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放地籠子

  “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周和平笑著擺手,“隻要你們兩口子好,我跟爸媽就都放心了。”


  餘安邦臉上的笑容有片刻僵硬。


  他又想到那個賭約了。


  這時,餘秀蓮端著熱茶出來了。大家又說了一通閑話。


  周貴民就問起他們修路的事。


  “修路這樣的大事,怎麽不讓人送個信給我們,我與你大哥一起來幫忙就行。”


  周和平也跟著道:“就是,有我跟爸幫著幹活,不出幾天就完事了。”


  周小滿心中一暖,笑道:“下回有事,我一定叫你們。到時候可別嫌我煩。”


  周貴民與周和平聽著,樂嗬嗬直接搖手說不會。


  眾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就一道起身去了後麵。


  周貴明與周和平,掄著鋤頭與餘安邦一道挖土,周小滿和餘秀蓮則是一起填土。


  多了兩個壯勞力,速度自然快了。


  不過三個多小時,一條路就修了大半截。周小滿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就回去做飯。


  娘家人帶來的魚肉排骨等葷腥,她自然是著手開始處理,又去自留地裏弄了點現在有的豌豆,萵筍之類的,足足做了六個菜。


  排骨燉花生米,酸辣椒炒肉,紅燒鯽魚,萵筍頭炒肉,豌豆菌菇湯,清炒白菜。


  她舍得放油,手藝又不錯,做出來的菜當然味道好。唯一讓人遺憾的是,餘家的餐具不夠。


  湯是用老式雙耳鋁鍋裝的,菜碗不夠,用的是搪瓷杯,飯碗倒是勉強夠用,可惜,缺角的多。


  在周小滿看來,色香味裏頭,色就缺了一大半。


  可看在周和平父子眼中,那就難能可貴了。


  周小滿在娘家的時候,是沒有進過廚房的,此時看到這一桌子菜,父子兩不免就想多了。


  小滿在婆家一定是經常下廚,才能練出這樣的手藝。哎,原來她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父子兩人看餘安邦的眼神,不免帶上了不善。吃飯也惡狠狠的,這是他們家女兒,妹妹親手做的,他們一定要多吃一點。


  餘秀蓮母子以為親家是因為太餓了,還不停勸菜。周小滿也時不時給周貴民夾菜。


  一頓飯,眾人吃得心滿意足。


  飯後閑聊片刻,周貴明就提議抓緊時間幹活。


  這一幹,又是到了天黑。


  周家父子倆說什麽也不願意留在餘家吃晚飯,兩人叮囑了周小滿幾句,又約定好明天再來,這才急匆匆趁著夜色回家。


  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周小滿鼻頭酸酸的。


  娘家人永遠是這樣,就怕嫁去婆家的女兒受委屈,想盡辦法貼補她。


  這晚上,周小滿先去把周家帶過來的西瓜苗種好,又仔細收撿兩人送過來的東西。那蜂箱,更是偷偷地藏進了他們屋裏。


  “可惜現在沒有蚯蚓,要不然,咱們晚上就放地籠子去。”


  周小滿一邊收拾,一邊對餘安邦道。


  “這有什麽難的,你等著。”餘安邦這一天都沒什麽機會與周小滿說話,聽到此話,頓時來了精神,從堂屋裏尋了小鋤頭,一頭就紮進了後院。


  不過半個小時,他就端著個搪瓷盆子進來了。


  周小滿借著煤油燈看清了,心下就是一喜。


  那盆子裏,足足有幾十條蚯蚓。灰褐色的蚯蚓在盆子裏扭來扭去,看久了,還挺讓人難受。不過,她不喜歡沒關係,黃鱔愛吃呀。


  夫妻兩個也不多耽擱,借著煤油燈的光亮,把那些蚯蚓往地籠子裏麵塞。


  等到晚上十點多,兩人才提著燈往外走。


  “今天咱們就先放在那邊的水渠裏,明天一大早,趁著沒有人,咱們再收回來。”


  “就這麽辦,要是被隊上的人看到了,不說咱們弄到的黃鱔,怕是地籠子都要被人撿了去。”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往水渠邊走。


  隊上的水渠,都在田地邊上。平時蓄水,就是為了便於灌溉農田,水一般不會太深,裏麵的水草卻長得很瘋狂。這也是黃鱔泥鰍的天堂。


  十幾分鍾後,兩人穿過長長的田埂,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你提煤油燈,我來放。”餘安邦將東西放下,開始尋找位置。


  八個地籠子,間隔一段距離放上一個,又在周圍的草地裏打結,做自己才能看懂的記號。


  做完這些,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夜裏十一點的田野,除了煤油燈所在之處的光亮,其餘盡是一片黑黢黢。偶爾傳來的狗吠聲,夾雜著田間的青蛙蟲鳴聲,愈發顯得暗夜的寂靜。


  周小滿提著煤油燈,突然有一種錯覺,仿佛這個世間隻剩下她與餘安邦兩人。


  沒有來的,她有些害怕。是以,她腳下的步子似有千斤重,怎麽都邁不動。


  “怎麽了?”


  耳邊突然傳來男人醇厚低啞的聲音,周小滿似乎被注入了強心劑。


  “沒事,走吧。”


  她提著煤油燈,抬腳繼續往前走。


  身後就傳來低低的笑聲。


  周小滿皺著眉頭,回頭不悅瞪著他:“你笑什麽?”


  “你害怕了。”非常肯定的語氣。


  “我沒,我不害怕。”周小滿極力否認,“又沒有鬼,怕什麽。”


  餘安邦卻什麽都沒說,隻是清了清嗓子:“咱們白河生產隊之前有個故事,你肯定沒有聽過。說是幾年前,咱們這一塊的田地,原先是一片墳場。有一次,隊上的一個男人半夜睡不著,起來溜達,就到了這一塊,嗯,就是你現在站的地方,他看到一個長頭發,白裙子的女人在哭,他也是個膽大的,上前就去問——”


  “快點走吧,小寶跟媽在家裏肯定等急了。”周小滿語氣平淡地打斷他,可腳下突然加大的步伐卻泄露了她的緊張。


  餘安邦的笑聲更大了:“你想不想聽他問了那個女人什麽,我還沒說完呢,你等一等。”


  周小滿壓根不理他,腳下的步子邁得更大。


  看著前麵周小滿一副被鬼追的樣子,餘安邦突然就對賭約的事釋然了。


  賭約就賭約吧,好歹,按照賭約,她要對他好,這就夠了。


  兩人很快出了田埂,上了隊上的大路。就在兩人要穿過一片厚密的林子時,突然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周小滿回頭想要與餘安邦說話,後者已經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


  “唔——”


  “噓——”


  餘安邦拖著她,直接鑽到了路邊上的一棵大樹背後。


  滾燙的大手捂在嘴上,周小滿隻覺臉頰光速發燒。她下意識就用兩隻手就去掰那隻大手。


  就在這時,林子裏傳來一聲驚呼,嚇得她忘了手上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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