂的,隻是因為名額已經滿了,不得已才暫時被新暉學堂借去幫忙,現如今清暉學堂出缺,自然將苗山幽物歸原主。”當時絕大多數人都認為高表仁是無能之輩,隻有少數人能夠從治世當中看到危機,苗山風也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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