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愛,驚人的真相
“是,”雪姝停下,扭頭坦誠看著章晉鬆,“若非母後授意,這地方也不是本宮能輕易進得來的。”
頓了頓,雪姝再次拭淚。
“隻她現今也不好過,本宮便想幫她一幫,然事情始末本宮並不了解,便隻好來問問章大人,原以為章大人知道的……”
話未說完,聲音卻已哽咽得不像話。
鶯歌垂眸,在心裏為這做戲做上癮的人豎起了大拇指。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六公主才是真將這句話悟得透徹,第一次假扮就將這個角色演繹得淋漓盡致。
章晉鬆哪知此三公主非彼三公主,性命攸關,他也沒去細想這其中邏輯不順之處。
何為邏輯不通之處?
那便是,既然是皇後授意讓三公主來救人的,那麽按理說不管他說不說淑妃之死的真相,這三公主都該將他救出去才對。
沒道理他不說,她就不救。
但現在章晉鬆無心其他,眼瞅著人這就要走,他心一急,忙道:“公主別走,微臣說,微臣說就是了。”
雪姝裝樣停下,讓鶯歌將她推回方才的位置,“此話當真?”
章晉鬆端看了她兩眼,後無奈歎息,“三公主一片孝心,微臣哪有不說之理。”
說到底還是為了自己能活命。
雪姝冷笑,看破不說破,“多謝章大人體諒。”
好,廢話說完,章晉鬆也為了能早點從這鬼地方出去,開始向雪姝說起有關淑妃的事,“這話,要從十八年前說起……”
十八年前,新帝大選,名滿京城的刑部尚書嫡次女初選之時鋒芒畢露,與新帝初次見麵便受封才人,賜茗香苑。
放眼大賢開過至今,初選之時被封才人的,唯淑妃一人先例。
雖說她本人並未有故意顯露鋒芒綻放光華惹人眼的打算,但光是她站在秀女之列這一舉,就足夠惹眼了。
可想而知,淑妃當時有多引人注目,又有多招人恨。
不過,因著那時皇上剛登基不久,國務繁忙,雖對美人一見傾心,卻迫於政事不得不暫將親封的才人放至一旁。
而這一放,就是半年。
這半年裏,伍才人受過不少人刁難,而其中便有皇後。
但凡入後宮的女人,最在意的,便是侍寢一事,第一夜更是草率不得。
其次,則是這侍寢之後的子嗣問題。
伍才人受封第一晚,皇上本意指定茗香苑,卻因臨時有事而延後。
第二日,皇後讓自己信得過的太醫,也就是他,前去茗香苑為伍才人診脈。
麵上說是覺伍才人身子單薄,出於關心,實則卻是皇後的慣例。
凡是有新人出現,不管是皇上登基前還是登基後,她都會讓自己人去確認此人身體狀況。
根據狀況不同,接下來采取的手段也有所不同。
伍才人自身底子有所欠缺,她對他說的是,她的病是胎中帶來的,生來怕冷,風寒風熱之症皆易患。
但好的是,經多年調理,這怕冷的毛病已好了許多,手腳虛汗也有所改善。
他為伍才人診完脈後將詳情告知皇後娘娘,娘娘得知後讓他以多種易致女子流產或不孕的藥物製香料。
他是娘娘的人,自然唯其馬首是瞻。
隻讓他不解的是,香料做好,娘娘並未馬上用上,而是讓他暫為保管。
這一保管,就是半年,剛好便是皇上因政務忘記茗香苑還有這麽個才人的期間。
就在眾人以為伍才人就此失寵時,皇上又想起這麽個人了。
在留宿茗香苑的第二日,伍才人受封為貴人,而那日,娘娘才讓他將香料交給她。
皇上子嗣單薄,大皇子那時方走不久,宮中便隻皇後娘娘麵前二皇子一個皇子。
如此,正是需得人為皇上開枝散葉之際,自然不會需得特意準備什麽防孕之藥。
當時貴妃娘娘剛孕不過兩月,侍寢方麵有所限製,皇後又已兩年未孕。
而當時後宮分位高的便隻有皇後與貴妃二人,雖進宮的新人不少,但論起分位,便數這位新封的伍貴人要高些。
於是,大家便都將目光聚集在了這位伍貴人身上,想她會為皇室添上一位皇子還是公主。
可惜伍貴人原就底子差,不易受孕。
若非皇上對其一見傾心,以她的身子情況,縱使有著仙女之姿,也是難進宮的,更別說侍寢受封了。
於是,三個月過去、半年過去、一年過去。
春去秋天,眼見皇上都將人封妃了,淑妃的肚子卻依舊沒有好消息。
當時淑妃早已獨得聖寵,見皇上為其連皇後都冷落了,大臣們在子嗣上便催得緊了。
不得已,皇上隻得再次開始翻牌子,彼時淑妃進宮已有兩年。
那之後,隻被皇上臨幸過一回就有孕的成美人被封為嬪,皇後娘娘也終於在誕下二皇子的四年後再次被診出喜脈。
雖在這期間貴妃娘娘不慎小產讓人遺憾,但皇後娘娘與成嬪相繼傳出喜訊更讓人為之欣喜。
他一直都知淑妃不孕,這其中定有皇後娘娘的原因,但她具體是如何安排的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原以為她會將那香料用在淑妃日常用的熏香中,或衣物發飾等常用之物上,或直接入口。
兩年裏,他製過不少香,這期間娘娘一直沒有同他說他是如何用那玩意兒的。
直到那年冬天淑妃染上風寒大病不起,被診斷此生都無法生育,娘娘方告知他往後不必再做香料了。
那時,他問起香的去處,而娘娘也如實告訴了他。
她說:“這世間,最痛苦之事,莫過於被最愛的人殺死,她不是受寵麽,皇上不是愛她麽?本宮便做好事成全他們,被君王寵到死,這待遇,往朝曆代可是沒有的。”
她深知淑妃身子不好,不易生育,所以她便將那香用在了皇上身上。
氣味淡雅的香,摻在皇上慣用的衣物熏香之上,自淑妃得寵第一日,兩年內從未被發現。
他日日去明淑宮,夜夜宿美人榻,他身上的香氣,便夜夜侵蝕著他所愛之人的肺腑骨血。
就這樣,原本還存著的那麽一絲希望,被皇上在不經意間親手給掐斷了。
那年冬月,淑妃險些未能挺過來。
她於明淑宮日日以淚洗麵,央求皇上帶她出宮散心,說她暫不想待在這一方天地中了。
皇上念其身子弱,不允,她便哭得隻剩一把骨了。
不得已,皇上於臘月初帶其前往溫暖的南方,隨行太醫中便帶了他。
一行人行至華梁縣,他親眼見淑妃自下人手上抱起那險遭雪埋的女嬰,看她滿臉悲痛央求皇上允她養那孩子。
皇上不想她傷了身子,二話不說便點了頭。
回宮後,淑妃因這個孩子變得開朗,身子也一天天好轉。
淑妃道那孩子是上天送給她的禮物,即便不是親生的,她也將其視如己出。
而皇上也因淑妃從心底接受了那孩子,並決定待孩子周歲時便賜其封號。
而這,在大賢曆代也是前所未聞的,便如同初見就封淑妃為才人一樣。
可這哪裏行,三公主那時剛過周歲。
撇開年齡不說,哪有嫡公主都未得封號,其他嬪妃麵下的公主便被賜予封號的道理?
眼看離六公主滿周歲還有八月,皇後娘娘再次找到了他。
而這回,不是讓他做香料,而是讓他在淑妃日常服食的藥中動手腳。
那時,原就是他負責為淑妃調理身子,動起手來自然方便得多。
雖當時他也曾被淑妃的溫柔善良所觸動,卻也僅僅是觸動。
在世為人,不為己,當天誅地滅。
他與淑妃非親非故,何必呢?
“所以,你就在她的藥裏,動手腳了。”
雪姝開口,放在扶手上的雙手不知何時捏成了拳。
剛修剪過的指甲亦不知何時掐進了肉裏,卻麻木得沒有絲毫感覺。
章晉鬆未察覺到異樣,許是現今年邁,提及往事,多少有些傷感。
“是,”他歎氣頷首,“不能讓人有所察覺,便不能是毒,慢性的都不行。”
“所以。”
雪姝緊扣著手,接話。
“幹脆讓她的風寒,讓她的病永遠都得不到根治,別說根治了,她實則壓根,就沒被醫治過。”
章晉鬆沒聽出來。
她的這些話,都不是以疑問的語氣來說的,而是肯定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