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偷梁換柱
顧家被滅的消息,這還沒怎麽消化掉。
顧清歌剛回梁都城,就把她的前未婚,當今太子殿下蘇南夜,暴打了一頓丟到皇宮大門口的事情,長翅膀一樣的再度傳得全城皆知。
禦書房裏,看著被抬進來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太子蘇南夜,龍椅上的蘇毅明氣得臉色鐵青。
憤怒的國君將他桌案上的東西掃落一地,伺候的宮人們大氣都不敢喘,嘩啦啦的也是跪了一地。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顧清歌一個死丫頭,怎麽能把太子傷成這樣!你們這群廢物!”蘇毅明咆哮著,叫罵著,完全沒了在顧清歌麵前那副不顯山露水的城府,倒像個十足的草包。
一國之君,這般喜怒形於色,換了誰看到,都會覺得這大荒國隻怕都早就亡國了。
罵完了,蘇毅明氣呼呼的屏退了所有人,滿臉陰鶩的坐在龍椅上。
“隻是毒打一頓丟在宮門口,這點挑釁示威你就受不了了,就這樣你還配做一國之君?”
一個平靜的聲音從龍椅後的屏風處傳來,一道身影緩緩從屏風後走出。
與蘇毅明身上一模一樣的龍袍,同樣的發冠,甚至是同樣的一張臉。
如果不是兩張臉上截然不同的表情,說不定會有人以為,那個從屏風後走出來的,是蘇毅明的影子。
龍椅上的蘇毅明,眼見著這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止不住的渾身發抖,目露驚恐。
“顧家的那個丫頭,不是你這種廢物能動得了的。”屏風後走出來的那個‘蘇毅明’,非常不客氣的嘲諷道。
“你明明早已取代了我,為什麽要將這國君之位又交還我手裏?你想動顧家又何必要借我的手?我的好皇兄,這麽多年了,你難道就是為了今天,滅了顧家之後讓我來替你背這個黑鍋嗎?”龍椅上,蘇毅明自嘲一笑。
這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蘇毅明’,實則叫蘇懷安,是他一母同胞的雙胞胎兄長,兩人除了性格之外,幾乎沒有任何的不同。
兄長蘇懷安,年幼時就是天賦超高的修煉者,實力境界超過他太多太多,隻可惜性子陰沉,城府極深,而且是個手段殘忍的弑殺之輩。
而他這個弟弟,天賦平平,性格懦弱,一點小事就驚慌失措,算是個胸無點墨的紈絝皇子。
先王一直都非常的器重他的皇兄蘇懷安,卻在駕崩時留下遺詔,將國君之位傳給了他這個不堪大任的皇子。
就在他滿心歡喜的準備登基大典的時候,他和蘇懷安的母後,卻告訴他,登基的人會是他皇兄,而他,將會以蘇懷安的名字,暴斃而亡。
多少年了,他在這偌大的皇宮中,一間暗無天日的密室中,人不人鬼不鬼的被軟禁了多少年。
他的皇兄蘇懷安,頂著他蘇毅明的名字,坐在那把屬於他的龍椅上多少年了。
直至那日,蘇懷安和往常一樣,打開了密室,與他閑話家常,離開時留下了一身龍袍,並對他說。
‘這個國君之位,朕膩了,還給你,不過你要為朕辦兩件事。’
第一件,就是下旨為太子蘇南夜與顧家的顧清歌悔婚。
第二件,就是聯合司空家,滅了顧家。
蘇毅明沒有蘇懷安那麽深的城府,心思不及他的半分,被軟禁了數十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突然讓他重新做回一國之君,幸福來得太突然。
他雖懷疑過,可是再多的懷疑,都無法撼動他重獲自由的喜悅,他毫不猶豫就應允了蘇懷安的條件。
滅了顧家之後,他通過底下人的調查,知道了顧家顧清歌的天才之名,也知道了她一年前就進入朝暉學院,還被白鏡夜收為學生,更知道了顧清歌在朝暉學院,破境入天成為絕對強者的事。
他開始慌了,他寢食難安。
他開始後悔,他不該為了一時自由的喜悅,踩進蘇懷安的圈套。
顧家的事,他無時無刻不再擔憂著,被譽為最年輕的天境強者的顧清歌,會來找他報仇,會殺了他。
聽到人來報,顧清歌回了梁都城時,他仿佛突然靈台清明了,他懂了。
他懂了蘇懷安的意圖。
他們是雙生兄弟,曾經連他們的父王都差點分辨不出他們。
蘇懷安不管出於什麽樣的目的,什麽樣的意圖,他是頂著‘蘇毅明’這個名字,參與了顧家的事。
顧清歌要報仇,鐵定不會放過他,哪怕他舌燦蓮花能把死的說活,他也擺脫不掉,他參與了顧家之事的事實。
雖然滅顧家是蘇懷安提的條件,可是下令的人,是他。
而他就算說出真相,也沒人會相信他,因為蘇懷安,數十年前在他登基之時,就‘暴斃身亡’了。
蘇懷安看著龍椅上,與自己長得完全一樣的這個皇弟,冷冷一笑道:“國君陛下,你應該覺得高興,畢竟數十年前,是我讓母後留了你一條命,不是嗎?”
頓了頓,蘇懷安目光掃過還躺在禦書房地上,半死不活昏迷不醒的太子蘇南夜,再度道:“而且,我還為你選了個極好的皇後,讓你有了一雙兒女,太子殿下和九公主,可都是你親生的,你難道不該感激我嗎?”
蘇毅明眸光一瞬間灰敗下去,自嘲道:“一雙兒女,嗬嗬,皇兄啊皇兄,夜兒和瑤兒是我的兒女沒錯,可是這麽多年,他們可沒少得到你的‘悉心教導’,你覺得除了血緣,我跟他們還有什麽關係嗎?”
蘇懷安冷漠的看著他,道:“今日,我會離開,你好自為之。”
說完,蘇懷安轉身走回了那道屏風之後,整個禦書房徒留頹然癱坐在龍椅上的蘇毅明,還有那渾身是傷的蘇南夜。
好自為之。
蘇毅明放聲大笑,笑聲在禦書房中回蕩著,禦書房中顯得更加詭異。
自蘇南夜被毒打後棄之宮門事件過去,顧家的廢宅也重建完畢。
顧清歌回到重建的顧家,站在門口迎她的,正是在顧家出事時遠在風華國境內,籌建月輪分鋪的言卿。
他收到顧家的消息,將手中一切事物全部交托給手下,快馬加鞭的往梁都城趕。
終是在顧家重建好的這天,趕到了。
“小姐。”言卿站在門外,一身的風塵仆仆,渾身的戾氣好似回到了與顧清歌初見之時。
顧清歌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道:“一路辛苦,回去跟你師父好好敘敘舊吧。”
言卿怔楞了一下,才發現顧清歌身後的老仆,正瞪著一雙略顯渾濁的老眼看著他。
這堪比父子的師徒倆,顧清歌好笑的看著他們杵得木樁子一樣,給流光使了個眼色,自己走了進去。
重建的顧家,所有的家仆婢女,全部都換了人。
不少是萬珍堂送來的,全部都是修煉者,境界都在上品玄境,少數幾個甚至達到了下品地境。
顧清歌都一一查過,全部是萬珍堂出資,從奴隸市場買回來的奴隸,而且都是挑的身家清白背景簡單,不會招惹麻煩的那種。
那幾個實力達到地境的,雖然也是身家清白,但是背景都不簡單,萬珍堂也不知用了什麽辦法,將他們可能會招惹的麻煩,通通擺平了。
至於婢女,雖然修為不比那些買回來做家仆的奴隸,也沒一個是普通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修煉的底子,而且個個都有一門手藝。
顧清歌明白,莫山這麽做,相當於是變相告訴那些,正在打著顧家,或者是顧清歌主意的人,萬珍堂是跟顧清歌,跟顧家交好的。
這是在幫她警告那些有心思的人,也是在給顧清歌示好。
坐在議事廳裏,看著幾乎與被毀前一模一樣的擺設,顧清歌想到了從前。
她在這裏頂撞過她那個爺爺,也與顧家那幾位長老拌過嘴。
物是人非。
“小姐。”門外,言卿和司空無心似乎已經敘完舊,言卿那身風塵仆仆也打理過,換了身衣袍,看上去精神了許多。
“言卿,月輪還是交給你負責,司空長老,要是不嫌棄,可願在我這顧家的小廟裏,屈就個長老?”顧清歌笑著道。
司空無心笑著搖搖頭,道:“丫頭,老夫是司空家的長老,這是不爭的事實,就算我背叛了司空家,我也還是司空家的人,做顧家的長老,還是不必,不過你要是不嫌棄我老頭子,讓我做個管家可好?”
顧清歌歎了口氣,道:“你應該是司空家最最不擅長跟人交際的一位長老,來給我做個管家,你確定你能做得了?”
“凡事總有頭一回,不會做,老夫難道還不能學著嗎?”司空無心突來的耍橫,讓顧清歌一楞,好似看到了她那個一點沒個家主樣的爺爺。
“行,你老人家樂意就行,反正要有什麽解決不了的,要麽去找流光,要麽可以去萬珍堂找莫山。”顧清歌這回算是知道,無論怎麽樣的老頭,都會有變成一個老頑童的一天,隻看是不是能夠遇到那個,把他們變成老頑童的人。
司空無心,他的所有,就是言卿。
以前的司空言卿,現在的顧言卿。
“師父……”言卿略感無語的看著司空無心,在他的所有記憶中,他的師父,司空無心是個冷漠嚴厲的人,是司空家唯一剛正不阿的人,也是唯一給予他溫暖的人。
司空無心從來不善言辭,可是在他要被逐出司空家的時候,司空無心第一次跟他那個家主父親,爭論不休,差點動手。
最後雖然保住了他的命,可是司空無心卻被迫答應他那個喪心病狂的父親,要參與司空家的‘朝拜’。
言卿倚在門外,看著司空無心挺得筆直的背影,雖顯落寞寂寥,卻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倔強。
“言卿,他說他一生無兒無女,把你這個唯一的徒弟,當做自己的親兒子,那時候他沒能護住你,心有所愧,如今的選擇,是為了你,也隻是為你。”顧清歌站在言卿身邊,看著走遠的司空無心,低聲道。
“小姐,你是在哪遇到師父的?”言卿回頭,疑惑道。
據他所知,這個時間,一向都是‘朝拜’的日子。
“萬峰山脈的中心,他和另一個長老,還有姬霜和我舅舅。”顧清歌坦言。
言卿擔憂的看著她,道:“姬家和端木家,向來對‘朝拜’之事並不上心,而且與司空家也是水火不容,他們怎麽會同路?”
顧清歌笑笑,道:“這其中有很多事,以後我再慢慢跟你說吧,明天你去替我辦兩件事。”
言卿斂起憂思,正色以待。
“讓月輪的所有分鋪,都私下留意,有沒有我父母的消息,還有就是……你親自跑一趟東洲城,跟桑幽牧見一麵,留意一下東洲城的顧家,有什麽動靜,我會讓流光跟你一起。”
顧清歌說完,歪頭看著天空,不知在想什麽。
“小姐,東洲城我可以自己去,流光他要留下來保護你。”聽到顧清歌要把流光安排去保護他,言卿立刻就拒絕。
他雖然實力境界不如顧清歌,但是他的成長環境,多年在死亡邊緣徘徊的經曆,讓他早就有了一種麵對危險特殊的敏銳感。
“安心帶著流光去,快去快回,這裏沒人動得了我,而且我要是沒猜錯,動了顧家的那些人,至少現在還不想動我,就算是我打不過,我難道不會跑嗎?”顧清歌好笑道。
回到自己的小院,還是那精致的亭台水榭,依舊的荷塘蓮花,牆角的桑榆翠柳,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從來沒有變過,隻是再相像,顧清歌也明白,都不是曾經的了。
兩個婢女安靜的站在院門外,半點沒有進院子的意思,安分守己的低垂著頭,並不因為好奇心而四處張望。
“你們兩個進來,我有話問。”顧清歌坐在水榭中,還是一樣的躺椅,還是那張石桌。
兩個婢女順從的來到麵前,等待著顧清歌的詢問。
“黃境,這樣的資質確實不太好。”顧清歌上下將兩人打量了一眼,淡淡道:“莫管事告訴我,他選挑來的婢女,雖然實力不高,但是個個都是有一門手藝的,你們倆都會什麽?”
左邊的婢女朝著顧清歌福身道:“回小姐的話,奴婢洛香,會調製各種各樣的熏香,還會做香糕。”
右邊的婢女同樣福身道:“回小姐,奴婢錦繡,曾經做過繡娘,會繡各種圖案,也會裁衣縫衫。”
顧清歌點點頭,這兩個婢女態度上對她恭敬有餘,又不卑不亢,進退有度,看起來心思也是通透活絡的,莫山的確是知曉該如何挑人給她送來。
“最後一個問題,你們的主子是誰?”顧清歌前半句還笑眯眯的,後半句突然語調轉冷。
洛香和錦繡相視一眼,施施然的朝著顧清歌屈膝跪下,道:“莫管事交待過,奴婢們進了顧家的門,從今往後就是顧家的人,與萬珍堂再無半點瓜葛,主子自當是小姐一人。”
沉默,寂靜。
水榭亭台中,兩個跪地的婢女,躺椅上闔眸似睡的絕色少女。
兩個婢女跪在地上,雙腿發麻,背脊卻挺得筆直,額頭滲出細汗但眼中卻是清明一片。
她們看著閉目的顧清歌,靜靜的跪著,臉上絲毫不見半點不滿之色。
“起來吧,去找流光拿點傷藥塗到膝蓋上,誰會做茶點的,去廚房給我做盤桃花酥端過來。”顧清歌未睜眼,隻是慵懶的吩咐著。
洛香和錦繡麵色一喜,互相攙扶著站起來,安靜的行禮退出水榭。
“我身邊不喜歡有太多人跟著,以後你們兩個自己商量,一個在院裏伺候的時候,留一個在院門那守著。”顧清歌在躺椅上翻了個身,再次道。
“是,小姐的話奴婢們記住了。”洛香從容的應道,與錦繡攙扶著離開了顧清歌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