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太上皇崩於垂拱殿 李承乾臨朝少陽宮
話說薛萬鈞和薛萬徹率領所部與天柱王遭遇,這天柱王真不愧是一條硬漢。遇到一起之後,端著手裏的馬刀就衝了過去。薛萬鈞和薛萬徹看這個情形感到非常的驚訝,於是也端著刀衝了上去。三個人打在一處遮天蔽日,飛沙走石,從早上一直熬戰到下午。大家終於有些疲憊了,就在薛萬鈞和薛萬徹兄弟覺得天柱王已經成為甕中之鱉的時刻,他突然找了個縫隙逃走了。盡管他們奮力追趕還是沒有追上,薛萬鈞說:“這個天助王還真是有種,我抓住他一定要好好的跟他切磋一下逃跑的技藝。”雖然天助王逃了,在寺海的這一戰,仍舊取得了非常輝煌的戰果。第一是繳獲了大量的資助,第二是抓到了大批的俘虜。薛萬徹說:“讓這麽一群俘虜待在咱們身邊挺危險的。”薛萬鈞說:“解除他們的武裝,讓他們走吧!讓他們自謀生路,總比把他們坑殺了要好得多。”薛萬徹說:“你就不擔心這些人再次被組織起來對咱們不利嗎?”
薛萬鈞說:“不管怎麽樣,總會有人對咱們不利,這沒有什麽想不開的,我們要做的就是時刻保持警惕,保持自己的實力。指望把對手徹底消滅,而自己高枕無憂,這是非常不切實際的想法。”薛萬徹點點頭說:“真像你說的那樣,我們就有打不完的仗。”薛萬鈞說:“狼如果被圈養起來,不用它們花費任何氣力而提供給他它們食品,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狼也就沒有了野性,它們會變得跟豬一樣,每天隻曉得坐吃等死。由此看來,打仗有什麽不好的呢?它能讓我們時刻看起來像是一個兵。”薛萬徹說:“我有一種擔憂,李靖將軍日益年老,我擔心大唐將來會有一天邊事無人可用。”薛萬鈞說:“多慮了,李靖將軍雖然已經老了,可李世勣將軍是正當年,就算是他也靠不住了,還有侯君集。我早就看出來了,那個侯君集遲早有一天會做到尚書右仆射的位置。”
一聽這話薛萬徹立刻警覺起來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們身為在外帶兵的將領不應該討論內朝的事。”不久之後戰報送到了李靖的手上,看了之後他捋著胡須說:“薛萬鈞薛萬徹兄弟長大的不錯,隻可惜美中不足讓天柱王給跑了。”旁邊李大亮說:“將軍不必為這件事情過於焦慮,經曆了這一站天柱王雖然僥幸逃出生天,可卻讓他是手底下的兵力折損三分之二,所帶的輜重全部丟失,經過幾次重創之後,我相信慕容伏允的後勤供給也會出問題。”李靖來到地圖前打量了一番,說:“不管怎麽樣不能小瞧了吐穀渾的軍隊,這也是為什麽段誌玄所不部在與吐穀渾軍隊作戰的時候撤軍之後沒多久,吐穀渾的軍隊就已經打到了鄯州城下。”李大亮說:“從我們出磧口追趕吐穀渾的那一刻起,慕容伏允就已經沒有機會了。”李靖把抱著雙臂說:“仗沒有打完所以還遠未到應該慶祝的時候。”
前線一場一場大捷,消息不斷傳回長安。皇上翻閱著戰報,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同時他看上去非常的疲憊,聲音也顯得很無力,說:“房先生,你覺得怎麽樣?這一仗什麽時候能夠打完?”房喬沉思片刻說:“至少不會馬上打完,慢慢等吧!不管怎麽樣,最後贏的一定是我們。”皇上說:“朕也知道這種事情急不得,但是朕想盡快讓上皇知道這個好消息。”房喬說:“陛下,人活在世上,就要盡人事聽天命。人是不能不盡力,天命不可違。”皇上說:“這些日子朕一直在想,朕到底算是一個孝子嗎?在很多人的眼中,朕很難算是一個孝子,可你也知道,如今的大唐比起武德年間不可同年而語,今天大唐所取得的成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房喬說:“一個人在乎外麵的人,會不會認為他是一個孝子,隻不過是庶人之德罷了,就如同當年魏夫子不願意追隨建成去死,而選擇像管仲一樣建立自己的功名,陛下應該更看重天子之德,而不是庶人之德。”
皇上說:“你說的天子之德是什麽呢?”房喬說:“天子之德,在於養育萬民!萬民衣食無憂,前提是天子能夠知人善任。”皇上說:“提起這個朕又想起了一件事,最近也有人在本章當中提起。把周公供奉在文廟之中到底是不是合適呢?因為近些年很多人都建議朕把周公從文廟當中請出去,同時賦予孔子更多的榮譽和更崇高的地位。”房喬說:“之所以有人主張,應該把周公從文廟當中請出去,最關鍵的就在於周公所推行的那一套,在今天已經過時,而孔子的主張無論過了千代萬代,仍就可以用來教化萬民。”皇上說:“房先生說的極對,可是周公也是一個具有大德行的人,朕擔心的是因此而得罪了周公的在天之靈。”
與此同時,在前些夜晚一個帳篷裏。因為在戰場之上,誰也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活到晚上。所以大家在聊天的時候也變得百無禁忌,麵對放肆的眾人,我也不顧忌諱。一邊飲酒一邊說:“諸君有沒有想過這樣一個問題?其實並不存在秦王與建成之間爭奪儲君之位的問題,真正的問題在上皇和皇上之間。”坐在我對麵的那個人斜眼看著我,說:“你一個目不識丁的匹夫懂什麽?”我說:“早在晉陽起兵之前,皇上就已經非常的活躍了,在晉陽起兵的前後,圍繞著起兵事宜,皇上發揮了非常關鍵的作用。後來征戰四方、威望日隆,這引起了上皇的猜忌之心。所以一方麵授予前所未有的榮譽稱號,另一方麵又在加強對皇上的防範。”對方冷笑著說:“你竟然敢說皇室的是非,你的腦袋大概是真的不想要了。”我說:“到了戰場之上,誰死誰活誰又能說得清楚呢?也許明天晚上之前你的腦袋就搬家了,所以我勸你不要忙著說叫我好好顧及一下自己。”
對方衝上來要與我打架,卻被另外一位士兵給攔住了。現場很多人因為聽到我的話而引發了極大的好奇心,我說:“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如果皇上和上皇兩個人這如何治國平天下的想法是一樣的,上皇可能就願意把天下交給秦王,如果兩個人的想法很不一樣,局麵也會有所不同,但是彼此之間互相猜忌,而又維持著鬥而不破的局麵。這是因為他們兩個人都被一種叫做人倫的東西束縛住了,上皇如果足夠冷血,他可以再玩一次兔死狗烹的遊戲。當然如果秦王感受到威脅他也有可能先下手為強,畢竟秦王性格剛烈,而他手底下又聚集了一群智謀之士,想要算計他,恐怕沒有那麽容易。”
我說的這些話讓這些士兵聽得目瞪口呆,我接著說:“其實上皇關於如何治國平天下想法和當年的隋文帝是非常相似的。他們雖然出自六鎮,卻都有非常強大的意願,要恢複華夏的禮樂。對於這個,皇上是沒有多大興趣的。這是因為隋文帝和上皇都覺得自己是華夏的天子,所以處處要彰顯華夏之風。而皇上則不同,將華夏和夷狄視之如一,二者都把皇上尊為他們心目當中的依靠,因此對於恢複華夏禮樂,皇上是沒有多大興趣的,他更願意把華夏和夷狄的禮樂混在一起。說的簡單一點,不分華夷是當今萬歲一個非常重要的特點。”就在我說的特別開心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出現在我的麵前,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薛孤兒將軍,他拔出配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說:“我看你真的是瘋了,什麽話都敢說,你是不是活夠了?你想死我不攔著你,可不要連累我們。”聞聽此言,在場的人都對我指指點點,有的人破口大罵,一位士兵因為沒有辦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衝過來往我的臉上甩了兩記耳光。
我實在是無法忍受這種屈辱,也把肋下的配刀拔了出來。薛孤兒說:“無需多言,守著個人上路吧!”說著就有兩個狀態,要把我拉出去斬首,我說:“將軍,我之所以把埋在自己心裏很多年的話說了出來,是因為目前戰事吃緊。我擔心一旦戰死就沒有辦法說出這番話了。”薛孤兒說:“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算什麽東西敢說這種話,送他上路。”我大聲說:“我知道我該死,但我想死在敵人的手裏,請你們給我一個戰死的機會。”本以為我不會得到這個機會,沒想到虛孤兒還是心軟了。明日開戰我會被安排在最前排,為了讓我更容易變成敵人的目標,他們特意讓我穿上了將軍的衣服。明日天還蒙蒙亮,我就帶著人端著一根槊衝了過去,結果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敵軍士氣潰散,我的這一次死亡衝鋒,非但沒有讓我喪命,反而讓我在一天之內變成人盡皆知的戰鬥英雄。
盡管如此,我並沒有覺得自己會被薛孤兒寬恕。於是在亂軍之中接下來自己的戰袍從亂軍當中溜走了。麵對如此惡劣的自然環境,就算是跟眾多的人在一起,也未必能活得下去,如果掉隊那是必死無疑。所以一直藏在軍隊裏麵,因為擔心亂了陣腳,所以薛孤兒並沒有下令在全軍搜捕我。盡管如此,我還是感覺他有可能在暗中尋找我的下落。在一天夜裏,因為我沒有得到命令,當我醒來之後,軍隊已經把贏走了,隻留下我一個人。沒過多,一會兒就有一群狼圍了過來。他們已經憋了很久,終於找到機會向人類報仇。我不慌不忙的拔出配刀,準備跟狼群廝殺一番。那個時候我沒有任何恐懼,而是覺得非常興奮。狼不是來要我的命,而是來向我送給養。
經過一陣廝殺之後,狼紛紛倒地,我架起了一堆火,吃了烤狼肉。狼肉絕對不是美味,但是可以充饑。接下來到底該往哪裏走呢?最後找了三片樹葉進行了占卜,經過反複推算。覺得還是應該跟著感覺走,把自己的命運完全交給上天。如果蒙皇天眷顧自己,就一定能夠在這一場災禍當中活下來,如果不能,那就是天意,閻王讓你三更死,你是活不過五更的。我提著刀,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之前總有野獸來襲擊我,現如今,那些家夥也都躲得遠遠的,不敢靠近我。也許它們擔心自己被我做成烤肉吃掉。因為實在是太累了,我竟然在曠野之中睡著了。在迷迷糊糊之間,我發現自己立於江邊,遠遠的瞧見對麵有一個人踩著一片蘆葦葉遊了過來。那個人看上去像是一位胡人,見麵之後對方雙手合十說:“南無阿彌陀佛!”
我說:“南無阿彌陀佛!”當四目相對的時候,我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但我無論怎麽想都想不起來自己在哪個場合見過他。我說:“法師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但我想不起來到底是在什麽地方見過你。”對方說:“在今生今世凡是你遇到的那些人,都是因為前世你們之間種下了因今生才有這樣的果,所以你會對人有似曾相識之感。”我說:“似曾相識的感覺,隻是對特定的人,在跟很多人交往的過程當中,我並沒有這樣的感覺。”對方說:“你這麽說,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你之所以對一些人不會有似曾相識之感,不是因為你們之前沒有緣分,而是這些人根本就沒有引起你的注意,如果你仔細的觀察他,你也會有似曾相識之感,所謂似曾相識之感,其實有先入為主的嫌疑。這麽說吧,凡是那些讓你有似曾相識之感的人,大多是一些你能夠讓你歡喜的人,你永遠不會與仇人有似曾相識之感,但很多時候仇人與你之間的緣分遠多於與你相愛的人,因為仇恨比愛更持久。”
我說:“這樣的話,如果從一個屠夫的口裏說出來,並不讓人驚訝,閣下看上去像是一位高僧,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呢?”對方說:“看看世上的那些人,沒有不逐利的,就算是絕大多數出家人都不能例外,利益不一定能夠讓兩個人相愛,利益一定能夠讓人衝突起來。”這個人的話似乎弄我的髒了耳朵,可當我躲開他之後,仔細的想他說過的那些話,又覺得這個人有無窮的智慧。而等我想通這一切的時候,已經醒了過來,坐起來兩眼空空望著前方。一切對我來說都像是泡影,然而它又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人是一種真實的東西,圍繞這個人所形成的所有人際關係都是真實的。其中可能包含著很多無奈和痛苦。
做夢可以做得非常的真實,而是真實的事情在很多時候就像是在做夢。人在夢裏永遠不會意識到自己正在做夢。而人在真實的世界當中,常常會感覺自己經曆過的事情就像是一場夢。此時此刻上皇已經走到了人生的盡頭,在這段時間,皇上每天都去一趟大安宮,上皇說:“朕知道朕的日子不多了,按說像朕這樣,沒有什麽後事可以安頓了,你一定會處理的很好。”皇上說:“父親有什麽話盡管說,我一定照辦。”這個時候,上皇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容,說:“我想讓你殺了房喬,而你不願意。如果朕現在再提出這個要求,你能答應嗎?”皇上說:“自從我與房先生相遇到今,我不知道,因為這一次相遇得到了多少好處,如果我那麽做了,我的良心再也沒有辦法安定了。”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上皇說:“你唯一讓朕滿意的就是你作為一個皇帝足以與前朝的那些明君聖主相媲美,大唐的興盛不是前朝所能相比的。朕離世之後,你不必遵循古製,好好去打理公務。”
皇上一聽不置可否,現場陷入了尷尬當中。在之後的一段時間上皇的病情又一次出現了好轉,而且好轉的幅度非常大,以至於大家都以為他要康複了。就在一天夜裏,他的病情忽然急轉直下,皇上被緊急叫到了大安宮。而那個時候上皇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瞪圓了雙眼看著前麵,皇上隻顧在那裏抓著他的手哭。就在這一瞬間上皇的表情定格了,太監在一旁大聲喊道:“上皇駕崩!”之後皇上緊急召集大臣商量如何給上皇辦後事,房喬拱手說:“陛下,既然上皇都已經有了旨意,那就請陛下正嚐視朝不要因為上皇的喪事而耽誤了處理公務。”皇上說:“其他人的意思呢?”聞聽此言,眾人立刻做出了判斷,認為皇上的意思是想要正常視朝,於是紛紛表示支持房喬的提議。皇上說:“你們的好意朕心領了,但朕不能那麽做。”
原本希望房喬監理公務,房喬堅決推辭,他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得到大多數朝臣的支持,而且也知道在這個時候監理公務一定會讓自己被皇帝猜忌。皇上猜到了房喬的心思,也沒有勉強,說:“那你說朕該怎麽辦呢?”房喬不知可否,長孫無忌站出來說:“陛下如果不能視朝,就應該讓皇嗣出來承擔責任。”皇上於是準了長孫無忌所請,垂拱殿燈火通明,房喬和魏征陪在皇上的身邊,而長孫無忌則來到了東宮,宣讀了皇帝的上諭,承乾說:“多謝舅舅為我爭取了這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讓舅舅和父親失望。”長孫無忌捋著胡須說:“你要記住,這樣的話千萬不可以對外麵說,這不是我給你爭取來的機會,而是你父親的意思。”
沒想到承乾根本不信這樣的話,很不屑的說:“父親才不喜歡我,我知道他喜歡的是青鳥,我甚至覺得他對庶出的李恪都比對我好。”一聽這話,長孫無忌一臉緊張的說:“你要記住,你父親真正在意的還是你,否則怎麽會把嗣君的位置交給你呢?”承乾說:“這個我是知道的,如果不是當年舅舅在第一時間提出這樣的要求,父親怎麽會想到立我為皇嗣呢?”看到他們父子之間如此的不能信任,掌聲無盡,隱隱的感覺到未來可能會出現一些變局。這些變局對他來說是機會,想到這裏不由得心裏樂開了花。而此時皇上卻是一臉嚴肅,目光之中閃著淚花。魏征知道皇帝此時此刻並不是為上皇感到難過,而是為自己感到難過。他是希望自己能夠變成像堯舜一樣,被後世所歌頌的明君聖主。然而翻開他的過往。發現他的行為存在極大的瑕疵,魏征說:“臣聽說帝堯是一個瘸子,帝舜的母親很早就過世了,而且他的庶母和父親幾次想要殺掉他。管仲當年也曾經差一點害死齊桓公,明月尚且有陰晴圓缺,何況是人呢?希望陛下不要執著於此。”
皇上說:“管仲的確有瑕疵,而正要做的是齊桓公。”一聽這話魏征不禁覺得有些好笑說:“陛下覺得齊桓公是一個沒有缺陷的人嗎?他重用了四個小人乃至於最後自己被活活餓死,兒子們爭奪國君之位,竟然損壞了齊桓公的遺體。”皇上聽得目瞪口呆,魏征說:“陛下,許多時候有前車之鑒擺在眼前,要好過自己渾渾噩噩到最後遭遇不測之禍。”明日原本在太極宮舉行的禦前會議改在了東宮,皇嗣在銀安殿接見群臣,當他看見魏征和房喬兩個人,他就氣不打一處來。之所以恨房喬,是因為正是在這個人的謀劃之下開了奪嫡的先河,之所以憎恨魏征,是因為魏征沒能為建成而死,反而在昔日敵人的麾下效力。他非常同情建成的遭遇,常常把建成比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