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祠堂林婉儀怒斥林顯文
聽到外麵王素花的叫罵,都是這壞了心肝的婆娘惹出來的麻煩。
林長德麵色不好,“顯文哥,你聽聽,這葉王氏又在外頭叫罵,她的話不足為信呢,處置林家的丫頭有些忒重了,這畢竟是條人命啊,再說修文那孩子可是教了咱村裏所有孩子的學問呢。”
急於快刀斬亂麻,林顯文不耐煩的衝要替林婉儀求情的葉長德擺擺手,“長德,你就是是非不分,林婉儀帶回村裏的男人就在那破屋裏,又不是我一人所見,你又拉扯修文那孩子做啥,他是教咱村孩子讀書,可哪家也不是白讓孩子讀書的,人家都交了束脩嘛。”
“嗬嗬,林族長隻怕是人老眼瞎耳聾,別村的私塾一個娃娃讀半年就要三兩銀子,我大哥一年一個娃才收二兩銀子,村裏有七八個娃娃到了秋上還欠著去年一年的學費呢。
想到大哥硬是頂著大嫂的責罵,收取的束脩幾乎難以支撐私塾再繼續開下去。大哥為了啥,還不是想讓村裏的娃能多幾個有出息的,也好改變村裏的貧困落後。
聽到林顯文昧良心的話,林婉儀望著這村裏最有權威和勢力的兩個人冷笑罷,又抬頭望著祠堂的屋頂,“這林家祠堂七年前修繕,花了一百兩銀子,好像我爹就上交了六十兩吧,不知林族長和葉裏正又交了多少呢?你們敢不敢抬頭看看,中間的那跟主梁可是我爹和二哥親自從山上抬下來的,我爹當時是這樣說的,修武啊,咱林家祠堂修繕一回也不易,就把這百年的紅楸給抬下去做了主梁,也好讓咱林家族人的日子萬古千秋都興旺紅火。”
“人心惡,隻怕這林家不會有千秋萬代咯,爹,你當初的想法很是可笑呢,林氏這樣愚昧、狹隘又惡毒領頭人,林氏家族是不會興旺起來的。”
她說著話朝供奉著的祖宗牌位前走去,心裏還慶幸林顯文這狗東西沒把自己的腳也跟捆上。自己臨死還能罵上一頓,也好過憋屈死。
林婉儀的低沉的嗓音冷情淡漠,更是讓葉長德聽出了濃厚的哀傷和悲涼。
“爹,你和娘說說,你閨女沒做一點錯事,沒給你和娘丟臉,閨女到了九泉下也能坦然的麵對你們。”
綁著的手輕輕觸碰著爹的牌位,林婉儀眼神一派清明。
聽這丫頭站在祖宗牌位前,又望著林長發的牌位,裏正葉長德的臉霎時白的像張紙,林長發對自家有救命之恩,為了救自己的兒子,人家兩口子都丟了命,可他如今卻連人家的閨女都護不了周全,做人做到這地步是有多喪良心和失敗,他一時怔怔無言。
“閉嘴,你個蠱惑人心的惡女!即便你爹出了修繕祠堂的銀子和木料,他是林氏子孫也是應當應份的,這會也輪不到你個丟了名聲的下賤丫頭來妖言惑眾!”
臉皮被林婉儀剝光,林顯文怒的拍起了桌子。
劈裏啪啦,他的力氣大的竟然把供桌連著的牌位桌子也震動,上麵的牌位有許多都被震動的摔下了地。
林婉儀身子朝前靠著長案,把爹的牌位堵了起來,轉臉譏笑起來,“瞧,連林氏祖宗都對你不滿意了呢,氣的跳了腳呢,林顯文,你就不怕他們半夜去找你訓話啊?”
“狗剩,長旺快給我掌這賤丫頭的嘴!”
林顯文從不知道林婉儀竟這樣牙尖嘴利,他的憤怒用暴跳如雷都不能夠形容,舉著拐杖吩咐著人來責打林婉儀的聲音能掀了祠堂的屋頂。
”堵了我的嘴容易,林顯文你能堵完這天下悠悠之口嗎?做人奸詐陰險不分善惡,林氏早晚會被你帶進萬丈深淵!”
最後看了眼爹的牌位,林婉儀怒聲斥責起林顯文來。
“族長,祖宗牌位還都在地上摔著呢,可不能惹老祖宗們發怒,打人的事再等等吧。”
地上掉落幾十個牌位,其中還有自家爺爺呢,蹲在地上撿牌位的長旺抬起頭,有些懼怕的回著林顯文的話。
“嗬嗬,長旺叔可真是孝順,你放心,你不做惡,你家老祖宗不會去找你嘮嗑的。”
瞥了眼被氣的要吐老血的林顯文,林婉儀語氣充滿了歡快。
狗剩捋著衣袖要動手,被葉長德扯住了手臂,“你就消停會,沒看見婉儀那丫頭的臉都腫成啥模樣?當這林氏祖宗欺負個小丫頭,你真的就不嫌臉紅?”
見葉長德依然和那死丫頭一條心,今兒丟足臉麵的林顯文一聲令下。
“沉河時辰已到,把這賤丫頭帶出去!”
“走吧,馬上就要和你爹娘見麵,別在這裏磨磨唧唧咯。”
狗剩立時推搡著林婉儀要出祠堂。
“還真的要把人帶去沉河,那丫頭不就是從山上背下來個受傷的男人,咋就丟了小命呢?”
“可不是嘛,這林族長也忒狠心了,林家的丫頭命可真夠苦的,竟落了個這樣淒慘的下場。”
“聽說那林修文都氣吐血了,若知道族長把他妹妹沉了河,就是仙丹也救不過來。”
“這下林修文家可是慘了,恐怕要發兩回喪咯。”
“哪裏用得著兩回,一下子兄妹二人同時下葬,多省事啊。”
看熱鬧的人見林顯文出來,身後跟著幾個林氏族人推搡著可憐兮兮的林婉儀,紛紛朝後躲開,嘴裏卻小聲的議論著,有的人還惡毒的說著林家要一次辦兩個人的喪事,全然忘記林修文還教授他們的孩子讀書的恩情。
從出了祠堂的門,耳畔嗡嗡吵雜的聲音,讓林婉儀心裏也亂起來,自己真的要被溺死在河裏嗎?
若是沒有大竹筐,自己鳧水工夫還是挺好的,可惜那些黑透了心的人,根本不給她從竹筐裏逃出來的機會,肯定會把筐子用麻繩封的死死的。
覺得死亡臨近,村裏人指指點點,她這會已經麻木到不知臉有多疼,不想讓狗剩他們肮髒的手觸碰自己,僵硬的抬著腳朝前走著。
出了祠堂,葉長德沒臉去河邊觀刑,轉回了家,聽到小孫女說大兒媳和生子去了鎮上找親家過來救人,他心裏才稍微的好受些。
“婉儀,你不能去啊!”
周氏得了信,失魂落魄的從家裏奔跑過來,見林婉儀不但被打的那麽慘還被人推搡著去沉河,她哭喊著擠了過來。
“葉周氏,你要做啥?這是我們林家的事情,閑雜人莫要過來糾纏,狗剩把葉周氏拉開!”
一個葉長德已經倒足了胃口,又來個葉周氏,這婆娘素常就和林長發家走的近,不能讓這婆娘壞了大事。林顯文黑著臉吩咐狗剩。
被狗剩拖到一旁,葉周氏跳腳罵著林顯文,“林顯文,你不配做林氏族長,婉儀這丫頭救人咋還被你這樣糟踐,你還是不是吃米糧長大的啊?咋還不如吃屎的狗呢?”
林姓族人那麽多,也就葉周氏對自己好,林婉儀瞬間嗓子哽咽起來,她吸吸鼻子,朝後大聲喊著,“嬸子,你別管我,我死了自會變成惡鬼,來收拾這些畜生!他們一定會比我死的還要難看的!”
“傻孩子啊,你不能被這些畜生害死啊?這老天爺咋不睜眼看看,這都是啥世道?”
望著被人推搡著走遠的林婉儀,心如刀攪的周氏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的嗓子都沙啞起來。
老實的長旺聽到林婉儀的詛咒,嚇的鬆開了抓著竹筐的手,急赤白臉的嘟囔著,“這喪良心的事我不做了,誰不怕厲鬼誰接手。”
“林長旺,你個沒用的膿包,你給老子回來!你個軟骨頭,就是個沒用的慫貨!”
瞧林長旺丟下竹筐跳腳溜走,狗剩氣的紅著脖子吆喝起來。
狗剩越咋呼,越讓人看他們笑話,林顯文不悅的瞪了狗剩一眼,低聲訓斥著,“瞎叫喚個啥?那孬種走了,不是還有別人嘛。”
見族長的眼神朝自己掃過來,有幾個男人縮著脖子朝後退,生怕被他叫上去做這喪良心的事情,他們跟著看熱鬧可以,親自動手可沒那膽子。
“林有根,你替了林長旺,若敢逃走,回去就跪三日祠堂!”
掃著那些躲閃的林氏族人,林顯文窩了一肚子的氣,他直接點了林有根,並威脅著他。
林有根懊悔自己來湊這熱鬧,不甘心的抓著了竹筐,在心裏把林顯文咒罵了好幾遍。
有個轉村賣豆腐的小商販,挑著擔子經過林葉村,見到這麽大的陣仗,嚇了一跳。
打問了相熟的人,才知道林婉儀的事情。知道自己的生意又沒得做,也不想看著讓人心裏不舒坦的熱鬧,他歎口氣挑著豆腐擔子,急匆匆的離開。
多少年都沒有沉河的婦人,今兒竟然有個丫頭救了個男人,竟然被施以如此殘暴、滅絕人性的處罰。
心底善良的他走著路,搖著腦袋歎氣。
薛雲舉坐在馬背上,看著身旁的人挑著豆腐擔子,苦著一張臉,他心裏暗自思索,這懷寧縣可不是一般的貧苦,連一擔豆腐都賣不完。
剛好接連走了幾個村子也累的很,樹兩旁都是高壯的大楊樹,正好可以短暫的歇息一會,薛雲舉離開翻身下了馬。
把馬韁繩扔給身後跟著的隨從,他朝挑擔子的人大步追了過去。
“哎,大叔,你是這附近哪個村子的啊?”
薛雲舉追上他,朝那小販躬身行了禮,客氣的問著話。
瞧著這人一身細棉衣裳,還斯文有禮,挑擔子的李大壯擱下擔子,笑嗬嗬的回著話,“我是東南五裏的前橋村的,哎,公子要去哪個村子,這附近的村子我都熟悉的很呢。”
天氣熱,豆腐沒賣掉,回去除了喂豬,再沒二用,李大壯也喪氣的坐下來陪薛雲舉拉呱起閑話來。
“你說那個村子竟然有這等惡俗?這不是拿人命作踐著玩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