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王爺自重
什麽?孫幼心被山賊給劫走了?
這還不到一個月呢,孫暮離就動手了?
還是……
不,不可能,趙榮羨他一心想要拉攏孫太師,倘若他對孫幼心下手,豈不是故意得罪孫太師嗎?
可若是孫暮離,他不該如此明目張膽吧。
彼時孫幼心的丫鬟滿臉焦急,都快哭了。
可王嬤嬤卻不以為然,她冷厲了掃了那丫鬟小紅一眼,繃著臉道,“小紅,平日裏跟著你家主子胡鬧就罷了,今日老夫人有很重要的事,可沒有空處理你們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聽這意思,孫幼心是經常撒謊?
不過,小紅那模樣,半點也不像是在撒謊,她急得眼睛都紅了,哭哭啼啼道,“王嬤嬤,我這回說的是真的,小姐……小姐真的出事了,若是再不告訴老夫人,小姐恐怕……恐怕……”
“小賤蹄子,你敢詛咒小姐!”王嬤嬤馬上怒罵了一句,轉身就要走。
小紅這下是真著急了,她衝上去就抱住了王嬤嬤的大腿,哭得可憐巴巴,“王嬤嬤,王嬤嬤,我求求你了,小姐……小姐是真的出事了……”
小紅兩個眼睛都哭得紅腫了,可是王嬤嬤半點也沒有理會她,反而叫人把她給拉了下去。
小紅想要往廳堂裏去,可外麵被擋得嚴嚴實實,她完全就進不去。
她想要找人幫忙,可這太師府裏,此刻也沒有了旁人。
她想要去大理寺找孫暮離,可這哭哭啼啼的還沒有踏出院子,就讓人另外幾個丫鬟給攔了下來,說是孫幼心把我的臉劃傷了,孫暮離巴不得她死,怎麽還會救她。
這小紅倒也有趣兒,來來回回,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我這剛回到屋裏,藥還沒能喝上,小紅就闖了進來,一進門就噗通一聲跪倒在我麵前,“表小姐,我求求你了,你……你救救我們家小姐吧!”
她哭滿臉乞求,與那日欺負我的囂張跋扈相比,簡直像是可憐蟲。
可我覺得她更可笑,孫幼心把我害成了這個樣子,我怎麽會救她,我沒有殺了她已經很不錯了。
“小紅,你家小姐把表小姐害成這般模樣,你還有臉來求表小姐,怎麽那麽不要臉!”我還沒有開口,翠香已經開始攆人了。
我這半個月有多麽痛苦,她都是看在眼裏的,我這心裏有多恨,她自然也是明白的。
於是說著說著,她索性直接拿著掃帚趕人了。
小紅也是個臉皮厚的,任由翠香怎麽趕她都不肯走,
咚咚咚的對著我就是一頓響頭,哭求道,“表小姐,奴婢求求你了,你就救救我們家小姐吧!你這容貌雖然毀了,可你也沒死啊!我們小姐落得你山賊的手裏,恐怕要沒命的啊……”
嗬嗬?敢情我毀容是個小事兒?
也對,在她看來,她的主子孫幼心是尊貴的世族小姐,而我不過是個無權無勢,寄人籬下的窮親戚,說得難聽點兒,我連她主子的寵物狗都比不上。
可惜,那隻是她以為的,在我看來,我的命比任何人都要金貴,我的臉也比孫幼心的命要重要。
看到小紅那般淒淒慘慘的模樣,我忽然有些幸災樂禍。
我好笑的看著她,嘲諷道,“怎麽?在你看來?我毀容隻是件小事?我告訴你,在我的眼裏,我的容貌比你們小姐的性命金貴多了。”
小紅一怔,顯得有些絕望,狠狠一咬牙,說道,“表小姐,你要知道,這裏是太師府,我們小姐是太師的親孫女,而你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窮親戚,你那張臉怎麽能比我們小姐的性命重要……”
“這便是你求人的態度?”我冷笑著打斷了她。
小紅僵住了,她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看著她的這副模樣,我心裏舒服極了。
不過,身為一個心腸不算狠毒的人,我自然不會看著孫幼心被害死。
所以,我是要給她提醒的。
於是我笑了笑,又說道,“小紅啊,與其在這裏求我,倒不如去報官。你都說了,你家小姐的命比什麽都重要,所以啊,就別在乎名聲了,先保住命要緊。”
小紅是不敢報官的,孫幼心身為太師的孫女,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孫幼心就算是毀了,哪怕她的身子是幹淨的,到時候旁人也會說她不幹淨。
她這輩子,也就算是毀了。而太師府的麵子也算是丟盡了,這小紅自然也吃不了好果子。
所以,她隻能回來稟報,可偏偏她們主仆二人說慣了謊話,這會兒真出了事反而沒人相信。偏偏老夫人又有‘重要’的事,連見都見不著。
她想去求孫暮離,可偏偏又讓一堆丫鬟攔著並胡說了一通,惹得她真的認為孫暮離不會救人。
可她要真去找孫暮離,這表麵功夫,他還是要做的。
看著小紅越來越絕望的目光,我很是滿意。
我想了想,一臉心軟的又說,“行了小紅,我給表哥寫一封信,你拿去找他,這該幫的忙我是幫了,表哥願不願意救人,我就不知道了。”
聽說我願意讓孫暮離救人了,小紅頓時一驚,馬上就感動得痛哭流涕,直呼我是好人,說我是活菩薩。
翠香見我如此大度,瞬間就有些不高興了。
雖然她平日裏懦弱了些,可在這件事上,也是頗為憤怒的。
小紅剛剛離開,她立刻就焦灼的問我,“表小姐這是做什麽?她們主仆那般心狠手辣,她們將您害成了這般模樣,就是死了也活該,您何必幫她呢?”
我倒是不想幫她,可這小紅都求上門兒來了,我若是不幫忙,恐怕旁人會覺得這幕後凶手就是我了。
再說了,這個小紅在太師府裏都耗費了這麽長時間,那孫幼心有救才怪呢。
我抬起頭,輕輕看了翠香一眼,朝她勾了勾手指,“翠香,你過來。”
聞言,翠香馬上湊了過來。
我微微歎了口氣,笑問她,“翠香,我問你,這小紅從進門到現在,多長時間了?”
“快大半日了……”
“是啊,這都大半日了,一會兒她還要去大理寺折騰一通,你說可還來得及……”
可不是嗎?這個小紅,從進門到現在浪費了多少時間。
在王嬤嬤那裏哭了一通,王嬤嬤也不知道是魔怔了還是怎麽著,看她哭得那樣真切,卻還半點都不相信她的話。
她想要去大理寺找孫暮離吧,又被幾個莫名其妙的丫鬟勸說,說什麽孫暮離肯定不會幫忙,叫她求我。
最好笑的是,她被那麽一幫丫鬟推推嚷嚷的,竟真就信了。
這大半日都過去了,她還得去大理寺折騰一頓,等她折騰完了,孫幼心也差不多要沒命了,就算命還在,也定然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小紅這一路受阻,處處被誤導,處處碰壁,倘若不是有人故意而為之,怎麽就能這麽巧呢。
翠香倒是個聰明姑娘,聽到我的話,她立刻就會意,低聲道,“難道是公子……”
“噓”我將食指放到唇邊。
翠香立刻就閉上了嘴,仿若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說道,“奴婢伺候表小姐喝藥吧。”
“不必了……”我擺擺手,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喝完之後,我便睡起了午覺。
比起前些日子,我的心情好了許多,尤其是今日,我覺得渾身都舒坦了不少。
我不知道,孫幼心被劫到底是誰所為,不過,不管是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孫幼心離死不遠了。
而太師府,也要發生大事了。
果然,當天夜裏,太師府就亂做了一團,孫暮離和他爹親自帶著人上山去。王嬤嬤狠狠挨了一頓板子,險些連命都沒有了,小紅更是被打得血肉模糊,險些就要咽了氣兒。
孫暮離把大理寺的侍衛都調動了,浩浩蕩蕩的直搗山賊老巢。
整整一夜,太師府裏都沒有人合眼。
第二日,孫暮離父子倆幸不辱命的把孫幼心帶了回來,可是孫幼心回來之後整個人卻呆呆的,像是被嚇傻了。
更引人遐想的是,她那滿身的傷痕,一看就似乎與人歡愛過……
除此之外,她的左臉上,還被割出很長一道傷痕,直接割到了她的嘴角。
雖然隻有一條傷疤,可比起我這幾條,卻更是可怕。
孫太師氣壞了,孫老夫人哭哭啼啼的,說是定要讓那害了她孫女的凶手不得好死。
可是這幕後的凶手還沒能找到,孫家又連夜將孫幼心送回了老家。
世族們都愛麵子,現如今鬧出了這樣大的事,孫家的臉麵算是丟盡了。他們想要為自己的孫女報仇沒有錯,可他們也不願意讓人看了笑話。
所以,隻好讓孫幼心這個笑話離開長安城。
人一旦不在了,日子久了,這件事也就算是過去了。
可要是孫幼心一直在長安城裏,那這件事也就永遠過不去。
這就是世族,看著高門顯貴,父慈子孝。
可一旦涉及到了家族的利益,便是親兒子,那也得當沒有生過。
孫幼心被送走的這個夜晚,我睡得很是安穩,半點也沒有感到心虛。
第二日我心情大好,便想著蒙了麵紗去街上走走。
這一回,翠香沒有攔著我,孫暮離也沒有攔著我。
他很清楚,如今我是不會跑的。
從太師府出來,我便徑直的往白家酒樓裏去。
不過我並未進去,遠遠的看了我爹一眼,我便吩咐翠香去裏頭打包幾個菜。
翠香提著食盒出來的時候,很是顫顫巍巍,笑嘻嘻的對我說,“表小姐,您可真好眼光啊,這家酒樓的飯菜可好吃了,分量也很足!”
“不過啊,就是這家酒樓的老板,成日裏都黑著臉。”翠香小心翼翼的往裏望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啊,這酒樓的老板就是四王妃的父親,自打四王妃沒了以後,他就成日裏悶悶不樂的。”
翠香並不知道我的身份,哪怕趙榮羨曾經來鬧過,她也隻相信她的公子,認為我是她家公子的表妹。
覺得我隻是脾氣古怪了些,喜歡亂跑,所以她家公子才讓她守著我。
故而她也沒有在意太多,隻像是勸我一般,唉聲歎氣道,“這四王妃也是可憐,都懷著身孕那麽幾個月了,還叫人給燒死了,一屍兩命。可又如何?四王爺也就是傷心了一段日子,如今一轉眼,又納了好些美人入府……”
“最傷心的,還是這白家酒樓的老板。所以表小姐你定要好生活著,你若是再有個三長兩短,公子會很傷心的。”
說了半天,她還是怕我尋了短見,怕她心愛的公子傷心?
她以為,她的公子對我這個‘表妹’有情?
倒真是個傻姑娘。
不過她真是想多了,前幾日我是有過尋死的心思,但是現在沒有了。
趙榮羨都還沒死呢,我又憑什麽要死?
皇後也還沒有死……
將我拉入這場旋渦的人,都還好好的活著,我自是不能死的。
我輕輕笑了笑,溫和道,“翠香,你放心,我是絕不會死的。”
“姑娘,我家主子有請。”我轉身正要踏上馬車,梁豐不知何時忽然出現在了我麵前。
他嚴嚴實實的堵住我的去路,一副我若不肯走,他就要綁架的架勢。
依著趙榮羨的脾性,他還真能幹得出來。
罷了,見就見吧,倘若趙榮羨要逼著我回去,又或者想要說些什麽我不願意聽的話,我大不了再鬧一回自殺。
我身上的疤痕已經夠多了,也不怕再多出一道。
趙榮羨心思很是別致,他像是故意的,特地將我約到了醉月樓的廂房裏。
我剛進去,梁豐便重重的把門給帶上。
然後我聽到翠香焦急的聲音,問他的主子是誰,問他想要對我做些什麽。
不過說了幾句,突然就沒聲兒了,想是梁豐點了她的啞穴。
對於梁豐,我還是很放心的。
梁豐雖然是趙榮羨一手提拔的,可梁豐的心腸要比趙榮羨軟得多,他不會因為翠香嚷嚷了幾句,便要拿人家怎麽著。
倒是趙榮羨,不知道又想出什麽幺蛾子。
我一路走進廂房,裏頭一個人都沒有。
不過下一刻,趙榮羨就從簾子後麵走了出來,猝不及防的便從身後將我抱住。
“王爺自重”我狠狠掰開他的手指。
這回趙榮羨並沒有非得抱著我不撒手,見我不太願意,他便將我鬆開,然後拉著我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輕聲問我,“好些沒有?近來還不疼不疼?”
“這是我讓李禦醫配的藥,你拿回去,每日塗上一些,臉上的疤痕就會慢慢淡化。”趙榮羨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乳白色的陶瓷瓶子向我遞過來。
趙榮羨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他曾經做過皇帝,也知道宮裏哪位禦醫最好,最擅長些什麽,若是他找人配的藥,哪怕不會讓我痊愈,也會比先前好看一些。
可是,這東西是趙榮羨給的,我不太想要。
我也不願意承認我是他的四王妃……
我搖了搖頭,冷漠道,“民女謝過四王爺了,不過,這東西民女不能要。倘若四王爺沒有別的什麽事,民女就先告辭了。”
“阿歡,不要任性好不好?你的臉若是得不到好的治療,是很難痊愈的。這天底下,除了這藥,再沒有別的藥能治好你的臉。”趙榮羨喊住了我,聽起來很是苦口婆心。
別說,聽到他這麽一番話,我還是很心動的。
與此同時,我的心情也莫名煩躁起來。
我回過頭,冷笑看著他,“依著四王爺的意思,我這張臉一定痊愈是不是?我覺得用不著,我現在這樣很好,省的成日裏總招惹一些莫名其妙的登徒子,更是惹來一些莫名其妙的禍端。”是啊,倘若不是趙榮羨當日跑到太師府裏鬧,那孫幼心再恨我,也不至於毀了我的臉。
趙榮羨不是傻子,他馬上就聽出了我的怨恨。
頓時蹙了眉,過來就想要握住我的手,“阿歡,你別這樣好不好,現如今最重要的是……”
“四王爺,我再說一遍,我是薛靈音,不是你的四王妃!”我打斷了他,一字一頓,“請你不要再來騷擾我了……”
許是我話說得太傷人,我從趙榮羨的眼底裏看到了一絲悲傷。
他沒有再說話了,隻是重重的將那藥瓶子塞到了我的手裏,然後轉身就走。
他走的急匆匆,更是有幾分失落。
眼看著他沒了影兒,我才從裏頭出來。
翠香剛剛被解開啞穴,立刻便衝上來拉住我,滿臉慌張道,“表小姐,您沒事吧!”
“剛才……剛才那個……是不是四王爺。”翠香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話問得似有深意。
翠香先前是完全相信孫暮離的,但這會兒,眼睜睜的看著我被帶走,又看著我和趙榮羨這麽一前一後的出來,她自然就有些忍不住懷疑了。
翠香貼身伺候我,哪怕我不承認,總有一日她也是要發現的,不過她發沒發現都無所謂,隻要讓她知道,她一旦捅破了我的身份,對她家公子沒有任何好處,她自也不會到處胡說。
於是我並沒有半點隱瞞,點了點頭,從容回他,“對,那就是四王爺……”
“這四王爺找表小姐做什麽?”翠香緊促眉頭,似乎在替她的公子盤問我。
我沒有作答,而是笑著反問她,“翠香你覺得,四王爺找我做什麽?”
“奴婢……奴婢不知道……”
“你是不是想問,我到底是不是那位死去的四王妃?”我壓低了聲音,毫不避諱。
而翠香卻是被我嚇得一震,結結巴巴道,“奴婢……奴婢沒有……”
“我不妨告訴你,我的確就是死去的那位四王妃。”我向她湊近了,低聲細語,“為了離開他,我故意詐死,想要換一個身份活著。是你家公子幫了我,還給了我這麽一個身份。”
“不過,我與你家公子,並非你想的那般。我們之間,隻是簡簡單單相互利用的關係。”
“所以,你不必替你家公子去打聽這些亂七八糟的。”
我直起身子的時候,翠香的臉都被嚇得慘白慘白的。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溫聲道,“不過翠香啊,有些事知道歸知道,可別到處胡說,否則你家公子拐帶王妃這罪名可不小啊。”
“奴婢……奴婢知道了……”翠香小臉上寫滿恐慌,小心翼翼的走在我身側。
“行了,回去吧……”
回到太師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
剛剛進門,我就看到孫暮離母子倆。
孫夫人的臉色很是難看,見了我,她的臉繃得更厲害,立刻對我說,“你明日就走吧,我們孫家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娘,我已經說了,那件事不是我做的!你怎麽還這樣!”孫暮離伸手拉他娘,想把人給拉出去。
“不是你做的還能是誰做的!我看你是被這小狐狸精迷了心智!”孫夫人立刻惱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