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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宿命〔三〕

  遠處又是幾聲震耳欲聾的炸山開渠聲傳過來,嗡嗡嗡的在山谷里回『盪』,果琳不禁的緊隨了趙文幾步,跟在趙文身後。 

  由於兩人距離的太近,果琳甚至嗅到了這個年輕縣委書記身上的一股獨特的氣味。 

  果琳不由的想起了那晚,也是在間房鄉,他那麼冷靜而果敢的制服了幾匹狼的侵襲,他曾經不止一次的對自己說:「沒事,別怕,有我……」 

  趙文這時忽然嘆了一口氣,果琳就問怎麼了,趙文說:「人窮志短,馬瘦『毛』長,一個地方窮,就會缺乏開拓進取的精神,一個國家窮,在外交上就會仰人鼻息,放在個人來講,窮不擇妻,飢不擇食,寒不擇衣……我記得剛到大王來的時候,在土窪檢查工作,就在一個住家戶的大門上看到了這樣一幅對聯,上聯是『一三四五』……」 

  果琳接著說:「下聯是『六**十』,橫批是『缺二少七』?」 

  趙文就點頭:「我原來聽過這樣的笑話,以為就是一種調侃的,沒想到在大王真的有人將缺兒少妻的話寫到了門聯上……」 

  趙文一瞬間想起了土窪中心學校的那個米老師,輕笑了一聲說:「那個寫對聯的人是個年輕的老師,因為總是發不下工資,對象要和他鬧掰,他一氣之下就在自己家大門上寫了這些。」 

  果琳嗯了一聲說:「米老師?我知道他,最近被評為縣裡教育系統先進個人,很有幹勁的一個人。」 

  趙文就看了果琳一眼。覺得她的臉『色』更加的紅潤了。[ 

  「當年李自成率領著起義大軍攻進了明皇宮之後,搜索宮庫里的錢財,只得到了二十萬兩金銀,他的手下牛金星就嘆息說。一個歷經幾百年的王朝,內庫的儲蓄不過二十萬金,怎麼能不亡國呢?」 

  「同樣的,一個縣財政竟然將老師的工資都發不下,這個『政府』離倒閉關門,也不遠了。」 

  「可見沒錢是萬萬不能的,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倒是希望咱們縣的孩子早當家,成熟而睿智。但是不要貧窮。」 

  「對於我自己來說,貧窮可恥,富貴光榮,我希望我們這一屆的領導,都能記著這句話。」 

  「情況已經有了好轉的,」果琳輕輕的說:「您的努力,我們大家都看在眼裡,大王縣的改變,大家都能感受的到……」 

  果琳正說著,遠處又是一陣連環的爆炸。這些爆炸聲像是響徹在果琳的心裡一樣,趙文看看就說:「咱們下去吧。」 

  果琳就點頭,轉過身以退為進,走在了前面。 

  趙文看著她的背影,正要說什麼,就感到頭頂山樑上飄下來一些塵土,這時遠處又是一陣炸山聲,他就說快走,山上的土都給震了下來。一會將身上弄髒了。 

  果琳卻沒聽清趙文說些什麼。扭過頭看著趙文,趙文就指指頭頂的灰塵。果琳朝上面一看,就叫了一聲:「快走!」 

  果琳這一聲很大,趙文隨著她的手指一看。只見山坡上幾塊大小不一的石頭正順著山體往下滾落。 

  這些石頭是被遠處的爆炸聲給震動的滑落下來的,跌落的速度越來越快,方向正是朝著趙文和果琳站立的地方。 

  果琳和趙文就急忙的往山下跑,這時胡皎潔拿了水就要往山坡上來,看到了那些正在砸落的石頭就著急的大喊。 

  山坡上有不少的小石子被大石塊擊砸著鋪天蓋地的瀰漫著四散開來,揚起的土塵打在人臉上生疼,果琳的眼睛睜不開,慌裡慌張的跑,腳下一崴,嘴裡「哎呦」一聲就趴在了地上,一塊籃球大的石頭就朝著她砸了過去。 

  趙文想都沒想,就衝過去趴在了果琳身上,然後抱著果琳的身體一滾,兩人就翻在一邊,那塊石頭擦著趙文的胳膊就從下了山崖。 

  趙文剛剛覺得自己的胳膊上火辣辣的疼,嘴裡問果琳:「果琳,你沒事吧?」[ 

  但是果琳還沒有回答,趙文背上被一塊石頭砸中了,他全身一震,胸口一悶,整個的脊柱都覺得要斷了似的。 

  趙文眼前一黑,喉頭一甜,嘴裡「噗」的一下就吐出一口血。 

  果琳被趙文壓在身下,知道他是在保護自己,還沒來得及細想,就感到身子忽然的一沉,然後趙文一口血就噴了出來,吐在果琳眼前,果琳立即大叫一聲:「趙文!」 

  山上滾落下來的石頭呼嘯聲將果琳的叫喊聲壓了下去,塵土飛揚,什麼都看不清,胡皎潔和司機在山坡下一時半會也沖不上來,只能盲目的喊叫著。 

  趙文渾身麻木,一點力氣都沒有,覺得身體正在失去知覺,他軟軟的趴在果琳的身上,眼睛半睜不睜地看著果琳的後腦勺,心裡恍惚的說,她要是紮上蝴蝶結,就和小時候一樣了,可是她還會給我送糖吃嗎? 

  果琳從趙文的身下翻了出來,耳邊還有石頭在呼嘯著往山下衝去,果琳不管這些,他看著趙文蒼白的臉和嘴角溢出的血,伸手將他臉上的土拂開,手臂將他摟在懷裡,嘴裡大聲喊著:「趙書記,趙書記,趙文!趙文!」 

  趙文看到了果琳臉上的關切,他想說什麼,可是嘴巴卻一點也張不開了,他心裡在想:她還是關心我的,她還是和從前一樣,她為什麼總是那麼善良…… 

  胡皎潔和司機衝上山坡,趙文已經昏『迷』了,可是就在他們將趙文抬到車上準備往醫院送的時候,趙文竟然又醒了過來,他看著身邊垂著淚的果琳說了一句:「我沒事。」 

  趙文接下來說的這句話,讓胡皎潔感到這個年輕的書記具有一種清醒到了冷酷『性』格:「老胡,就說是我一個人在山上讓石頭砸了,不要將果縣長牽扯進來。」 

  果琳有些不明所以。胡皎潔卻明白了,就說知道了,然後胡皎潔就看到趙文對著果琳像是笑了一下,閉上了了眼睛。 

  胡皎潔就讓果琳下車。果琳還要上車陪著趙文,胡皎潔這會也顧不得那麼多,看看周圍沒人,就壓低聲音說:「果縣長,趙書記的意思你明白?」 

  果琳有些茫然,胡皎潔就說:「書記的意思是不讓你和他一起,免得有人拿這事做文章。」 

  果琳頓時就明白鬍皎潔在說什麼,心想說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和趙書記之間又沒什麼。可是話要說出口,喉頭卻被堵了,想想胡皎潔說的有道理,趙文這麼年輕,難免會有人妒忌他,要是被別有用心的人謠傳自己和趙文在一起出了事,還指不定被人家怎麼做文章的。 

  胡皎潔非常清楚這一段李西田是想找大王縣的麻煩的,既然自己已經站到了趙文這一邊,就事事要向趙文看齊,要從趙文的角度來考慮問題。趙文既然這個時候還專門交待要和果琳撇清關係,那就絕對不是的放矢。 

  胡皎潔見果琳清楚了,就讓她坐車趕緊去省交通廳領導休息的地方,裝作這邊的事情什麼都不知道。 

  果琳猶豫了一下,坐著車走了,胡皎潔也讓司機趕緊開車,然後就打電話叫救護車。 

  果琳坐在車上一會就冷靜了下來,她想想,覺得趙文說的有理。雖然自己和趙文不是此地銀三百兩。可是自己是對他產生了好感的,再說男女之間的事情從來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誰要是有心拿著自己和趙文開涮,越是解釋越是解釋不清,還不如從開始就將謠言扼殺在襁褓之中。 

  由此可見。趙文的確在很多方面都比自己要成熟些。 

  果琳在車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又給司機交待了幾句,隨後裝作若其事的來到了省交通廳領導休息的地點。 

  過了十幾分鐘,果琳就接到了縣委那邊的電話,說趙書記在視察七間房鄉水渠工地上被石頭砸傷了,現在正在醫院搶救。 

  雖然自己已經親身經歷了事情的過程,這會果琳還是非常緊張,連聲的問趙文情況怎麼樣? 

  縣委辦那邊說趙書記這會還在昏『迷』之中,應該沒有什麼危險。 

  縣委那邊通知果琳的人只當果副縣長關心趙書記安危的,沒有聽出果琳在稱呼趙文的時候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叫他為書記,或者是縣長。 

  趙文出了事,縣『政府』這邊就是果琳這個常務副縣長做主了。 

  趙文在七間房鄉視察工作的時候被山石砸傷的事情很快的就傳遍了大王縣,很多人都到醫院去探望趙文,問詢的電話也一通接一通的,胡皎潔就守在醫院指揮和守護著趙文。 

  到了下午,朔壩市新任書記李西田來到了大王縣醫院,來探望趙文,但是趙文依舊的昏『迷』,李西田詢問了一下趙文的傷情,就對大王縣縣委副書記周國棟說,要在趙書記住院的這一段時間裡,保證大王縣的各項工作順利進行,這是政治任務,絕不能麻痹大意。 

  周國棟當場很響亮的回答道:「是!」 

  李西田在大王沒有停留,在上車時,他轉身對著送他的大王縣領導班子成員很凝重的說:「你們要好好配合周書記的工作,大王縣,還是很有前途的。」 

  李西田的話說的有些指向『性』太強,周國棟送走了李西田后就回到了縣府,同時以縣委副書記的名義召開了一次常委臨時會議,在會議上,周國棟嚴肅的指出要認真學習貫徹李西田書記的講話精神云云,蒲春根和胡皎潔幾個對此嗤之以鼻,心說這個周國棟,連小人都算不上,奪權都不懂得策略,猴急猴急的。 

  常委會議一結束,胡皎潔幾個就直奔醫院。 

  蒲春根一到醫院就看到趙文的病房門口坐著一個人,這人兩眼通紅,臉『色』陰鬱,他盯著蒲春根幾個,等眾人都進到病房,蒲春根就走過來到了一邊的洗手間,這個人也跟著過去,見到裡面沒人就關上門,對著蒲春根低聲說:「你為什麼不派人守護著病房?」 

  這人是馬世博。 

  蒲春根對馬世博的責問法回答,心說自己真的是疏忽了,馬世博繼續說:「趙叔出事的時候你沒法跟著,可是醫院裡重要留幾個人守衛吧?萬一趙叔在這裡出了意外,誰能擔待的起?」 

  蒲春根看著有些狂躁的馬世博說:「是,我錯了,我沒有想到這些,我立刻叫人來。」 

  馬世博說:「不用了,我就在這裡守著,晚上,趙叔就會被接走。」 

  「接走?接到哪裡去?」 

  蒲春根有些糊塗,但是馬世博不回答他的話,轉身就走了出去。 

  蒲春根雖然認識趙文幾年了,他猜測過趙文的家世必然顯赫,但是到底趙文也沒有給他透『露』過自己的底細,而馬世博這個小子自從那年離開了華陽后也變得神神叨叨的,跟在趙文身邊一會出現一會消失的,弄得像是一個特工,蒲春根幾次問他到底是在幹嘛,而馬世博總是以「你去問趙叔」這句話將他給打發了。 

  蒲春根在廁所停了幾分鐘,到了外面,看到馬世博還是坐在那裡,像是一塊石頭,就進到了病房裡,和大家說了幾句話,將人都勸到了外面,說:「你們都回去,我在這裡守著,有事通知你們。」 

  李光明幾個一想,覺得大家都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於一英說要不自己在這裡呆著,其餘人都回去,蒲春根還是堅持說自己乾的就是保衛的活,你們就別搶了。 

  將其他的人都打發走,蒲春根就坐在了馬世博的對面,馬世博說,一會你辦一下手續,就說趙叔要到省里治療,蒲春根點頭答應了。 

  兩人剛說完,胡皎潔從外面又拐了回來,他坐在蒲春根身邊說:「我他媽的真是豬,怎麼就沒想到山上的石頭被震動了會滑下山坡的!我『操』!」 

  蒲春根見一直文質彬彬的胡皎潔也爆了粗口,知道他心裡自責,本來的一肚子氣倒是沒法發了,兩人就『摸』了煙吸著。 

  馬世博旁若人的坐著,一語不發,胡皎潔也沒注意他,以為馬世博是醫院裡瞧其他病號的。 

  到了晚上,兩輛輛墨綠的軍車就駛進了大王縣醫院,幾個明顯的職業軍人將趙文抬上了汽車,馬世博也跟了進去,車子一溜煙的就走了。 

  蒲春根開著車就要在後面跟著,想了想讓胡皎潔也上了車,兩個人跟著到了大王和朔壩市交界的地方,那些軍車卻停住了。 

  路邊的一個空曠地里,一架直升機在那裡靜靜的等著,這些默不吭聲的軍人將趙文抬上了直升機,一個為首的人對著蒲春根遠遠的敬了一個禮,然後開著車子就沒影了。 

  蒲春根和胡皎潔坐在車裡,看著直升機緩緩的升起,接著就消失在夜幕里,兩人都對視了一眼,什麼話都沒說,將車子一掉頭,回大王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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