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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大法師寂靜坐台上 蕭玉蓉隻身遊敦煌

  玄奘法師說的天花亂墜,對方就是無動於衷,甚至幾乎要睡著了。玄奘法師不禁感歎,說:“如果麵對的是一株鐵樹,無論吃施多少肥料,澆灌多少牛奶到最後都無濟於事。如果麵對的是一片沙漠,無論在裏麵撒多少種子都長不出蓮蓬。如果麵對的是一塊石頭,無論你在他的麵前說多少佛法,它都是沒有辦法得道的。”一聽這話,我頓時來了精神,說:“玄奘法師,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袁天罡袁師父曾經做過推測,說很多年以後,坊間會流傳很多跟你有關的故事,甚至會出現一部廣為天下人所知道的著作專門描述你取經的經曆。”玄奘法師笑著說:“也許吧!多年以後的事情,誰又能推測的到呢?畢竟世事無常。”我說:“荀子曾經說過,天有行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可見世間的變化並非無章可循,比如四季輪回,比如生老病死的轉化……”玄奘法師打斷我的話說:“我說的無常,並不是任何變化都沒有章法,我說的無常是指變化常常不能如人所預期的那樣。”


  我說:“法師說的非常對,凡事隻要從前往後看都是偶然,凡事隻要從後往前看都是必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數。天數是有的,隻是它在冥冥之中,時常隱藏在人所察覺不到的地方。”一聽這話,玄奘法師說:“這位兄台敢問尊姓大名?”我說:“在下姓苗,叫做苗山幽。”玄奘法師說:“我從你的麵相上看,你很可能是在伽藍之中呆過的。”我說:“玄奘法師法眼如炬,我非常佩服,能夠在夢中遇到法師,實在是因緣殊勝,希望能夠多多向你請教。”玄奘法師說:“不敢當,我西行來求法,是為了造福東土的百姓,也是為了消除心頭的疑惑,但願到最後能夠心想事成。”我說:“當今萬歲是最通情達理的人,你的心願一定能夠達成。”玄奘法師說:“你方才提到袁天罡袁師父對我有一番推測,能否說得更詳細一些?”


  我說:“當然,袁師父說‘你的學問太過於精深,所以後人難以企及,唯有頂禮膜拜而已!法師在將來會創立自己的宗派,隻是這一隻宗派難以延續持久。回到長安之後,法師會經曆兩代天子,在這兩朝天子在位期間法師都會得到無上的尊崇。法師譯經的功業到最後一定沒有辦法完成,所以法師一旦回到長安,一定要抓緊時間把最重要的經先譯出來。’至於後來那部專門記錄關於法師取經故事的著作會婦孺皆知,法師也會是一位家喻戶曉的人物。不過這部書所記錄的不是法師真實的取經經曆,而是根據道聽途說百官野史民間戲說編纂而成,在那個故事裏,法師會收四個徒弟,還會與如今在位的那一個天子結拜為兄弟,之後奉命取經。這四個徒弟其中有一隻是猴子,還有一頭豬,再有一個沙彌,還有一匹是龍宮太子幻化成的白馬。西行十萬八千裏,一路上降妖除魔,最終法師與大徒弟成佛,那一頭豬則成了淨壇使者,而沙彌證得了阿羅漢果,那一匹白馬現出本相回了龍宮。”


  一聽這話法師目瞪口呆,說:“這與我取經的經曆沒有什麽關係呀!”我說:“怎麽會沒有關係呢?如果沒有法師這一趟西行之旅,這個故事就不會出現。”玄奘法師無奈的低下頭陷入了沉思,忽然又抬起頭說:“袁師父有沒有推測過將來佛教興衰幾何?”我說:“這一點你放心,佛教會延續到很多年以後,中間也會經曆一些風雨,但不至於讓佛教延續不下去。”玄奘法師說:“那麽袁師父有沒有推測過,朝廷會改變對道教的解釋,不再把道教排在第一,也不把皇室作為老子的後裔。”一聽這話我笑而不語,法師也不再追問,我說:“法師是極聰明的人,既然認了祖宗,又怎麽可能在將來的某一天又不認了呢?”


  一聽這話,玄奘法師顯得非常的失落,我說:“雖然皇室對道教的重視多於佛教,可民間對佛教的重視多於道教。眾多的百姓大多活得非常的辛苦,沒有條件追求長生,他們更願意忍受痛苦已消罪業,更願意通過不斷的行善積德,好在來生投個好人家。燒丹煉汞,消耗的資費十分巨大,孫師父是一個著名的道士,一邊修行一邊給人醫病,多年以來,經他的手而治愈的人無以計數,他主張修煉內丹,這對於道教是很好的修正,但是其他宗派的人能不能接受就隻有鬼知道了。生老病死是天之大法,想要長生不死、永享富貴,這是不切實際的妄求,永遠不能如願,這種說法隻能迷惑人於一時,隻能迷惑那些享有富貴的妄人,而且相信這樣的邪說,輕則家破人亡,重則天下大亂。所以這種東西總有一天會被淘汰的,道教要麽改弦更張,要麽就在將來的某一天消失。”


  玄奘法師說:“聽你這麽一說,我安心多了。如果你有這樣的因緣能夠再次與袁天罡袁師父有交往,一定要多多請教跟佛教有關的事,如果我們還能夠在夢中相見,你一定要告訴我。”我說:“如今我在敦煌服苦役,家中磨刀霍霍,回去之後禍福難料。”本以為玄奘法師會對我說教一番,沒想到他說:“其實與家人相處上順則下順,上梁如果不正下梁也一定會歪。如果父子不能和睦,問題的根本還是在於父輩。自古以來生兒育女是苦事,也是難事,所以能夠把兒女培養成人又不讓他迷失本心,這實在是很大的功德,要是能把兒女撫養成才,這就是更大的功德了。”我一聽說:“如果上梁已經歪了,下梁是不是永遠沒有機會正過來了呢?”玄奘法師說:“凡事不要執著於一端,隻要奉道而行、執其兩端,最終一定能夠心想事成。”我說:“什麽叫奉道而行?什麽叫執其兩端呢?”


  玄奘法師說:“萬物運行、各守其道,其實這裏邊有一個方便法門,古代的聖人製定禮儀,目的就是要理順方方麵麵的關係,隻需負責各守其禮、各盡其責,到最後一定會有一個圓滿的結局。”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腦袋上好像突然被重物砸中,一陣劇痛讓我清醒過來,發現自己的腦袋上沾滿了土,甩掉一腦袋的塵土再一看,一個穿著官衣的人立在我的麵前,手裏攥著一把橫刀,喘著粗氣,怒目而視,扯著嗓子說:“你這廝好生不知好歹,竟然在這裏呼呼大睡。”他用刀指著外麵的太陽說:“我看你不像是在服苦役,而像是在享清福,你要記住這裏不是你家,這是服苦役的地方,你也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你不過是一個凡人而已。”我一時不知所措,那個家夥繞到我身後,在我的臀部重重地踢了一腳。


  而這個時候我並沒有感覺到疼,因為我還沉浸在自己的夢裏,我的表情非常的安詳,我平靜的說:“差官在上,請受我一拜。”說著就拜了下去,對方一下子愣住了,我趕緊說:“耽誤了手裏的活是我的過錯,我情願認罰,不過我做了一個非常吉祥的夢,我現在不確定誰會為這個夢所受益。”對方一臉不屑的看著我,說:“我知道你是長安來的,你也少在這裏給我耍詐。”我笑著說:“你不要詆毀我們長安人,敦煌也是人員來往密集之地,如果說長安的人心機很重的話,敦煌又能清白到哪裏去呢?”這話是非常得罪人的,可我還是要這麽說,因為他的上司就是來自長安,隻要我把他不喜歡長安人,這個罪名安在他的身上,他就休想有好日子過。可對方並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反而雙手叉腰仰起臉說:“我們敦煌人比你們長安人好一萬倍,你也不仔細瞧瞧長安到底住了一群什麽東西。”


  話還沒有說完,身後有個人一腳踹到了他的背上,他一個馬趴扣在了地上,嘴裏眼睛裏耳朵裏都是塵土。我以為他身後那個人一定能夠聽出我這番話的玄機,我立刻裝作受到了驚嚇,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那個人走到我的跟前,惡狠狠的說:“三天之內你不許吃飯,但是活不能有耽誤,否則就不是這麽簡單了。”一聽這話我就像是得了一隻赦書興奮地奪路而逃,一開始我並沒有覺得三天不吃飯有什麽了不起的,但是幹了一陣活之後就覺得頭暈目眩。於是我停下手裏的活,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想著如果在這一瞬間我就徹底過去了該有多好,由此看來,一個人到了最後關頭不遭罪是多麽美好的際遇。我聽說過很多人的結局,有的人爛手爛腳,有的人甚至身上都長了蟲子。而有的人特別是寺院裏的一些有德行的比丘,在圓寂的時候不過是盤腿坐在那裏不知不覺就坐化了。


  盡管如此,這三天似乎並不是我服苦役以來最痛苦的,可能是因為挨餓讓神經麻痹了,以至於我不能完整的感受到這種痛苦。這樣的日子可謂度日如年,就在第三天活快要幹完的時候,我又倒地睡著了,隻不過這一次睡得更沉。在恍惚之間我似乎看到一種橘色的物體在我的眼前移動,我努力的讓自己看清楚一切。原來是玄奘法師立在我的麵前,說:“真想不到我們又見麵了,一定是不一樣的緣分。”我說:“能夠有這樣的因緣,一定是我前世種下了什麽善因。”玄奘法師說:“我能夠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很有慧根的人,但是你的因緣幾何,我就看不出來了,不過你也不用氣餒,隻要堅持不懈的做,總有一天你會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萬一要是得不到也沒有遺憾了,因為你在自己的認知範圍內已經做到了最好。”


  我說:“既然我好不容易做夢來到了天竺,你是否願意帶我見一見這裏的風光呢?”玄奘法師說:“當然,我不會吝嗇這裏的風光,不是因為它本來就不屬於我,而是讓它越能夠被人們所感受到,它的價值就越高。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想帶你去見一位非常了不起的比丘,我想你對那爛陀寺也非常的感興趣。”我說:“那就有勞法師了。”於是他帶著我在那爛陀寺的各個角落走動,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給我介紹這些景物的來曆。這真的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地方,隨便一棵樹都有上千年的曆史,隨便一塊石頭都承載著高僧覺悟的故事。這裏的每一粒灰塵都承載著濃鬱的禪意,我一邊走著一邊感覺自己的膝蓋就軟了。玄奘法師看著我說:“不管見到什麽,如果你想拜就拜吧!在這裏是人們時常能見到的光形,所以並不丟人,相反,如果有人來了,無論見到什麽都不敗,這才是人中的異類。”


  於是我敗了很多顆樹,敗了很多顆石頭。這裏有非常美麗的建築,還有許多非常珍貴的藏書。這個時候我忽然吐一口氣說:“這個地方實在是太了不起了,我想問他能夠一直延續下去嗎?”玄奘法師沉默了,在他的眼神當中似乎對我這個問題頗感到有些不滿。後來我才知道這是非常犯忌諱的一個問題,玄奘法師說:“你有興趣見一見我師父嗎?他是整個天族最了不起的比丘。”我說:“如果有這樣的福分,我當然求之不得。”玄奘法師說:“你有這樣的想法很好,但能不能如願就不知道了,因為這種事不取決於你一個人,還取決於另一個人。”我說:“放心吧!戒賢法師年事已高,一定特別擔心被打擾,如果他不願意見我,我當然也不好強求。”玄奘法師說:“如此明白事理,師父應該會見的。”我說:“世事變化無常,但願能夠心想事成。”


  之後玄奘法師去了戒賢法師的禪房,進行了非常簡短的溝通之後,他出來說:“師父決定見你了。”我說:“我們一起進去嗎?”玄奘法師說:“不,他要單獨見你。”於是我簡單的整理了一下儀容,昂首闊步走了進去。看見蒲團上坐著一位老僧,麵對他,我雙手合十說:“老法師,這廂有禮了。”很快在我的耳邊就傳來了他非常蒼老的聲音,說:“行者遠道而來,不知道是為了什麽目的?”我說:“因為是做夢,偶然來到了天竺,我隻能說是奉天命來到這裏,至於目的也隻有天知道,有機會與老法師麵對麵交談,實在是因緣殊勝。”戒賢法師說:“你想知道什麽?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過如果有什麽問題我真的不知道,我一定會說自己不知道。”


  我盤腿坐下說:“老法師已經修行多年,請問得道了嗎?”戒賢法師說:“其實隻要肉身在,並不能算得道,如果你要問我覺悟了嗎?我會告訴你,我已經覺悟了。”我點點頭說:“請問得道和覺悟之間還有什麽不同嗎?”戒賢法師說:“人是萬物之一,萬物各守其道。不管你是不是願意承認,人體內的各個髒器都是按照道在運行。千百年來一直在歌頌人的作為,其實人的作為如果不能恪守萬物運行之道,就會擾亂身體內各個髒器的運行,以至於早早夭亡。在這個世上絕大多數人都不能盡享天年,就是他們經常以作為擾亂天道。”我說:“道先天地而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見道之運行不會因人為而改變,既然如此,為什麽人的作為又會擾亂道之運行呢?”戒賢法師說:“我們佛門是講究輪回的,之所以能夠托生為人,是因為之前擁有累世修行而積攢下的功德。所以既然托生為人,就應該格外惜福,一旦再次種下孽障,又不知道要在畜生道輪回多少年。”


  戒賢法師好像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就在我打算再問一次的時候,他接著說:“我們常聽說萬物有靈,其實人是萬物靈中之靈,所以說無論怎麽樣,萬物都是按照道而行,可是真正能夠悟到的唯有人而已。相信你也聽過這樣的話,道,百姓日用而不知,萬物也一樣,雖然時刻都按照道路運行,卻始終意識不到道的存在。而人就不同了,通過修行,不但能夠意識到道的存在,還有可能徹底的與道融為一體,我心就是道心。”我一邊聽著一邊想著,忽然覺得他的說法似乎很接近老子的學說,於是說:“老法師,聽說過老子嗎?”戒賢法師說:“不管是佛教還是外道,也不管是佛門之中的哪個宗派,他們所描述的所解釋的其實是同一種道,在這種情況之下,大家的說法有幾分相似,又有什麽稀奇的呢?”


  我點點頭說:“老法師說的極對,在下受教了。”雖然我沒有從戒賢法師那裏聽到一些新奇的說法,可我仍然感到非常的榮耀。就在這個時候一群人用非常隆重的禮儀,把戒賢法師從禪房裏接了出去。然後我跟著人群一路來到了一個高台腳下,戒賢法師被置於台上,台下擺滿了鮮花。周圍聚集著大量的比丘和比丘尼以及眾多善男子和善女人,當地的官員也來湊熱鬧。一開始戒賢法師帶著大家一起唱起了梵唄,雖然人很多,聲音很大。但仍然能夠隱約聽到戒賢法師的聲音。這一盛況讓人感動,在場的很多人淚流滿麵。我在那裏也跟著抽泣起來,雖然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雖然我曾經在佛門之中修行了一些時光,卻總與佛門中人有一些距離,從那個時候我感覺自己沒有佛緣。


  或者說我隻有過門之緣,沒有入室之緣。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盆涼水澆到我的頭上,我還以為這是儀式的一部分,等我把頭上的水甩掉,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番場景。五六個彪形大漢站在我的周圍,有的手裏拿著橫刀,有的手裏拿著繩子,一個個麵紅耳赤,雙目圓睜。我頓時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用顫抖的聲音說:“諸位兄台有何貴幹?”其中一個大漢說:“你還記得之前的約定嗎?三天之內不許吃飯,還不許耽誤手裏的活,你做到了嗎?”不等我做出回答,他接著說:“你沒有,你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我說:“為什麽這樣說呢?我已經盡力了,我沒有做到,我也很難受,如果要根據這一條來懲罰我,我也沒有怨言。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呢?我與諸位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什麽一定要和我過不去呢?”那大漢一聽這話衝過來掄起手臂在我的臉上狠狠的打了兩記耳光,然後祝我發出了一聲怒吼說:“既然如此,你還廢什麽話呢?把脖子伸過來吧!讓我將你勒死。”


  一聽這話我被嚇了一跳,說:“就算是我沒有完成任務,那也不至於把命賠進去吧!更何況朝廷有明文規定,除非犯了十惡不赦之罪,否則都應該在禦前奏請五次才能執行。”那個人冷笑著說:“想不到你這個家夥看起來不起眼,卻知道朝廷的律令,既然你提到了,我就再給你普及一下,朝廷雖然製定了律令,可是不同地方的風土人情是不一樣的,所以在直行律令的時候,也應該因地製宜。還有一節,像你這樣服苦役的人多半都是犯下了畜生一樣的罪行,你也不打聽打聽,從古至今哪有殺一個畜生還要向朝廷奏請的,還在禦前奏請五次,我看你這是癡人說夢。”就在我遭遇危險的時候,卻有傳聞說蕭玉蓉也來到了敦煌,自從來到敦煌之後,我從來沒有在人前提到過她,我實在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傳聞,這讓我感到非常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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