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深入觀想沉迷幻覺 放下分心禪燈虛明
何刀兒說:“這是他未曾預料到的狀況。”李大亮說:“在中土他得不了富貴,現如今在高昌他混的風生水起,不出意料的話,他一定會投靠高昌,成為大唐的禍患。”何刀兒說:“會不會投奔高昌,現在還是未定之數。就算是真的投奔了高昌,也未必能成為大唐的禍害。”李大亮斜眼看著他,說:“你與他是什麽關係?竟然這樣為他說話。”何刀兒說:“我們是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袍澤。”李大亮說:“那就聽其言,觀其行。如果他真的能夠為大唐出力,那麽他不愧為大唐的義民,要是他真的投奔了高昌,甚至做出對大唐不利的事情,一旦他落到我的手裏,我絕不會輕饒。”何刀兒說:“如果他真的出賣了大唐,我會親自送他上路。”在這期間,苗山幽在高昌越來越得意。鞠文泰把他安置在一座大宅子裏,並且希望賞賜給他高官厚祿。苗山幽說:“官職乃是公器,俸祿乃是民脂民膏,我沒有做過任何讓高昌百姓受益的事情,接受這樣的饋贈,如何擔當的起呢?”
鞠文泰說:“雖然暫時高昌的子民沒有從你那裏得到多少好處,但你可以從現在開始在高昌做事,讓百姓感受到你的恩德。”苗山幽說:“大王如此信得過我,我真的非常感激。隻是大王這樣的安排,我不敢遵從,隻要大王讓我有機會演說佛法,我就心滿意足了。”鞠文泰說:“這對我來說根本不是問題。”幾天之後,鞠文泰就在王城舉行了一場法會,前來聆聽這一場法會的有在地的勳貴、比丘以及眾多的善男信女。當苗山幽登上講台的那一刻,發現底下很多人已經準備好了鮮花和馬奶酒。苗山幽說:“今天大家來聆聽這一場法會,是因為大家都希望在充滿苦難的人生當中得以解脫,也許我們不止一次問過自己為什麽會來到人間,你猜的沒有錯是因為你在天界犯了錯,所以被流放到了人間。隻要誠心悔過,隻要堅持行善,功德圓滿之日,也就是你解脫之時。”
眾人聽得十分入迷,苗山幽接著說:“我注意到今天很多人帶了馬奶酒,佛門中人是不許飲酒的,不是佛門中人,也不要飲酒太濫。在中土關於飲酒的傳說是這樣的,有人造好了酒獻給了大禹,大禹飲了一口之後感歎說以後一定會因為這個東西導致亡國。從那之後下令停止造酒,我知道北方極寒之地,酒對大家來說是一種福音,隻是希望大家不要太過於沉溺酒帶給人的幻覺,人隻有直麵苦難才能解脫。”鞠文泰其實非常喜歡飲酒,但是每次飲酒之後都非常的後悔,以至於經常在佛前懺悔。雖然他被稱作是轉輪聖王,但是作為國王他的能力其實非常一般,他的品行也很難說出類拔萃。他是一個非常普通的王,隻是因為有了轉輪聖王的光環,才讓他在整個西域具有了一種神秘的色彩,很多人慕名來到西域,希望可以逸動他的身材,但隻要仔細了解過他的,沒有不失望的。
在眾多百姓的眼中,鞠文泰是一名轉輪聖王。但是在他的近臣眼中,他其實是一個非常不合格的王,也是一位不能恪守戒律的居士。好在苗山幽也不能嚴格恪守戒律,所以兩個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互相引以為知己,以至於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這一天鞠文泰又來拜訪,鞠文泰說:“有一個難題擺在我的麵前,吐穀渾方麵傳來消息,他們有意廢黜現在的可汗。”苗山幽說:“對於這些情形,我已經略有耳聞,沒想到可汗對我如此信任,能夠把這樣的機密告訴我,不過類似機密我不一再聽到了,因為此舉一定會引發底下大臣的不滿,我是從大唐出發,經過吐穀渾來到這裏的,底下的大臣們一定對我有很多顧慮,大王應該予以體諒。”鞠文泰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此之外無人能知。”
苗山幽說:“慕容順不合他們的意,這是意料當中的事。但我猜他們並沒有合適的替代人選,你應該指出其中的問題。而且李大亮的軍隊近在咫尺,就算是慕容順被殺掉,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呢?如果唐朝派軍報複,那些人能夠率軍抵擋嗎?”鞠文泰說:“身為居士我們應該相信佛陀,對吧?”苗山幽說:“準確的說不是相信佛陀,而是相信佛法。一個人就算是已經覺悟了,人不能等於真理本身。”鞠文泰說:“你的意思是讓我怎麽辦呢?”一聽這話苗山幽腦袋裏嗡的一聲,心想方才不是已經把辦法告訴你了嗎?不過既然他再次問到了,就不能不回答,說:“你在答複當中既不要答應他們也不要說不答應,隻需點出你心中的疑慮就可以。既然慕容順如此的不得人心,其實可以設法將他架空,既無需擔心唐朝報複,又能夠解決他們遇到的問題,豈不是一舉兩得。”
鞠文泰說:“你說的很好,就這麽辦吧!”這個時候,慕容純回到了自己駐紮的地方,對於住在王城當中的慕容順非常的不放心,他也得信一封一封的寄到王城,慕容順卻沒有把所有的信都看一遍。以至於這些信件還沒有拆封,就落到了那些權臣的手裏。一位頭發花白的大臣說:“這件事不能再拖了,我們需要一位新的可汗,真的不知道為什麽鞠文泰不支持我們?難道說他跟我們不是一條心?”一個中年大臣說:“人家是異國的王,怎麽可能與我們一條心呢?我看過他的答複,他選擇置身事外,對於我們來說目的已經達到了。”那位頭發花白的大臣說:“我看他的答複不像是要置身事外。”中年大臣說:“那麽以閣下的意思,他想怎麽做呢?”那位頭發花白的大臣搖搖頭說:“這個我也說不好,也許他的答複背後有人在幫他出主意,這個人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應該就是苗山幽。”
中年大臣說:“苗山幽在大堂,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此人沒有任何值得稱道的地方,真的想不明白,高昌王為何要如此的禮遇他,難道說這位轉輪聖王真的有眼無珠?”那位頭發花白的大臣說:“說話要注意分寸,萬一這話流入了鞠文泰的耳朵,對於我們兩國的影響是非常不好的。”中年大臣說:“我覺得我們太過於把高昌王當回事了,假如我們真的和唐朝打起來,高昌王真的有膽子派兵支援我們嗎?”那位頭發花白的大臣說:“你要永遠記住這樣的話,如果你是一個非常有實力的人,你會發現有很多人願意幫你,如果你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麽實力,那麽就沒有人願意幫助你。人與人之間談情感是沒有用的,而是應該談利益,隻要利益相投,仇人也願意幫助你。”
深夜裏,月光如霜,苗山幽穿著一身秋實居士衣服行走在院落裏。一位士兵跟在他的身後,苗山幽說:“你們知道嗎?這月光也有佛性。”士兵說:“月光撐不過一個晚上,還有什麽佛性可言呢?”苗山幽說:“眾生皆有佛性,月光也是如此。”士兵說:“月光不是眾生之一吧!”苗山幽說:“宇宙之大品類之多,萬物皆有各自的性情,月光曾經多少次出現在詩人留下的句子裏,怎麽能說他不是眾生之一呢?月光不僅是眾生之一,還不斷的經曆轉世輪回也許在將來的某一天,他會悟道成佛。”士兵一邊聽,一邊不停的搖頭。苗山幽看這個情形,說:“你讀過佛經吧!”士兵說:“沒錯。”苗山幽說:“既然如此,你為什麽沒有被任命為軍官?”一聽這話士兵愣了一下說:“士兵要成為軍官,考的是勇敢,而不是能讀懂佛經。”苗山幽說:“你讀懂佛經了嗎?”
士兵說:“文字就像是畫筆,佛經就像是風景,畫筆可以畫出風景,但畫筆並不是風景本身。”苗山幽說:“如果我猜的沒錯,你應該來自吐穀渾,而派你來的那個人正是現在吐穀渾的可汗慕容順。”一聽這話,士兵臉色煞白。苗山幽說:“你也不用緊張,我也不會為難你,也不用擔心,我在以後會借這件事情要挾。”盡管如此,士兵還是非常不放心,等苗山幽轉過身的時候,他突然舉著刀子撲了上去。幸虧苗山幽為人謹慎,既然從居士服裏麵穿了鎧甲。見沒有得手,士兵一下子急了眼,舉著刀子一通亂砍苗山幽為了活命大聲的叫喊起來。沒過多一會兒,那位士兵就被一群人圍住了,苗山幽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士兵突然大聲說:“你們還愣著幹什麽?趕緊把那個家夥抓起來,他是慕容順派來的間諜。”眾人一愣,苗山幽說:“你還真是有種,到了這個時候還想栽贓。”士兵說:“如果你不是間諜,你為什麽穿著盔甲呢?心裏沒鬼,你怕什麽?”
苗山幽從容地說:“這是我在戰場上多年拚殺掙來的,我當然要穿在身上,今天如果不是我穿著它,不就讓你這個逮人得手了嗎?”士兵說:“你的這副鎧甲產地是吐穀渾吧?”苗山幽說:“你們現在也不用聽他廢話,直接把他送到大王那裏吧!”助人卻不願意,偏聽偏信,將苗山幽也掀翻在地五花大綁送到了大王的麵前。鞠文泰非常威嚴的坐在那裏,一隻手搭在腰中的配刀上,說:“你們兩個都有可能是異國派來的間諜,所以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把你們兩個都宰了,特別是你苗山幽,你曾經自稱是高昌人,可我一聽你的姓氏就知道你是土生土長的中原人,我為什麽要冒充我們高昌人呢?”苗山幽說:“如果你調查的更仔細一些,你就應該知道我在敦煌是一位很有名的居士。之所以貌似來到高昌,隻是因為我非常的仰慕轉輪聖王。”
一聽這話,鞠文泰一下子感覺自己要飛起來了,說:“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你隻是一名居士,為什麽要穿著鎧甲呢?”苗山幽說:“我隻身一人來到了一幫,特別是我還去過吐穀渾,那裏的人一聽你是唐朝人,就恨得咬牙切齒,我穿著一身鎧甲是為了保命,而今天發生的事情正好說明了我穿著它是很有必要的。”鞠文泰說:“你知道嗎?你這個人非常的可惡,你居然敢懷疑我的士兵是慕容順派來的間諜,你知不知道他之所以能夠讀懂佛經,是因為他的授業恩師是我。”苗山幽不慌不忙的說:“我隻是說出自己的判斷,至於準還是不準,大王完全可以自己去判斷。”那位士兵說:“大王。把他殺了吧!”鞠文泰雖然心裏很想把我除掉,嘴上卻說:“按說我應該把它給做掉,但是你也知道我如今是轉輪聖王,要是讓外界知道我殺掉了一名居士,他們會怎麽看我呢?”士兵說:“他們隻會歌頌你的果斷。”
苗山幽沒有被殺掉,而是被送到了監獄裏,三天之後,那名士兵捧著一碗毒藥,來到了他的麵前。士兵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黑色的碗裏毒藥泛著綠光。苗山幽說:“你是奉大王之命前來送我上路的嗎?”士兵說:“猜的沒錯。”苗山幽說:“有大王的手令嗎?”士兵說:“我帶來的是大王的口諭。”苗山幽說:“空口無憑,還想殺人?”士兵冷笑著從懷中掏出了一枚金牌,說:“認識這個嗎?”轉過頭又對旁邊兩個人說:“幫幫他。”於是苗山幽被掀翻在地,一個人將他控製住,另外一個人往他嘴裏灌毒藥。毒藥還沒有完全灌進去,苗山幽就已經兩眼發直,四肢僵硬。就在這個時候,那位須發皆白的大臣正在據理力爭,說:“大王,現在並沒有證據能夠證明苗山幽是異國派來的間諜,就算是也未必衝著我們,如果真的就這麽不明不白的被我們殺了,唐朝會如何應對這件事呢?”
鞠文泰說:“唐朝的人口那麽多,死一半個人皇帝根本就不知道,又怎麽可能找我的麻煩。”話音未落,唐朝的使者就到了。這是由李大亮派出的,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何刀兒。鞠文泰說:“你們隨便派個人應付一下,他完了。”須發皆白的大臣說:“大王,我覺得你還是應該見一見他,以表示大王的謙虛之情,要是不欠對方一定會以為大王非常的傲慢,從而認為苗山幽確實死在大王的手上。”鞠文泰說:“你希望他死在誰的手上呢?”須發皆白的大臣說:“隻要能證明此事與大王無關就行了。”於是鞠文泰見了使者,何刀兒表現的很有禮貌,入座之後,他開門見山的說:“聽說苗山幽在貴國做居士,我們嘟嘟希望你能把他還給我們。”鞠文泰說:“這話真的是無從說起,我從來沒有從你們那裏借過人,又怎麽談還呢?”
何刀兒說:“那麽大王覺得應該怎麽用詞呢?怎麽用詞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苗山幽我必須帶回去,因為他在唐朝涉嫌參與一場件大案,我必須把他帶回去受審。”鞠文泰說:“他如今已經因為牽涉一起大案,已經被有司正法了。”聞聽此言何道而感覺腦袋裏嗡的一聲,眼前忽然一黑險些摔倒。他努力讓自己站穩,當了說:“大王說的是真的嗎?”鞠文泰點點頭,何刀兒說:“那就請大王把屍首還給我們。”鞠文太不慌不忙地說:“失手也已經被反悔了,沒有燒出舍利,可見他是一個欺世盜名的騙子。”何刀兒有些沮喪的走了,鞠文泰等何刀兒走遠了,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我跟唐朝打交道這麽多年,從來沒有這麽爽快過。”
他越想越覺得興奮,越想越覺得激動,竟然忍不住在那兒手舞足蹈,嘴裏不停的唱著什麽,但沒有人能聽得清楚。何刀兒走出王城,卻並不願願意就這樣返回,他喬裝成一個當地人的樣子四處走動,忽然看見前麵有兩個人抬著一卷草席,看樣子應該不是隻有草席,如果隻是草席,根本用不著兩個人來抬。於是衝上前把草席打開,果然裏麵是苗山幽,抬著草鞋的兩個人先是一愣進而大怒與何刀兒打在一起,不出所料,他們根本不適合當兒的對手,不過三個回合,就被打的望風逃竄。何刀兒並不戀戰,帶著苗山優的遺體一路狂奔。終於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就在這個時候,看到有一位女子騎著馬路過。此人一身胡人的打扮,然而長得卻非常的體麵。核桃兒不知不覺看呆了,就在這個時候她走到了跟前翻身下馬,不等何刀兒說話,這女子從葫蘆裏取出一粒紅丸,就要往苗山幽的嘴裏放。
何刀兒說:“你這是做什麽?”對方笑著說:“既然他都已經死了,往嘴裏放什麽還重要嗎?”何刀兒說:“不重要,可你為什麽這樣做呢?”對方說:“出家人應該知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拿的這藥是一位叫孫思邈的道士贈與我的,隻要他服下這一味藥,不出三天就能夠緩過來。記得把他放在陰涼的地方,要保持清潔。”何刀兒答應著,把紅丸放到苗山幽嘴裏之後她站起身來就要走,何刀兒說:“請姑娘留下姓名,日後我也好當麵致謝。”對方說:“我們現在不是當兵嗎?”何刀兒說:“我的意思是他當麵致謝。”對方說:“不用了,我救人不是為了圖一聲感謝。”然後走到馬跟前,翻身上馬絕塵而去,何刀兒站在那裏,表情失落,仿佛從風中聽到了撕裂的聲音。
苗山幽躺在那裏一動不動,但何刀兒已經注意到他有了呼吸,盡管如此,卻始終不見醒來。何刀兒變得非常的焦慮,他有好幾次衝著苗山幽大聲叫嚷,終於苗山幽有了反應,何刀兒說:“你小子可真是我的福星,因為你的緣故,我遇到了一位長得非常體麵的胡人女子。”苗山幽說:“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練習觀想,在這期間,我見到了很多美妙的風景,我看到了佛陀,看到了彌勒,看到了觀音,看到了西方極樂世界……”何刀兒說:“先不說這些沒用的,跟我到都督那裏去吧?”見了李大亮,苗山幽注意到他的眼神當中透著殺氣,心裏就想此處不宜久留。於是說:“小的拜見大都督。”李大亮說:“你做了什麽?不要以為我不知道。”苗山幽一臉無辜的說:“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能力隱瞞大都督,所以在我看來,無論我做了什麽事,大多都督是知道的,你想什麽時候找我的麻煩都可以。”
李大亮說:“你覺得我是故意在找你的麻煩?”苗山幽說:“除此之外還有更好的解釋嗎?”李大亮說:“我要提醒你,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意味著我有便宜行事之權,你不過是一個小兵而已,我殺了你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苗山幽說:“陛下讓你鎮守一方,不是為了讓你草菅人命,我如果真的不明不白的死了,我相信一定會有人還我公道。”這個時候裏大量的一雙目光落在了何刀兒的身上,何刀兒顯得非常緊張,這個時候李大亮的嘴角浮現出清液的笑容,苗山幽說:“自從我開始研習佛法之後,我就學會了一個道理,人應該與世無爭,聖人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聖祖皇帝如此教導後人,閣下同樣姓李,希望不要嗜殺成性,好殺人者不可以得誌於天下矣!”當我說完這番話之後,我知道我在軍中很難有所建樹了,就想著找一個合適的借口離開這個鬼地方,再找一個清靜的地方好好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