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你我,焱哥哥
這是……
雪姝伸手,觸碰到了白色的一片,便一邊聽著好像在哪聽過的旋律,一邊扶著白牆往那方向走。
不知這樣走了多久,眼前忽然豁然開朗。
青石板路小橋流水,清流自蔥綠草間瀉於石隙之下,暖陽當頭和煦輕柔,參天榕樹間樹葉於風中沙沙舞動。
這是哪?
雪姝的視線自榕樹上掃過,再經過旁邊的長椅,最後來到那片青蔥田地中,停留在那抹象牙色嬌小身影上,隻覺眼前所見熟悉得厲害。
對了!
她想起來了。
這不就是她上回做夢夢見過的地方麽?
也就是說,她現在在夢裏?
可既然在夢裏,為什麽會感覺這麽真實?
“啊……”
突如其來的輕呼聲打斷她的思緒,抬眼看去,發現那著月白色長衫的人已轉過身來看著她。
雪姝微驚,條件反射地開口便要說抱歉,不想卻在看清那人的臉時怔在了原地。
如瀑墨發未綰發髻,僅一根絲帶綁著束於肩側,五官精致,未施粉黛。
如星的桃花眼裏正含著笑,瓊鼻下粉色的唇勾起一個淺淺弧度,似含苞待放的粉紅花瓣。
隻見其月牙色的裙擺隨風輕輕擺動,似盛開在綠葉中的一抹嬌蓮,美得猶如一副畫。
但,讓雪姝驚訝的並非眼前人如何美貌。
而是那張臉,分明就跟她的一模一樣!
好一會兒,雪姝方找到自己的聲音,“你……”
“你來了呀。”
才剛開口,對麵人的聲音就壓過了她的。
而且這聲音,也跟她的一模一樣。
雪姝翕翕唇,發現疑問過多,自己都不知該從何問起了。
見其放下手裏的小鋤頭很自然且一臉熟絡地朝她走過來,雪姝下意識後退,不小心踩到一塊石子,腳下一個踉蹌。
正要發力穩住身形,那人便朝她伸出瘦削的手抓住了她的手,一股沁心的涼意自掌心漫開,冰得雪姝一個激靈。
怎麽會有這麽低的體溫,這日頭分明很暖。
雪姝看著她,道了聲謝,想將手從她手裏抽出來,卻發現她並沒有鬆手的意思。
這不禁讓她更加疑惑,“你……是誰?”
聞言,那人唇角的弧度擴大了,卻沒馬上回答她的問題,隻用另一隻手端起放在一旁的差點後牽著她的手把她往榕樹下領。
雪姝蹙眉,出於好奇跟著她來到樹下,然後照她的示意在長椅上落座。
“嚐嚐?”那瘦削的手撚起一塊油紙包著的糕點送到她麵前,澄澈的眸子含笑地看著她。
不知為何,雪姝感覺被她這麽看著,好像就不忍拒絕,以至於真就將那糕點接了過來。
“你……”
“我叫雪姝。”
沒等她再說話,眼前人就先自報了家門,還衝她頑皮地擠了擠眼。
“我知道你也叫雪姝,因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隻不過,我沒有姓,你有姓。”
雪姝念著糕點的手一緊,“你是我,我是你……”
為什麽會有兩個她?
而且,她自己在跟自己說話?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想著,旁邊的“她”放下盤子,含笑的眼裏突然滲出淚意。
雪姝微鄂,正欲開口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就聽她說:“我的時間不多了,我頂多能撐到這個時候,我還以為,這回你不會來了呢。”
時間不多?
這回?
“等等。”
雪姝把糕點放回盤裏,感覺腦子裏繞了一團線。
“你說清楚些,什麽叫‘我是你,你是我’?我以前跟你見過麽?”
剛問完,“她”就笑了。
“我就知道,你每回來都會問我這些,不過沒事,誰叫你每回都是‘新’的。”
雪姝越發搞不懂了,“新的?”
“她”笑著點頭,方才不言語時分明如一朵嬌蓮,而今卻笑得同她一樣沒什麽儀態,還掰著手指頭數。
“上回來是二十六年前,上上回是四十八年前,上上上回則是七十一年前……”
說到這,“她”突然停了,側過頭的那瞬間,眼下的那滴淚便順著“她”有些發白的臉落下來。
“你會來,說明你快死了,可惜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你,所以接下來的話你一定要記住。”
什麽?
微風掀起河中藕葉,晶瑩剔透的水珠自葉中心順著其脈絡悄然滑入水中,於那層漣漪中濺起點點水花。
喃喃細語隨風灌進耳裏,捏著她手的那隻手好似比剛才來得還要冷。
刺骨的,甚至穿過骨頭表皮浸入骨髓的冷。
隨著這一道道輕語入耳,腦中快速閃過一個又一個陌生又熟悉的畫麵,最後停留在一片血紅之上。
“記住了?”
“她”拉開她們的距離,眼淚如斷線珠子不停地從其蒼白的臉上無聲地滾落下來,於其月白色的裙麵上暈開一片水漬。
雪姝看著她,隻覺冷得厲害,捏著她的手不自知地收緊,再收緊,最後連牙齒都在打顫。
“她”沒去管臉上的眼淚,分明在哭,唇角卻是揚起的。
“她”的另一隻手撫上了她的臉。
“我的靈力已在為你用回溯之術時枯竭了,此次便是最後一次,若能解除詛咒固然最好,若不能,便隻能是你與焱哥哥有緣無分。”
頓了頓,她放下手,攤開掌心,垂眸。
雪姝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就見她掌心放著的,赫然是那枚他贈予她的玉髓。
不同的是,這玉髓原是她縫在香囊裏隨身佩戴於懷中的,此時上麵卻多了一根銀色的繩。
繩子觸碰到脖子上的皮膚時,眼淚來得毫無征兆,溫柔的綠光在“她”為她戴上時從頸間散開。
水霧般的流光中,眼前人的臉開始變得模糊。
雪姝心驚,沒來由地心慌,一把抓住她的手,搖頭,“不要……不要走,不要……”
“她”說了,最後一次了。
這次過後,方才出現在她腦中的一切便不會再出現,跟他有關的所有記憶,她都會忘得一幹二淨。
四千多年前的相識、相知、相戀,到最後的互定終身,都會讓她給忘了……
所以……
“不要走,不要……”
然而,無論她如何挽留,溫柔的光暈中,眼前人如水霧般漸漸散去,出現時分明那般真實,而今卻如鏡花水月。
也不知從何處來的疾風,忽而一陣,將那最後的輪廓也吹得無影無蹤。
“不要……不要走!”
四千年,一百六十多個輪回,一百六十多次的絕望她都挺過來了……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就……
焱哥哥,焱哥哥……
“焱哥哥!”
驚坐而起,雪姝感覺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著她的脖子。
短暫的窒息後,她大口喘著氣,如雨的汗打濕了她整個後背,滿頭的汗珠順著她耳畔流進頸子裏。
浸骨的涼。
夙珝倏地睜眸,睡意醒得前所未有的快。
心中仿佛紮著無數根須,隨著這一聲喊讓人連根拔起,痛得他驀地抬手狠狠捂住心口,“丫頭?”
雪姝身形一怔,緊揪著領子的手泛白,青色血管於手背清晰可見。
男人熟悉的聲音與腦海中的畫麵重疊,屋中之景忽然變得既熟悉又陌生起來,讓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此時是在夢裏還是已醒來。
“焱,哥哥……”
她怔怔轉身,對上夙珝幽深如深淵的瞳。
夙珝心一緊,隻覺心髒疼得抽搐,忍痛坐起來,他的眼裏盛滿了不可思議,“你……你叫我什麽?”
“焱……”
雪姝張張嘴,後麵兩個字正要出來,她的喉嚨陡然一緊,就像被人突然捏了一樣。
夙珝一手捂著心口,一手摸上她的臉,漆黑的瞳漸漸轉變為琥珀色,其間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聽話,回答我,方才叫我什麽?”
月焱,焱哥哥,月焱,焱哥哥……
他不曾告訴過她他轉世前的名,她為何會知道?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