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4章 孤臣與獨夫(三)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的道理,趙文還是懂的,如同尚丁一說的,要借著方家河這件事對陳克山怎麼樣,那有些異想天開,但是如果能將蘭克義一舉拿下,勢必對陳克山是一次卓爾有效的打擊。
趙文很樂於看到這樣的效果。
其實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這次蘭克義打傷劉強的事情中,他的表現有些過於的激動、反應的過於猛烈,有些異於平時溫文爾雅的形象,就像是護窩的老母雞似的要對膽敢侵犯自己雞仔的外人窮追猛打,絕不氣壘。
這裡面摻雜著趙文的一股怨氣,一種許久以來的憋悶。
自從到乾南的汶水鄉陰差陽錯的幹上了副鄉長以來,他有太多的隱忍不發和施展不開拳腳、被束縛、不能快意恩仇,直抒胸臆,總是在顧忌著方方面面的關係,生怕牽一髮而動全身,唯恐哪一個細節沒有考慮到,從而陰溝裡翻船,將事情前功盡棄、功敗垂成。[
也許是因為馮晚晴的原因——其實百分之一萬就是,只是他自己不願意承認——讓趙文腦中那根一直就綳得很緊的弦忽然斷裂了,讓他忽然有了一種為何自己總是瞻前顧後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為何總是如臨大敵小心小膽——既然在贛南不開心,那乾脆就大鬧一場,爽爽利利的離開就是,從而有了忍的不想再忍,乾脆就不忍的決斷。
「既然老子不痛快,那你們也別想痛快。」
離開了首都,在回贛南的路上,趙文一前一後的接到了車煥成和辛德海的電話,他們倆說的事情都一樣,辛德海的鼎鑫公司起訴了陳軍的旭日公司。
車煥成這個時候給趙文打這樣一個電話,用意十分的明顯,車煥成就是在給趙文邀功來了。
車煥成剛剛的當上了司法廳廳長,在他上任伊始正好就碰到了趙文要他關注涇川市方家河蘭克義的槍擊案件。對於那件案子,車煥成已經動用自己的關係注意了,趙文不在贛南,這時車煥成就得到了辛德海的鼎鑫集團起訴陳克山「名言正順」的兒子陳軍旭日集團意圖詐騙、惡意借貸的經濟糾紛案件,所以車煥成就急著給趙文匯報一下。
辛德海和趙文私下的往來車煥成並不清楚,但是辛德海這個時候和陳克山的兒子打這樣一個官司,如果陳軍官司失敗了的話。那麼,對於陳克山的打擊,那疑是雪上加霜的。
蘭克義槍擊兩名執行公務中的警察,論陳克山最後將如何『操』作,事實總是存在的,加上趙文的窮追猛打。要想善終,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車煥成注意到,陳克山的兒子陳軍擁有的旭日集團是用辛德海公司的錢添補了自己公司其它部分的缺款,可見,陳軍的財務方面可能出現了危機,至於危機到達了那一種程度,那自己可以想象。
不過。陳軍已經開始用這種不入流欺騙的伎倆找錢了,他囊中羞澀是必然的,如果陳軍這次和辛德海的官司打輸了的話,蘭克義再在方家河出了事,陳克山這個穩坐釣魚台的老父親,估計會火燒屁股,日子必然相當精彩。
趙文聽了車煥成的話,問:「那你準備怎麼做?」
車煥成組織了一下語言回答:「辛德海的鼎鑫集團訴陳軍的旭日集團案件。事實清楚,證據確鑿,本來就沒有什麼過於麻煩的舉證過程,陳軍的旭日公司就是想和贛南商業銀行串通一氣,騙取辛德海的鼎鑫集團提供擔保,這種意圖非常明顯,我和下面的幾位法院人士通了話。他們都表示這個案子辛德海勝訴是不用質疑的,陳軍必敗。」
「如果陳軍敗訴,他將面臨資不抵債破產的境地,但是辛德海借給他的款項。還是要還的,所以,接下來陳軍會如何去做,我覺得可以拭目以待。」
車煥成的意思就是要等陳軍輸了官司后看笑話,但是趙文卻不讓他這麼去做。
趙文說:「辛德海剛給贛南市中院遞交了訴狀,我覺得,對待經濟糾紛,尤其是這麼大的集團公司,應該用謹慎的態度,你老兄剛剛的成為司法廳長,要穩住,切莫心浮氣躁,授人以柄。」
車煥成以為趙文是關心自己,怕自己在這個檔口被陳克山所嫉恨。
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被一個省委常委留心上了,車煥成今後的日子自然不會好過,可是車煥成這會已經標上了魏紅旗的印記,就是他不去找陳克山的事、陳克山難道會放過他。
再說,車煥成自己難道還有選擇立場的機會嗎?
但是接下來趙文的話一說,車煥成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趙文說:「鼎鑫集團和旭日集團都是省里有影響力的大公司,論誰勝訴誰敗訴,造成的波動都是很強的,前一段時間辛德海將旭日集團惡意詐騙,借錢不還,蓄謀坑騙的事情通過了各種媒體狂轟濫炸,搞的沸沸揚揚,可以說在贛南人不知,人們的思想里幾乎都有鼎鑫是必勝,鼎鑫是正義的先入之見,因此,你們司法部門更應該慎之又慎的面對這次審判,不要給大家造成一種被輿論綁架了的架勢,要沉得住氣,穩得住陣腳,要以法律為準繩,細心細心再細心,不要慌慌張張,秉公執法。」[
「這兩天,找你說事的人,不會少吧?」
車煥成說是,趙文就說:「那你剛剛上任,總要給說情打招呼的人一個面子吧,直接的拒絕,或者一味的沉默,讓判決說話的作風,可能會得罪不少人,寒了人家心,對於今後開展工作,也是不利的。」
車煥成問:「那,我該怎麼做?」
趙文就笑:「老兄,你吃的鹽都比我吃的飯多,還要向我取經?」
車煥成也笑:「我這是當局者『迷』,你旁觀者清,你站的高,總是看的比我清楚的。」
趙文也不管車煥成明明白白的奉承自己,說:「高?我哪有你老兄高,你是廳級。我才處級,你年紀比我大,個頭比我高,我還嫩著呢。」
「有一句順口溜怎麼說來著,上等人,大檐帽,吃完了原告吃被告。這個大檐帽,可不就是你們司法部門的人?」
車煥成說:「這種不正之風,我是深惡痛絕的。」
「我看倒不是這樣,既然事物存在,存在就是有著它的道理的,在司法裁判當中。你們這些大檐帽就是要不偏不倚的兼聽則明嘛,但是怎麼才能做到騎牆居中?那只有多和兩方面對立的人多接觸,認真的聽取他們的訴訟要求,看看他們是怎麼想的,這就叫深入群眾,不走空路子,結合實際嘛。」
車煥成疑『惑』的說:「那處長的意思是……」
「訴訟法對案件的審判有著明確的時效規定。再說一般吃吃喝喝的,本身也難免,生活在人類社會,不近人情是要不得的,只是需要把握一個『度』就行。」
「不要急著結案,在程序允許的範圍內,可以自由的掌握時間,這樣。法官們才能細緻不至於出錯,當事人也有了完全表達自己意思的機會,豈不甚好?」
車煥成終於知道了趙文在說什麼。
車煥成一上來就給趙文說鼎鑫和旭日的案子,鼎鑫必勝,旭日必敗,可是趙文卻讓他不要急著結案,要他指示法院將這件案子在程序允許的期間里儘可能長的拖延下去。而且拖的時間越長越好。
明知道辛德海的公司是定然勝訴的,趙文這樣安排,就是想給陳軍以希望,然後在最後一刻讓陳軍的希望破滅。這叫玩人。
車煥成明白了趙文的意圖,當然就理解了趙文這樣安排的好處所在,心說趙文果然歹毒,但是起碼對於自己來說,這樣做會有一個緩衝期,讓那些準備說情和已經說情的人臉面上好看些。
趙文這是想吊死陳軍,噁心死陳克山,可是,誰讓陳克山惹到了他呢。
車煥成掛了電話,辛德海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辛德海也開門見山,張口就說和陳軍準備打官司了。
趙文的話說的很客氣,對於正義的事業,他總是支持的,自己從乾南出來,對於乾南本土的企業,也是很有感情的,當然對於辛德海這種全憑赤手空拳打下一片領域的企業家,更是敬佩的。
辛德海說只要有趙文的支持就好。
趙文說:「不過,辛總和旭日那邊的案子總是有著麻煩的地方,辛總人生閱歷很多,這件案子牽扯的方方面面,要事先有所吃透,要有做好打持久戰的心理準備。」
辛德海點頭稱是,說:「我是個沒什麼文化的人,但是我認準了一條,邪不勝正。」[
「就這案子,我要是輸了,我還是和從前一樣,一所有,沒什麼可怕的,我大不了從頭再來,但是,我獲得了社會的肯定,這一段時間,我聽了處長的指點,贛南凡是看了新聞和報紙的人,誰不說我鼎鑫虧?誰不說陳軍那王八蛋是害人精!」
「人心所向,民意所指嘛!」
辛德海情不自禁的說了粗話,完了又給趙文道歉說自己真是土包子嗎,請處長原諒,趙文說:「我也是剛剛從乾南調到省里的,那裡的人說話沒有那麼多講究,大家直來直去的,我聽了辛總的話,反而有些親切。」
辛德海就笑,趙文說:「司法廳的車煥成廳長,辛總是認識的,我給他說過你的事,要是方便,辛總可以給車廳長彙報一下案情。」
辛德海連連稱是,他當然對車煥成不陌生,車煥成在建設廳的時候,辛德海和他就沒少打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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