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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夜半狐來

  ()書法為一門博大jing深的藝術,既是藝術,就不是隨便提筆刷刷刷就能寫好的,寫字容易,寫好字難。這道理就和寫文章一樣,胡編亂造是文章,jing工雕刻也是文章,但其中的差別如同天地之別,判若雲泥,不可相提並論。 

  韓立磨好墨,打開試卷,只見上面的書藝題目「申之以孝悌之義」七個大字,微一凝神,提筆運勁,幾乎一氣呵成,就寫出了一句破題的話: 

  「繼養而言教,於謹於申,見王道之盡心焉。」 

  這是很中規中矩的破題,大意是說:繼承父母的志氣,供養他們,靠的是教育和教化,而這種教育教化,需要認真慎重的從事而反覆不斷的強調,可見仁義之道的施行,在於盡心儘力。 

  韓立的破題,並沒有什麼太多亮點,卻又十分符合題意,破題與題目互為呼應,從內容上說,已屬上等了。 

  這個題目最考驗人的八股基礎,而不是你的思維,因為思維方面,人家已經給你固定好了,沒有太多發揮空間,既然如此,破題太過出眾,意義顯然不大,有這功夫,倒不如把心思全部放在文章的後頭,如何點明養老、教民、習she三者對教育的重要,只要中間不出現什麼唐突和錯誤,就絕對算是一等一的文章,若是用詞用的好,更能脫穎而出。 

  他沉吟片刻,大致已有了分曉,便提起筆,即興承題,用了一個多時辰,經過幾次修改,才將這文章做完,他深吸一口氣,重新抄錄了一份文章,便將其晾到一邊。 

  寫完之後,韓立滿意的打量了幾眼,字跡靈動如飛,花團錦簇。 

  隨後,他滿意地在底下寫上自己的名字,蓋上印章,稍稍一吹,等墨汁晾乾了,一舉手,示意自己交卷。 

  到現在,不過半盞茶時間而已。 

  韓立是第一個交卷的。 

  他的快速頓時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目光中有驚訝,有愕然,但更多的是不解。 

  對比韓立,張鐸可就倒霉了,被人抓進大牢里蹲了一天一夜,腦子裡全都是漿糊,一看到這樣的題目,鬼使神差的寫下了這樣的一段話: 

  「教諭之道有其要,心不放而道自存矣;這個破題,倒是稀鬆平常,無非是說所謂教化,關鍵在於人心,只要人心不迷失則學問之道長存。不過真正駭人的是這承題,陛下且看,人心出自天子,聖王無父,其父亦道也,天子無親,親者為百姓蒼生矣……」 

  全文下來意思就是說,要教化在於人心,只要人心還在,教化就能推行。人心在不在,則關鍵在於天子,天子不應該有他的父親,就算有,那麼天子的父親也應當是天道,天子本不應該有親戚,就算有親戚,那他的兄弟姐妹也該是天下百姓。 

  這一段話按理來說是沒有錯的,寫文章么,本來就是扯淡,都是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扯淡的玩意兒,今天說百姓是天子的子女,明天就說是手足,其實都是空話套話,可問題在於,這句話放在寶德帝一朝,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因為如今的朝廷大部分文官都是紀氏門生,他們信奉的都是紀雲的道理。 

  紀雲的《草堂筆記》中曾有這樣一段記載:「雲生有淑質,幼被慈母三遷之教。」 

  短短的十多個字,卻記載紀雲之所以成才的原因:小的時候紀雲經常喜歡在墳墓之間嬉遊玩耍,他的母親見此情景,說:「這個地方不適合我的兒子居住。」,於是就帶著他搬遷到市場附近居住下來。可是,紀雲又玩鬧著學商人買賣的事情。他的母親又說:「此處也不適合我的兒子居住。」於是又搬遷到書院旁邊住下來。此時,紀雲便模仿儒生學作禮儀之事。他的母親才說:「這正是我的兒子所適宜居住的地方。」於是就定居下來了。 

  由此可見,紀雲成才是母親的教化,所以,紀氏學派的門人把父母對子女的教化看成是成才的關鍵,張鐸竟然說只要有人心就能推行教化,完全偏離了紀氏學派的思想,而且,張鐸的文章中言及天子,更是犯了大忌,最後的成績可想而知。 

  下午考的是禮藝和數藝,禮藝完全是死記硬背的東西,對現在的韓立而言,根本沒有絲毫的難度。而數藝,做題分析,這是韓立的強項,考試不過半柱香他便已經把所有的題都做完了。 

  很快地交卷,走出考場之後,韓立一身輕鬆,就等著院試的成績下來了。 

  …… 

  當天晚上塗山縣縣衙的一間寬大屋子中,坐著幾位身穿官服,頭戴烏紗帽的考官,其中一位,當堂正坐,一臉嚴肅,大約五十歲的模樣,正是這次主持院試的主考李開陽。 

  塗山縣並不是一個大縣,原本用不到李開陽這樣的大人物來做主考,但因為是塗山城毗鄰青雲城,塗山城院試的平穩進行關係到青雲城招生的穩定,所以才派出了李開陽這樣的人物。 

  「嗯?你們有沒有看到不錯的卷子?有的話拿過來我看看。」李開陽看了幾分卷子,皺了皺眉頭,竟然沒有發現一份讓他滿意的。 

  「這裡有幾份。」 

  幾個副考官連忙跑進來,把自己看過覺得不錯的卷子抱上來,鋪在桌子上,讓李開陽觀看。 

  「嗯?這篇大談仁義禮法,看似剛正,揮斥方遒,但剛毅木衲近仁,在嘴裡說大道理的,實在是無病呻吟,判入二流。」 

  李開陽看了幾篇,都搖搖頭,把文章抽到一邊。 

  旁邊的副主考也湊過來看,把原本的甲等改為乙等。 

  「嗯?好字!」 

  突然之間,李開陽看到了一篇文章,鐵畫銀鉤,媚骨天成,立刻點點頭,又看著文章的破題,「繼養而言教,於謹於申,見王道之盡心焉。」這句,輕輕拍了下了桌子,「好,好一個繼養而言教,父母之於我們,不僅僅是養育之恩,更有教育之德,不錯。」 

  這篇文章自然是韓立的,主考官李開陽是紀氏學派的人,他的這篇文章,簡直寫到了對方的心裡,由不得主考不擊節讚歎。 

  而且韓立的字體,模仿的是紀雲的字體,字跡給人的感覺是媚骨天成,可謂是剛柔並濟,充滿活力。 

  「李院長最為嚴格不過,很少有擊節讚歎的文章。」 

  「這次院試的書藝頭名恐怕定了下來。」 

  四周的副主考看見李開陽這樣的模樣,都紛紛私語,湊上來觀看,一看字跡,也都叫好。 

  「這位考生是誰?履歷報上來。」看到得意處,李開陽不免詢問一聲。 

  「這位考生名叫韓立,是塗山官學子科甲班孔從祖先生的學生。」 

  「嗯。」李開陽看了看了手中的卷子,點點頭,便道:「這卷的立意,字跡都是極好,我看就定為書藝的第一名如何?」 

  縣衙房間裡面發生的一切,韓立自然不知道。 

  今天晚上,他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當初在塗山之中遇到的那隻白狐。 

  雖然他當初在塗山他想要獵殺這隻白狐,但是今ri不同往ri,家裡的經濟明顯好轉,他對金錢的追求沒有那ri那麼大。更何況,這白狐不請自來,肯定不同尋常。 

  「難道是為了補天佩?」 

  「唧唧唧……」 

  白狐舉起兩隻爪子比劃,嘴裡不停叫喚著。只可惜韓立聽得一頭霧水,半點都弄不明白白狐想要表達什麼意思。 

  人有人言,獸有獸語。 

  一人一狐,交流,是個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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