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薛雲舉收拾林顯文
縣太爺果然是個好官，正房裏的幾個男人還沒從發懵中回過神。
外麵的楊春棗不顧周氏的拉扯，跳腳跨過門檻，“薛大人，你這話我愛聽，族長別人都不成，就讓修文來做！他還是秀才爺呢，做族長再合適不過，咱整個村就找不到他這樣好的人呢！”
其實林修文也讚同薛雲舉替他們做主換掉林顯文，可他卻沒想做族長，畢竟他年紀那麽輕，怕也壓製不住村裏一部分人。忙擺著手，“春棗嬸子，你別胡說，我哪裏能做族長，這事萬萬不可。”
林婉儀可不樂意大哥攔下這不討喜的瓷器活，撇了下嘴，“我大哥才不做族長呢，替村裏那些不靠譜的人勞心費神，折騰壞了身子，我和顏音姐還不哭死。”
妹妹這次說話趁了心，林修文感激的衝妹妹笑笑，“婉儀說的對，這族長我勝任不來，還是另外選個合適的人是正經。”
讓這傻小子當個族長都那麽難，腦子明明那麽聰慧，又讀了那麽多年的書，咋學的這麽臉皮薄呢？恨鐵不成鋼的瞅了他好幾眼，楊春棗攤著手，“修文，你這傻孩子，咋不聽話呢，咱林家人不少，我就沒發現有一個能比得過你們兄妹倆的，讓薛大人上哪裏去找這合適的人呢。”
正事還沒做呢，就鬧哄哄的說起換族長的事情上。
林婉儀笑著把楊春棗推了出去，“春棗嬸子，族長換哪個，咱先不說，這會讓薛大人去給咱把私塾用地先確定下來吧。”
薛雲舉被葉家兄妹和葉長德、林長旺幾個人簇擁著出了林家正房，楊春棗拉著周氏的手率先朝院子外麵跑。
她倆出了林家的巷子，這潑辣婆娘就扯著嗓子吆喝起來，“縣太爺薛大人過來了，要給咱村的私塾宅基劃地方咯！大家夥都隨我去祠堂東邊那塊風水寶地看看啊！”
明明不知荒蕪了多少年的廢棄林子，在這張狂的婆娘嘴裏硬是變成了風水寶地。
前晌才鬧騰過一場，險些讓林顯文這老族長丟了老命，這下經她費力嚷嚷，連薛大人都趕過來，替村裏私塾劃宅基，這風向很快就變的不一樣。
還沒等林婉儀他們一行人來到大路上，村裏的老少孩子都滿懷期待，蜂擁著朝祠堂方向跑。
能看到禍害族人的林顯文出醜，楊春棗自是勤快的跑到林顯文家喊人。
前晌才被幾個婆娘暴揍一頓，老廉氏也和林顯文一樣，躺在床上養身子，聽閨女說楊春棗那該死的婆娘竟敢進她家大門，眼裏閃過惡毒憤恨的光芒，掙紮著從床上下來。
還不等老臉腫脹如豬頭的老廉氏開口辱罵，楊春棗先發製人，盯著她的一張猙獰的老臉冷笑著，“老廉氏，別說沒用的話，縣太爺薛大人有請族長去祠堂問話呢。”
若說別人請自家老頭子老廉氏肯定不信，可縣太爺被林婉儀那狐媚凶殘的死丫頭勾了魂魄，把那丫頭隻差當寶貝捧在手心裏。那丫頭在村裏橫著走都沒人敢說半個不字，如今不單周氏和柳花倆婆娘維護那命硬的賤丫頭，連大楊氏這蠢婆娘也跟著捧林婉儀那死丫頭的臭腳，幾家人擰成一股繩和自家做對，她心塞又妒恨，可也沒輒。
壓下差點出口的咒罵，惡狠狠的剜了眼一臉得意的楊春棗，老廉氏恨恨的扭頭轉去了裏屋。
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個鄉野族長還是一介布衣，連林修文那秀才都不如，拿啥和人家相爭。
形勢不由人，明知薛雲舉是被林婉儀那張狂丫頭搬過來壓製自己，懊悔羞惱的林顯文，卻連推脫不見的膽子都沒有。
早上是自己腦子犯軸，竟用雞蛋和石頭碰，招惹了林家兄妹，這下搬起石頭砸了腳，這臉被打的可不是一般的疼。
被老婆子攙扶著出了裏屋，見大楊氏那惡心婆娘早已經離開，他麵色才緩和一些。
祠堂東麵林子邊上。
一張茶桌並幾根長條凳，薛雲舉由林修文和葉長德倆人作陪，愜意的喝茶笑望著正以身作則的割著雜草，
她身旁的幾個婆娘們和一群半大小子也是捋起衣袖，風風火火的清理雜草和地上的枯葉雜物。
林顯文老兩口子互相攙扶著顫巍巍的過來，看到薛雲舉待葉長德和林修文倆人親和的模樣，心裏醋意翻滾，老臉憋成了醬紫色。
恭敬慎微的葉長德自知他是沾了林修文兄妹的光，才有資格和薛大人坐在一起喝茶，他一直盯著祠堂外的大路，帶林顯文出現，立時站直身子，朝薛雲舉微微躬了**子，“薛大人，林族長夫妻過來了，小民去迎迎他們。”
這人麵相忠厚，本性卻不是個安分人。
被林顯文打的臉都腫脹起來，還巴巴的給人家伏低做小，怪道婉儀那丫頭不待見他，心裏腹誹，薛雲舉淡淡的應了句，繼續和林修文說著閑話。
見葉長德這奸詐的貨色來到麵前，林顯文眼裏閃過不屑，壓低嗓音譏諷的笑笑，“葉長德，你倒是會做人，見風使舵，巴結完林婉儀那小丫頭，又轉頭腆著臉的去巴結薛大人，一副獻媚做作的模樣，也不嫌惡心人，往後這林葉村都成了你的天下，萬萬要慶幸別河邊走多濕了鞋子才好。”
被林顯文挪揄、鄙夷，葉長德也不氣惱，依然用平淡的語氣說著，“我這樣的人也就是個沒出息的貨，婉儀那丫頭能替我家葉奎出了氣，給她當牛做馬都不虧心。”
被他這不軟不硬的話噎的心口發悶，林顯文臉皮都皺巴起來，冷哼聲梗在喉嚨裏，恨恨的扒拉開老婆子的手，拂袖朝前走去。
還沒到茶桌前，林修文大方的和薛雲舉坐在一起，這該死的林修文明知他來到要和薛雲舉見禮，竟還無動於衷的坐在那裏，分明是給自己下馬威。
他壓下喉嚨口的腥熱，快一步走近他們，僵硬著身子跪了下去。“老朽，老朽給薛大人見禮。”
鄙夷的望望腦袋低垂到胸口的林顯文為林家兄妹出氣、撐腰，故意折辱他的老臉，轉過臉依然和林修文說話的薛雲舉，足有盞茶工夫，才淡淡的讓他起身。
老廉氏心裏的怨氣衝天，也不敢發作，忙伸手攙扶差點踉蹌著栽倒在地的老頭子，陰毒的眼朝遠處的林婉儀望過去，隨即又收了回來。
看他兩口子都是一臉的憤恨，連看他們一眼都覺得惡心，薛雲舉冷笑著斥責，“林顯文，你明知這片地方是村裏公有，林家兄妹能拿出自己銀錢為村裏開辦私塾，你不伸把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竟敢橫加阻撓，這林氏族長，你配做嗎？”
“薛大人，這事冤枉了老朽，實在是中間有些誤會……”
上來就被薛雲舉質問責斥，林顯文無力的爭辯著，僅僅說出兩句話就再難自圓其說，一張老臉又脹了起來。
老頭子被縣太爺嚇破了膽子，老廉氏可不認這虧，她朝茶桌前走了兩步，緊緊的靠著茶桌，手倒指著自己的老臉，委屈的擠巴著眼淚，“縣太爺啊，你來的晚，是真真的不知道，村裏的婆娘都被林婉儀那凶殘丫頭給帶壞了，竟不過老婆子年歲大，生生的要打死老婆子啊，你瞧瞧，老婆子都被打的破了相，這……”
柳花她們待的地方都不遠，聽到林顯文兩口子顛倒黑白，楊春棗又按捺不住心火，捋著袖子要過來收拾他兩口子，被林婉儀笑著攔下。
說著話大嘴張張合合，幾個歪斜的大黃牙讓人看了倒足了胃口，隔著茶桌，臭烘烘的唾沫星子都朝自己臉上噴過來。
薛雲舉的臉霎時黑透，倏地站起身子，用寬大的衣袖擋了半張臉，皺眉嗬斥著，“你個老虔婆子，多久沒洗漱過牙齒，快閃開，你的嘴忒臭，別把本官熏暈過去！”
原還想賣慘讓薛雲舉同情他們，卻被他的叱責嫌棄，老廉氏越發的委屈，她這個族長老婆子，在村裏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從來不會想到她這鄉野老婆子又怎會獲得薛雲舉這京城來的貴公子的同情。
即便被薛雲舉萬分嫌棄，為了能被縣太爺同情幫他們一把，眼下哪裏還會想那麽多，轉過長條茶桌，伸手就去抓薛雲舉的衣擺，“縣太爺，你，你咋能這麽嫌棄人呢，你……可要替我們老兩口做主啊……”
髒兮兮又齷齪的老東西竟蹬鼻子上臉，抓著自己的衣擺。
薛雲舉膈應的方才喝的茶都湧到了嗓子口，他臉黑沉沉，手握成拳頭努力壓製怒氣和要把這死老婆子一圈打死的衝動，“你這髒老婆子，快放手，不然我要你好看！”
好在林顯文腦子還沒蠢透，跟上來，把老婆子的手扯開，讓她朝薛雲舉跪下，自己也顫巍巍的跪了下來，“薛大人，莫生氣，這老婆子犯了病，老朽替她給大人賠罪。”
眼看林顯文這老東西臉色極差，搖搖欲墜的身子骨也不硬朗，可別猝死在眼前，給婉儀兄妹倆帶來晦氣。風燭殘年還不忘作惡，他是多一眼也不想多看，便冷冷的吩咐著，“你起來說完正事，早些能回去大家都安生。”
等葉長德把那份發荒略殘破的地契遞過來，林顯文神色複雜的接了過來，連看都沒看，又把地契放在茶桌上。
然後躬了腰身，卑微的說著，“薛大人，這地契確實是村中公有，許是老朽腦子混沌，把這地契忘掉，才惹了笑話，老朽這就給修文賠禮道歉。”
薛雲舉對他討好的話不置可否，神色也極其漠然。
見話說出去，薛雲舉和林修文皆是無動於衷，林顯文胸中翻騰，若不是緊咬牙關，喉中的腥甜被他強壓下，那口老血又要噴了出來。
想他林顯文威風體麵了快一輩子，如今黃土已經埋到脖子，卻在去年夏末，被薛雲舉狠狠抽了幾鞭子丟了臉麵，這次又被這樣糟踐，他若不是被心底的仇恨維係，求生欲忒強大，隻怕會厥死過去。
林修文這小子想來也不敢受他的禮，林顯文心裏還有一絲的期待。
可事實偏讓他意外。
楊春棗踮腳探著長脖子，自然把路邊茶桌前的事情看在眼底，她轉過身子，樂顛顛的去拉林婉儀的手腕，“婉儀，林顯文那老狗被薛大人壓著給你大哥賠罪呢，咱過去看一眼唄。”
因這林子靠近池塘，被池水滋潤，竟比田裏的稻秧都要長的旺盛，綠油油又嬌嫩的雜草送上山還能喂那些野豬。
林婉儀把割下的雜草都卷在一起，仰起臉笑笑，“我才懶得看那倆猥瑣老東西，你樂意去，自己去就成。”
先不說爹娘去世後，林顯文處處給自家人穿小鞋，就他差點把妹妹沉入河底，妄圖溺死妹妹，這份仇恨，林修文就不會讓自己輕易的原諒這喪天良的人。
一臉冷漠的坐正身姿，坦然的受了林顯文給他的屈身三禮。
給林修文躬身行禮，卻被他坦然受了，林顯文哪裏還能穩的住身子，轉身要落荒而走。
“林顯文，還有件事沒說呢，你別急著走。”
薛雲舉抬起手臂，淡淡的開口把人阻攔下來。
停下腳步，林顯文臉色已經不是難看兩個字來形容，他翻下眼皮，卑微的彎了下老腰，“不知薛大人還有啥事要吩咐，老朽定洗耳恭聽。”
薛雲舉轉過身子，眼神掃向還忙碌著的林婉儀，然後又轉過了身子，神色鄭重的說著，“林顯文，你這樣的心胸氣量，實在不能勝任一族之長，林氏的族長有被官做主在今日換新的。”
自家日子雖一日不如一日的敗落，可老頭子還當著族長，也不是沒半分好處，這該死的薛雲舉，竟要換掉老頭子這個族長，老廉氏腦袋轟轟響，手點著林修文和薛雲舉倆人，不顧一切的咒罵起來，“你們也忒可恨了，竟要換族長？這事不成，老婆子可不答應！”
“放肆！敢惡言辱罵縣令，林顯文，你們夫妻倆不把朝廷命官放在眼裏？想造反不成？”
做個七品官已經夠讓人喪氣，在衙門裏已經快一年，也沒升過幾次堂，薛雲舉差點被老廉氏撒潑的模樣給氣暈了頭，抓著茶桌上的茶盞朝她的腦袋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