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小得了周小滿給的方子,就徹底忙碌起來。
一大清早,先去買了菜,然後開始按照方子燉湯。
她到底是從來沒有進過廚房的,哪怕有方子在手,做出的東西,也不盡如人意。
她燉出來的湯,不說像周小滿燉出來的清亮見底,頭兩次,幾乎是黑的,說是毒藥,都有人信。
到了飯點實在拿不出東西,她隻好跑去醫院食堂買。
周六子卻是不樂意了。
“你就是放了鶴頂紅,我也喝下去。比醫院的肯定好吃。”
王小小既感動又有些羞愧。
她真是做不好。
不過,小滿姐說了,廚房裏的事,就是熟能生巧,大不了,自己多嚐試幾次。
王小小下定決心,就開始苦練廚藝。
最誇張的時候,一天燉了五次湯。
把宿舍的同事都驚呆了。
有一個同事實在看不過眼,就在旁邊指導著。
許是她的苦功夫打動了老天,在做了四五天的黑暗料理出來後,王小小終於成功地燉成了一鍋老母雞湯。
老母雞的雞皮是早就處理幹淨的,燉出來的湯,亮黃亮黃,一看就很有食欲。
周六子毫不掩飾自己對這碗湯的喜愛,一口氣,喝得隻見缸子底。
王小小十分有成就感,覺得自己這些日子的辛苦沒有白費。
她將搪瓷缸收好,貼心地給周六子擰了熱毛巾,幫他擦臉,然後端著水盆,去了外麵的廁所。
等她把東西收拾完回來,周六子已經眯著眼,躺在了床上。
王小小臉上不自覺露出了笑。
這家夥,似乎是一點都不知道愁啊。
也好。
她上前幫他掖好被子,又開始整理床頭的東西。
剛把東西收拾完,就聽到門口傳來一陣哐當。
她眉頭一皺,急忙回頭,就見一位一身白衣的護士,正彎著腰,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
王小小下意識回頭去看床上的周六子,見他依舊閉著眼,微微鬆了口氣,就起身去幫忙。
“謝謝——”
熟悉的嗓音傳來,四目對視,兩人臉上都有些僵。
“怎麽是你。”邵盼撇撇嘴,“你怎麽在我們醫院。”
“我怎麽就來不得了。”王小小盡量壓低聲音,起身了,不理她。
邵盼卻突然笑了。
“王小小,看到我在醫院,是不是很吃驚。”她將鋁盆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雙手抱胸,半倚靠在牆邊,“你不是說,你要來這裏上班,我怎麽沒在醫院看到過你。”
這就是典型的睜眼說瞎話了。
王小小為什麽沒能來醫院,最後換成了邵盼,大家心知肚明。
“你現在是工作時間吧,最好還是不要在病房裏到處亂晃,小心我去投訴你。”王小小沒有耐心了。
她害怕邵盼吵醒周六子。
“我這是正常查房,你愛投訴就投訴去,誰怕誰。”邵盼笑嘻嘻的,還要再故意刺王小小幾句,目光就落在了床上躺著的周六子身上。
她不禁咦了一聲。
“這男人,是你對象吧。噢,是了,”她一拍腦袋,“前兩天我就聽同事說,這個病房轉來了一個要癱瘓的病人,原來就是你對象啊。怎麽的,你對象要癱了,你還跟他結婚不?”
“誰要癱了,”王小小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發出來的,“你別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邵盼嗤笑一聲。
“我有沒有瞎說,你自己心裏有數,你也是學醫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湊到周六子跟前,仔仔細細將人打量了一番,繼續道:“我看這男人長得也不咋滴,還沒有尹海英好看呢,你怎麽就這麽對人家死心塌地。哦,我想起來了,好像是這男人家條件不錯吧,至少是個城市戶口。你可真是豁得出去。不愧是班裏的學霸,做什麽都能想到辦法。”
“你要是再滿嘴噴糞,信不信我抽你耳刮子。”王小小徹底失去了耐心,狠狠地推了邵盼一把,“趕緊出去。跟你處在一個房間,我實在是難受。”
邵盼被推得一個趔趄,臉也漲紅了。
這是王小小第一次主動對她動手。
“你得意什麽,”她不自覺拔高了聲音,“成績再好有什麽用,還不是被分到了那樣的工作。找的男人是城市戶口又怎麽樣,還不是是個癱子。同學一場,我就給你一個忠告,與其吊死在癱子身上,不如吃回頭草。尹海英現在還在等你呢。雖然他媽媽不是個省油的燈,可也比嫁給癱子強。”
“滾滾滾,我嫁雞嫁狗都跟你沒關係。你再囉嗦,我就去醫院投訴你打擾病人休息。”王小小把鋁盆子往她手裏一塞,推著人就往病房外趕。
邵盼被強行推著出了病房,還要再說什麽,迎麵就與人撞了個正著。
她張嘴想罵人,看到打頭的人,頓時閉上了嘴。
這個人,她曾經見過。
是她媽以前費盡心思想巴結上的。
好像說是周家的人。
她怎麽來了這裏。
周家大伯母可不知道邵盼的心思,她朝她點點頭,算是禮貌致歉,側過身子就進了病房。
周家二伯母三伯母也跟在了後麵,進了病房。
“阿姨,你們來了。”王小小將頭發別在耳後,勉強露出一個笑。
周家大伯母往床上看了一眼,見周六子還安安穩穩睡著,又瞥見床頭櫃上的搪瓷缸,頓時臉上就笑成了一朵花。
“你什麽時候過來的,累不累,要不先回去歇著,這裏還有我們。”
“就是啊,你先回去,你一個姑娘家,跑來跑去也吃不消。”周家二伯母也跟著道。
周家三伯母笑著點頭。
“沒事,我不累。”
王小小笑。
話是這麽說,到底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她要給周家人騰地方。
周家三伯母已經笑眯眯地拉住了王小小的手。
“你先別急著走,帶點吃的回去。”
說著,從隨身帶過來的布兜裏,開始掏東西。
“這是荔枝罐頭,聽說是南邊運過來的,味道特別好。還有這個紅糖,姑娘家多吃一點隻有好的。對了,天馬上就變冷了,回頭我讓人給你送擦手的。那玩意兒好使。年輕姑娘就要多用……”
周家另外兩妯娌也跟著附和。
王小小推卻不過,收了一袋子東西,才算脫了身。
等出了病房,在走廊上,就看到邵盼正鄙夷地看著自己。
王小小今天實在是沒有精力再應付她,抬腳就走。
邵盼卻覺得憋得難受,她小跑著,跟在了王小小身後。
“我說你怎麽這麽想得開,原來你對象就是周家那個排行老六的。果然是豁得出去。你一個鄉下來的,能嫁進周家,別說隻是嫁個癱子,就是進門就守寡,那也是值得的,我要是你——”
“啪——”
一聲脆響,邵盼的聲音戛然而止。
“你竟敢打我,”她捂著火辣辣的臉,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來,“你憑什麽打我。”
“你再說什麽癱子,守活寡,我還要打你,讓你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王小小也是氣狠了,“你信不信,我聽見一次,打你一次。”
邵盼被她眼裏狠戾的光嚇到,竟然連退兩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王小小。
她毫不懷疑,自己要是真的再多說一句,王小小會發瘋。
王小小見她被唬住了,也懶得搭理她,推開人就往外走。
直到王小小走遠了,邵盼才回神過來。
“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搭上個殘廢,看你能笑幾天。”
邵盼又羞又氣又惱,端著鋁盆子,氣衝衝走了。
病房裏,卻是另一番景象。
“六子,你什麽時候醒的,腰痛不痛?”周家二伯母眼尖,最先發現周六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