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群英薈萃

  太原府麒麟衛分部，午夜。


  “千戶大人神機妙算，何家今夜果然遇劫了！”


  一桌兩椅一屏風，極度簡陋的陳設，透露著衙門清廉的氣息。隻是不知這清廉是否屬實？

  正廳上座坐著個年輕男子，他身材健壯，五官端正，著麒麟衛的標誌衣裳—黑金鱗甲。配套的黑鱗羽冠擱置一旁，使得他的大平頭格外搶眼，又是濃眉大眼，灑脫的相貌自帶一種成熟的穩重，領袖氣度著實不凡。


  這位濃眉大眼的千戶大人眼前一亮，他嚴肅得很，吩咐身前著單膝跪地的漢子：


  “起來細細說道。”


  漢子得令起身，同樣的黑金鱗甲，卻是一張滄桑的臉。


  漢子年近四十，卻對上座不過二十歲的千戶大人恭敬有加，他退至一側，描述道：

  “千戶大人真乃神人也！兄弟們趕到何家時，隻見府內圍牆傾倒，激鬥痕跡隨處可見。外宅下人無一活口，主宅更是橫屍一片！

  除極少數屍體為刀劍致死，其餘的都死於心脈碎裂。”


  “心脈碎裂？”千戶大人低聲重複。


  “是的，與青州劉家、真定府吳家眾人的死因極為相似，像是同一夥凶手！”


  千戶大人並不在意漢子的揣測，他思索了片刻，問道：


  “有無活口？”


  “有！”漢子遺憾道，“我們到時屍體尚有餘溫，兄弟們挨個檢查後發現何府夫人尚有氣息。隻是她容貌盡毀，還身受重傷，救醒時已經瘋瘋癲癲！”


  “去遲了一步呀！”千戶大人感歎，他右手一揮：“武林大會在即，這凶案必須先行放下！”


  千戶大人起身，他濃眉起皺，總覺得這三起連環凶案不簡單。由前兩案想到何家隻是隨意之舉，竟然撞了個正著。


  蓄意滅門，凶手到底是何居心？挑釁官府，還是另有所謀？


  “穆大哥，明日我修書一封，你替我交之真定府負責吳家案子的王大人之手！最好趕在武林大會前回來。”


  “是，大人！”漢子畢恭畢敬。


  “嗯，你先下去吧！”


  人去良久，思緒萬千的大人才緩緩坐下，他濃眉緊鎖：一方是連環凶案，另一方是審查武林大會的召開，近日來事務繁多，怕是難有閑暇。


  不過二十歲就位居麒麟衛千戶大人，他的忙碌並無道理！


  次日清晨，太原客棧，天山派廂房。


  南朝天山派雖為六大門派之一，行事卻極為低調，門派之人大多深居派中，幾乎不問江湖瑣事。若不是此次應邀少林高僧，天山派的人豈會下山？


  不過此次天山派似乎也不重視武林大會，竟然隻派遣了三個晚生！究竟是這些弟子身份非凡，還是天山派真的不入江湖？


  “師兄，昨夜何人來訪？”


  說話的是個白袍男子。他五官精致，一身儒士打扮風度翩翩，讓原本英氣逼人的陽剛有所收斂，更填對女子的魅力。


  “啊？”師兄回話。


  同樣的儒士裝扮，師兄的相貌卻更為俊朗。深褐色眸子一眨一眨，眉宇細膩如斯，膚如白玉，麵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


  可美中不足的是，師兄的相貌太過陰柔，反而少了幾分男子氣概，讓人覺得怪異，難以稱讚！

  “兩個舊識罷了。”師兄笑得輕浮，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怎麽沒聽師兄以前提起舊識？”師弟疑惑：明明久居天山，何來舊識之說？他沒點破，反而回之一笑，道：

  “師兄的舊識，定是江湖上有名的豪傑，小弟也想結識一番！”


  “哈哈哈。”陰柔師兄大笑，調侃道：

  “藏鋒師弟莫不是在天山憋壞了？想要結識幾個紅顏知己？”


  本還心存疑惑的藏鋒聽師兄這麽一說，倒計較不上昨夜之客了，他不好意思起來：

  “師兄這是什麽話，小弟武道未證，豈有雜念？”


  “就是就是，宣師兄你自己不檢點，還想帶壞鋒師兄不成？”


  仰坐在一旁小師妹不滿道，看向陰柔師兄的眼神變了味道。


  宣師兄訕笑：

  “我是在和藏鋒開玩笑，師妹你瞎摻和什麽？”


  師妹愈加不滿，她似乎對宣師兄的分內之事格外關注，嘟起嘴來：


  “胡說，要不是藏師兄發現你昨夜幽會舊識，我還不知道呢？到底是什麽人深夜來訪。不會是青樓女子吧？原來你是這樣的師兄！我呸。”


  這師妹想象力豐富，自問自答說一堆。


  藏鋒有些自責：沈師妹傾慕宣師兄是門派裏眾所周知之事，我竟然一時忘了。唉，這不是給宣師兄添堵嗎！


  陰柔師兄目光如炬，掃過藏鋒一眼，隨即眼光柔和了不少，他帶著笑意的解釋：


  “師妹啊，你胡思亂想什麽呢？我隻是和年少的好友相見，什麽青樓女子，什麽幽會？你這個小腦瓜裏裝的都是什麽呀？信不信我代師公懲罰你心術不正！”


  “不要。”


  師妹害怕起來，她怒意未減，懼意卻多了不少：宣師兄鐵石心腸，一點也不知道憐香惜玉，讓他懲罰可不會手下留情！

  “好了好了！”陰柔師兄不再嬉笑，端正態度，他看過兩個師弟師妹，道：

  “我天山派向來潔身自好，從不過問江湖之事，如今我們下山赴會，怕是少不了宵小之輩的閑言碎語。”


  藏鋒凝重地點了點頭，接著師兄的話往下說：


  “我們不問江湖，卻享有六大門派之名，此次大會定然有人坐不住，想要通過挑戰我派來博取名號！”


  “管他什麽人，剛小瞧我們，讓他們來！誰敢挑戰就揍他，揍服帖了！”師妹站起身來揮舞雙手，大放厥詞。


  “不妥。”兩個師兄異口同聲。


  被兩個師兄瞪著，師妹一下子偃旗息鼓，怏怏坐下，嘟起嘴來。


  藏鋒師兄指責道：

  “與人相爭，豈不壞了我天山派不慕名利的聲譽。”


  “不錯。”陰柔師兄向藏鋒示意個肯定的眼神，轉而對師妹語重心長地說：


  “我們居於上位，應有上位的行事作風。”


  “上位，聲譽，你們就知道這些沒用的東西。要是被人欺負到頭上來，也不還手嗎？”師妹狠捶木椅扶手，質問師兄們。


  “還，當然要還。”藏鋒摸了摸下巴，耐心道：

  “不過不能傷了和氣，要以德服人！”


  “你去以德服人吧，我才不會留情！要是他們敢惹我，我定要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師妹一臉嫌棄，罵罵咧咧道。


  兩個師兄相視一笑，不知道怎麽勸說這個沒頭沒腦的師妹。


  陰柔師兄苦笑，看著師妹把頭偏到一邊，頗為無奈地說：


  “師公的性子你還不清楚嗎？要是做了出格的事，我和藏鋒可都保不住你。”


  “你就知道拿師公來壓我！”


  師妹氣惱，瞪著宣師兄。或許連她自己也未注意到，為何她會如此反常？難道就是因為知曉了宣師兄昨夜的“幽會”？

  藏鋒竊笑，果然還是師兄知道怎麽治她。


  “鋒師兄，你笑什麽笑？”


  不敢衝撞宣師兄，她轉而將矛頭指向鋒師兄。


  “有麽，我笑了嗎？”藏鋒狡辯，心裏樂嗬得很。


  “你再笑我就，我就揍你！”


  她想威脅藏鋒，借此出口惡氣，卻發現自己手裏沒有他的把柄，以至於隻能揚起拳頭。


  兩位師兄輕笑，不再逗弄傻師妹，各自回屋去了。


  唯剩下古靈精怪的師妹還在幹瞪著眼，氣鼓鼓地在心裏詛咒。


  與此同時，太原客棧的另一處廂房。


  大廳內匯聚了一群人，他們分占兩邊。


  為主的幾位衣著各一，皆是抱拳而立，由一高一矮兩個胡茬青年領頭。


  為客的幾位衣衫襤褸，破衣破褲卻不顯邋遢，如此打扮的定然來自武林第一大幫—丐幫。


  丐幫為首的也是個年輕人，他瘦瘦高高，相貌不凡，腰間別有一根翠色短棍。此人正是丐幫新興人物—馬東赫馬總舵主。


  馬東赫向東道主們作揖，敬畏道：

  “久聞華山雙雄威名，今日一見倍感榮幸。”


  丐幫眾人皆是躬身示敬，可見這夥人為馬舵主是瞻。


  矮個青年心中彷徨，連忙上前扶住馬東赫，回之微笑：


  “閣下如此謙虛，不知是丐幫的哪位英雄？”


  “不敢當，不敢當，小小人物馬東赫是也。”馬舵主友善得很。


  “原來是馬總舵主啊，難怪我看著麵熟！”矮個也套近乎。


  在後抱胸看熱鬧的高個一聽這是丐幫總舵主馬東赫，當即有了興致，他快步走上前來，抓住馬舵主的雙臂，熱情道：


  “聽聞丐幫的新總舵主馬東赫武功高強，禮賢下士，耍得一手蓮花落棍堪稱武林一絕。當真是你？”


  “兄台錯意了，那些都是虛名，當不了真的！”馬東赫搖了搖頭，依舊麵帶笑意。


  高個推開前來拉自己的矮個，不再客氣：


  “我管他真的假的，今天遇上了就要看看武林一絕到底有多厲害？走，熱乎熱乎！”


  高個強人所難，馬東赫不想撕破臉皮，隻得擺手婉拒：


  “我這一點半點，哪能拿出來與人比試！”


  這話一出，高個變臉了，他鬆開馬東赫，叫囂道：

  “怎麽，不答應？看不起我華山一雄王急雨嗎？”


  這王急雨亮出拳頭，盛氣淩人。


  矮個連忙上來勸說：


  “馬兄不要與他一般見識，他就是個武癡！”


  馬東赫笑得坦誠，再拱手道：


  “幸會幸會，王兄如此崇尚武道，真性情也，馬某定要好好結交一番。”


  “馬兄胸懷寬廣，我黃憶南佩服佩服。”矮個拱手回禮。


  “老黃，你湊什麽熱鬧啊？快讓開，我倒要看看江湖上人盡皆知的武林一絕到底有多絕！”王急雨欲推開小個黃憶南。


  誰料黃憶南一閃避開他的推攘，還轉身吼道：

  “要打架等武林大會，到時候天下英雄任你挑，是一雄還是狗熊自會讓天下人知曉！”


  “我呸，你特麽才是狗熊！”王急雨急惱一時，爆出粗口來。


  黃憶南懶得與他計較，回身應付馬東赫：

  “馬兄一大早前來拜會，所為何事？”


  這一雄似乎不是主事的人物，馬東赫心裏暗道，打量著短小精悍的黃憶南，暗道這才是正主。他故作懸念：


  “黃兄可曾聽聞天山派要出席此次武林大會的消息？”


  “略有耳聞！”


  黃憶南點了點頭，雖說華山派在消息上不如人數眾多的丐幫靈通，可天山派下山這一消息何等勁爆，他豈會不知？


  “不知黃兄對天山派有何看法？”馬東赫直截了當。


  黃憶南皺起眉頭，難解他話中用意。


  “沒什麽看法，比試幾下就知道了。”王急雨搶著回答，對於神秘的天山武學，他早就想試試其威力如何了。


  “王兄好興致，馬某也有此意，不知王兄倒時候可願與我並肩作戰？”馬東赫笑意更甚，心道正好抓住這個武夫。


  原來如此！黃憶南才想出：這馬東赫是來尋人對付天山派的。此舉慎重，涉及門派鬥爭，急雨可千萬不能答應。


  可黃憶南還未勸阻，王急雨就已經開口了。


  他興致勃勃，咧嘴笑著：


  “公平作戰才是正道，我一雄的實力會比天山派的晚輩們差？你的請求，我不答應。”


  黃憶南長舒了口氣，好在急雨大智若愚，沒有答應他。


  “如此這般，那馬某在此預祝王兄旗開得勝了！”馬東赫仍是麵帶笑意。


  “武林大會上的爭鬥都是後話，商議國家大事才是重中之重，馬兄怎麽也和急雨一樣糊塗。”


  黃憶南話中有話，低聲道。


  “你說誰糊塗？”王急雨鼻孔衝天，叫囂著，卻無人理會。


  “黃兄高見，有黃兄這等人物在我南朝真是一大幸事，我等還有要事要做，改日再來拜訪華山的朋友。”目的被發現了，馬東赫不願停留，就欲退走。


  黃憶南看在眼裏，也無意與這種愛慕的人深交，他微笑著回應：

  “馬兄慢走。”


  待到丐幫眾人走後半晌。


  “舵主，華山雙雄不識抬舉，竟然不把舵主放在眼裏，真是該死！”馬東赫身後的兄弟暗諷。


  “無妨，我不計較。”馬東赫笑得不再瀟灑，躊躇道：


  “隻是我幫雖是武林大幫，可因幫眾武藝不精的緣故，難以受人重視。想在武林大會上扳倒天山派，更是難上加難。”


  “師兄所言極是，那我們怎麽辦？”那兄弟收起冷傲的態度，問道：


  “武當少林是為武林泰鬥，難以與之為伴，如今又沒了華山派。”。


  馬東赫仍笑：

  “不急，還有峨眉和洞庭，再不濟也有青城派和飛嘯幫，我們總能尋到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