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道歉,有人詛咒他!
空氣破裂,揚起的鞭子帶著陣陣寒風。
似數不盡的刀刃於空中炸裂,冰冷的碎渣子狠紮進人的皮肉裏,摘膽剜心般的疼。
帝王之怒,無一人敢上前阻攔。
淩厲粗糙的鞭子帶著強勁的風在夙馨玉身上落下,所及之處皮開肉綻,屋裏很快被濃濃的血腥味彌漫。
秦婉如回了魂,二十年如一日在人前盛氣淩人高高在上的她頭一回狼狽地跪在夙承勳麵前,攔住他揮下的手,痛哭。
“別打了……皇上,求您別打了!別打了……”
夙馨玉雙目緊閉,臉上白粉同眼淚糊成一團,嘴角滲出汩汩鮮血,仿佛隻有出的氣兒沒有進的氣兒。
她的臉上、頸子上、身上,無一塊完整的好肉,原本雪白的中衣幾乎被鮮血染紅,破裂的地方綻開一片片生肉。
晏揚及李明德等大男人早在夙承勳動手前就出去了,事關皇上家事,他們也不好插手。
太後雖吃齋念佛多年,待人亦是寬厚仁慈,然她生平最是看不慣這種陰損卑劣手段。
且她早早就去了靈妙山,回來後夙馨玉又未曾像雪姝這般親近過她,向來都是例行公事般的請安,偏生這一個月夙馨玉還屢生事端。
故此時此刻,太後沒有為夙馨玉說情,隻坐在那冷眼看著。
雪姝樂得看夙馨玉慘兮兮的樣子,更不會去求情了,象征性的都沒有。
去他的虛假姐妹情。
鞭打夙馨玉並沒有讓夙承勳出氣。
或者說,他每每看到地上那小偶人時心裏的怒火便高漲一分,以至於揚手都帶著內力。
“滾!”他對秦婉如說,“便是你平日縱著她,才養成她如此卑劣狠毒的性子,朕今日若不好好教訓她,日後不知會如何歹毒!”
說著喘了口氣。
“他今日能對老六下手,明日便有可能連朕都不放過!朕如何能再容她!朕今日就打死這小毒婦!”
對著秦婉如抬腿就是一腳。
夙承勳生性多疑,雪姝算聽出來了,他後麵補充的這幾句才是他對夙馨玉下如此重手的根本原因。
秦婉如口吐鮮血妝容盡毀,抱著肚子趴在地上,好生狼狽。
刷刷十幾下,夙馨玉一動不動,張著喘氣兒的嘴也閉上了,看著無一絲生機。
到底還是看不下去了,太後讓雯萱攙著她起來,“好了皇帝,給她些教訓就行了。”
示意雯萱去請晏揚等太醫進來。
夙承勳打紅了眼,瞳仁上都布滿了血絲。
他看著地上那個桐木人偶,盯著上麵的字,恍惚間“夙雪姝”三個字變成了“夙承勳”,連生辰八字都變了。
夙承勳一個激靈,寒毛倒豎,全身血液都沸騰了起來,耳邊赫然響起一個聲音。
有人詛咒他,有人詛咒他!
他們盼著他死!盼著他交出龍椅!盼著他的這江山占為己有!
不!不!
凡是想他死的都得死!凡是對他江山有想法的人都得死!死!
手起鞭落,太後的話說完後夙承勳揮鞭的力道不僅沒小,反而更大了。
“砰!”
一記勁風落下,不遠處被波及的桌子從中間斷開。
太後看出了夙承勳的不對勁,登時有些嚇到,緊抓著雪姝的手朝外頭喊:“來人!來人!快攔著皇帝!攔著皇帝!”
晏揚等人忙不迭進來,然而當他們看到夙承勳打紅眼的模樣時都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是文臣,皇上習武多年,那一鞭子下去……
“刷——”
就在大夥兒為夙承勳的異常毛骨悚然時,鞭子劃破空氣的聲音從中間斷開,夙承勳的手被攔截在半空中。
男人一襲藏藍色錦袍,昂藏七尺器宇軒昂,一張俊顏麵無神情,鳳眸深邃清冷,轉眸間疏離之色盡顯。
無人看到他是何時來的,隻覺一陣寒風後眨眼間他便在這裏了。
“王爺!”
“十三弟!”
晏揚等人與太後紛紛詫異,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雪姝眉尖輕蹙。
不是說今晚軍中設宴麽?怎麽過來了?
“皇叔……?”夙承勳恍惚,還未從方才的想象中回過神來。
夙珝扼住他手腕,淡然道:“打夠了麽?”
沉穩清冷的嗓音如罄鍾低鳴,悅耳,卻又讓人在細品後略覺得涼。
夙承勳愕然,轉了轉充斥著血絲的眼珠子,待看清屋中情形後方驚覺自己失態。
但當著夙珝的麵,他並不打算承認自己失態。
稍作調整後就道:“有勞皇叔了,不過此乃朕的家事,無需勞煩皇叔。”
說著,使勁將手從夙珝手中掙開。
看了看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夙馨玉,惱怒地扔掉血鞭。
秦婉如一手捂著腹部一邊朝夙馨玉爬過去。
太後心有餘悸地拍著心口,扭頭讓晏揚等人去給夙馨玉看。
晏揚幾人瞧著夙馨玉的模樣是一刻也不敢耽誤,匆匆上前同冷淩苑的宮女一起將夙馨玉小心翼翼地搬上床。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太後自不會說夙承勳方才失常的話,就讓李明德等人當是夙承勳氣極了。
夙馨玉的模樣她瞧不下去,便示意雯萱攙著她出去。
夙承勳在扔完鞭子後就去了外間。
夙珝本不是特意來此的,太後出去,他自沒有留下的必要,便也在掃了床上的夙馨玉一眼後麵無表情地負手而出。
到了外間,方知夙珝會出現在此的原因。
原是東北邊境幾個小部落意欲趁著他們過年間鬧事。
這點事向來是夙珝處理了便罷,但剛好那邊軍中出了點狀況,需得夙承勳的一道聖旨,故他就跑了這一趟。
既是為了公事進宮,夙承勳便是心中再對他插手他打夙馨玉一事不滿也不好說什麽。
這就要走。
雪姝上前:“父皇,三姐姐那邊……”
她不怕這個節骨眼上惹夙承勳。
打?
光這麽打有什麽用?
她可是差點就被冤枉了,不得給她正名啊?
夙承勳心裏正煩,回頭就想衝雪姝發脾氣,然餘光瞥見夙珝,到嘴邊的話瞬間又讓他給咽回肚裏了。
“這玉和宮她是住不得了,”太後說,“我看她就是身邊人太多了,閑不住。”
太後這是在給夙承勳出主意。
夙馨玉好歹是嫡公主,而且也已經被打得半死不活了,若賜死刑,難免有些說不過去。
說白了,左不過雪姝的身份不夠格。
如果她是正統公主,遭人詛咒,不管詛咒是否有效,單在皇宮使用禁術一事就足以讓始作俑者掉腦袋了。
夙承勳聽明白了太後的意思,沉默片刻,道:“三公主品行不端心術不正,即日起扣除一切月祿,移居清水苑,留一人照看便行,至於其他人……”
視線落到迎葉瑩春二人身上。
“一並斬了。”
說罷就走。
屋裏屋外跪了一片的玉和宮人驚懼不已,紛紛哭喊:“皇上饒命!皇上饒命是!”
瑩春麵如死灰,認命般垮著肩跪坐在那,任由進來的人將她拖拽出去。
迎葉還跟剛才一樣,一個勁兒求饒,嘴裏還在說著三公主如何如何。
“等等。”
男人清冷矜貴的聲音響起,屋裏哭喊聲就跟受過訓練似的戛然而止。
眾人以為昭王爺會為他們說情,紛紛用哭紅的雙眼期待地看著他。
雪姝不知他要做什麽,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尖看著他。
夙承勳:“皇叔?”
夙珝瞥了眼站在一旁的雪姝,邁步行至其麵前,一隻手搭上她的小肩膀。
“本王來時若未聽錯,此前當是皇上冤枉了姝丫頭,動用禁術本乃大罪,而今老三不過換了個地方住,這便不說,誰讓老三為嫡,然皇上不覺得如此有失偏頗麽?”
夙承勳嘴角耷拉得厲害。
“皇叔言……”
“道歉。”
夙承勳的那句“言下之意為何”沒能說出來,夙珝便淡淡地看著他,直言不諱。
什麽?道歉?對老六?
不僅夙承勳,屋裏所有人都狠吃了一驚,連太後的臉色都僵了僵。
夙珝鐵了心似的,那雙如墨鳳眸似漆黑深淵,冰冷無情。
縷縷寒意悄無聲息地滲出來,經由空氣染上人的皮膚穿透人的皮肉,不容半分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