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早上沒見到他人影,從後半夜輪到他和我值夜,都沒找到他,想著他這些日子和小虎待在一起,還以為他昨夜偷偷的去找小虎了。”
見張明山突然問起那個木大海,有個紅臉漢子抬頭回了兩句。
大半夜就不見了人,那丟的馬肯定和這木大海脫不了關係!
懷著惡毒心思的木大海可是自己半路收攏過來的,竟讓他偷了東家和高小虎的馬,出這樣的岔子,可不得了。
又驚又氣的張明山,這會也顧不上責罵那個半夜已經發現木大海不見,也不朝自己打招呼的漢子。他吩咐劉通帶著他們繼續做工,自己和佟方朝林婉儀待的池塘邊趕去。
聽到急匆匆趕路的張明山忐忑不安的把木大海也不見的話說出,林婉儀也把那兩匹馬丟失的事情和半夜跑了的木大海聯係在一起。
“原來是木大海這狗雜種偷了東家和我的馬!虧得我還把他當自己人,讓我捉到他,費打斷他的狗腿!”
張明山和東家分析的話聽在耳中,覺得自己一片赤誠之心被喂了白眼狼,腦門突突跳著的高小虎氣的跳腳亂罵。
罵罷木大海,怒氣消不下去的高小虎遷怒起眼前耷拉著腦袋的張明山,手點著他,忿忿的指責起來,“明山哥,你說你辦的這叫啥事?咋半路把個狼崽子給帶了回來,虧得今兒就丟了兩匹馬,若是他昨夜對東家起了歹心,讓東家有個啥好歹,你能對得住哪個?東家和武江他們在滄瀾城招徠那些雇工,還讓他們個個都簽字畫押,說明家在哪裏呢,你的腦子難道就是吃多了苞穀麵成了一團漿糊?”
小虎責罵的話很對,自己一時心軟招了個歹人回來,若真是昨夜那木大海心再黑些趁東家熟睡,傷到東家他豈不是成了罪人。張明山越想越後怕,後背一陣陣的涼意從尾椎朝上竄起。
掃了眼一臉愧疚和恐慌的張明山一眼,林婉儀也沒覺得自己多氣惱,不過是丟了兩匹馬雖不算大事,他們這些人在這裏做工,武江養傷期間也不能過來照看,人沒出事已經是萬幸。高小虎說的話雖難聽,也確實是張明山不謹慎把不明底細的人帶回來,才有今兒這場風波。他張明山也有一大半的責任。
沒想到這些日子沒見高小虎,這小子倒是長進不小,往後也可提拔下讓他做個小管事曆練下,過幾年自己也能多個合用的幫手。
自來獎罰分明的林婉儀耐心的聽完高小虎的話,她表情嚴肅的開了口,“張明山,你別嫌高小虎數落你的話不入耳,若這木大海是草甸上某個沙匪的細作,故意接近你,被你帶回來,昨夜丟的可不僅僅是那兩匹馬,說不定你們這裏所有人的性命都要玩完,沒準連月牙灣和盆地那裏都不得安寧,武江把這山坳的一切都交托與你,可你卻辜負了他對你的信任。”
東家的話像重錘敲在心上,這下張明山不單單是後背竄涼氣,腦門上冒出細密的冷汗,懊悔像兩隻大手使勁的揉捏著他的心。雙腿軟的像提不起的麵條,噗通一聲,張明山跪了下來,滿臉灰敗之色,囁囁的應著,“……東家,我……我知道錯了……”
淡淡的望著地上的張明山,林婉儀並沒心軟,“你這人心軟的已經失去原則,不適應再做管事,山坳這裏的事情從今兒開始都暫時交給高小虎管著,你也在一旁協從幫襯他,待武江身子痊愈,再重新定合適的管事。”
東家沒把自己攆走已經是大恩,張明山的眼淚無聲的從眼眶裏流出,他腦袋朝地上磕著,“東家,我明白,我會盡心盡力的幫著小虎。”
“東家,我能管那麽多人和事啊?咋覺得好難呢。”
東家竟然讓自己做了這裏的管事,高小虎又驚又有些惶恐。
其實高小虎這小子腦瓜機靈著呢,以前就是貪玩犯懶,這些日子應是惦記著杏兒那小丫頭,倒是勤快本分了許多。林婉儀自然相信他能把這裏的人和事都管理的好,見這小子那搞怪的模樣,冷著臉嗬斥著,“高小虎,你別給我裝傻,不就是帶些人做工,又不是讓你繡花做飯,你犯個啥難,再這樣沒出息,往後別朝我眼前杵!”
還沉浸在這突如其來的懵逼中,耷拉著眼皮,摸了一遍又一遍自己的後腦勺,見東家揮手讓張明山起來,沒要再和自己說話的意思,高小虎這才確認自己當了小管事已經不可更改,他也在心裏暗暗下了決心,立誌要把這管事做好,不丟東家的臉。
原本午後就要回月牙灣,沒想到竟回出這糟心事,黑風也被木大海給偷走,自己還要在這裏挑匹馬。
林婉儀揮手讓眼前的仨人各自去忙正事,她抬腿朝前走。
自己的馬被偷了不要緊,可東家的黑風那可是薛大人親自在好幾百匹馬裏挑出來的,跟著東家已經三年多,被那該死的木大海偷去,咋想這口氣是咽不下。
朝前走幾步,高小虎又勾回身子,望著麵色沉鬱的東家,小心翼翼的開口問著,“東家,那該死的木大海偷咱兩匹馬,咱要不要派人去把他給追回來?”
跟了自己那麽久的黑風被人偷去,林婉儀能不氣悶,可要在茫茫無際的草甸上找個人,比大海撈針都要難。她還沒那麽無聊,她幽幽的歎氣,“草甸那麽廣闊,走上百裏都不見個人煙,咱到哪裏去找木大海?丟馬這事就算了,還是安心的把你們的活計做好就成。”
因丟了馬,見東家情緒不好,連高小虎也不敢提說去月牙灣看武江的事情,做了錯事的張明山是恨不得自己鑽進地縫裏,哪敢在東家麵前出現。
倉促的吃罷午飯,已經到未時初,林婉儀胡亂在溪邊拉了匹正在啃草根的馬,叮囑了高小虎幾句,翻上馬背就離開了池塘邊。
回月牙灣的路上,讓林婉儀心裏稍微好受些,是今兒天氣晴朗,整日的狂風也變成了讓人感覺舒適的微風,不再用布巾包裹腦袋,她深吸幾口氣,把不開心的事情暫時拋到耳後。
山熬這裏距月牙灣也就兩個時辰不到的路程,若是好馬跑的快,一個半時辰就足夠。
今兒騎的這匹馬腳力一般,想到回月牙灣也沒多少正經事,林婉儀也就由著馬的性子緩緩的朝前奔著,能日落趕到月牙灣就好。
一處滿坡都是胡楊樹的地方在前方出現,那處山坡已經是月牙灣和山坳的中間,林婉儀眺望著胡楊樹枝椏隨著微風擺動,她夾緊馬肚子,揚鞭催馬朝前奔了過去。
還沒衝到山坡下麵,遠遠就能見到有個活物在山坡下的枯枝亂葉中卷縮掙紮。
看那東西個頭那麽大,不應該是狼和麅子,來這裏也時日不斷還真沒遇上過大型野獸,林婉儀急忙勒緊馬韁,讓坐下的馬速度減了下來。
待馬兒直接停下,她眯眼仔細打量,另一隻手已經去後背摸弓箭。
拉弓搭箭,待箭要脫弦,眼尖的林婉儀見那東西揚起腦袋,腦門正中的一撮白毛分外顯眼。她猛的把還沒離開弓弦的手又握緊了些,心裏也驚了一跳,那被她當做熊瞎子的竟然是高小虎那臭小子的一撮毛!
這馬竟然在這裏出現,那自己的黑風也丟不了!
那該死的木大海一定也在附近!看本姑娘捉到你不活剝了你的皮都對不住黑風和一撮毛!
眼睛盯著搖著腦袋費力想站起的馬兒,林婉儀腦子也快速的轉動著,手也沒離開弓箭。
高舉著弓箭對準前方,她雙腿用力夾著馬肚子,嗬斥馬兒朝前奔過去。
距一撮毛僅剩丈餘,林婉儀又喊停了馬,望望一撮毛又頹廢的垂下腦袋,她謹慎的又把眼神朝這片胡楊林探看著。
這裏除了聽到一撮毛粗重的喘氣聲,靜寂的讓人心聲恐慌。
不過林婉儀可不是膽子小的人,她倒是被濃鬱的血腥氣驚到,使勁吸了幾下鼻子,嗅覺靈敏的她已經確定這濃烈的血腥味是從一撮毛身上發出,怪不得這匹馬竟臥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難道是木大海遭遇不測?蹙了下眉頭,來不及多想的林婉儀把弓箭收起重新掛到背上,拎著大砍刀跳下馬背,朝一撮毛跑了過去。
”一撮毛,你自己咋在這裏?我的黑風呢?“
見到一撮毛,心裏狂喜,她竟衝一撮毛喊了起來。
林婉儀是個灑脫不羈的性子,最是喜歡馬和打獵。
”唉,你咋變成了這樣子?還真是可憐。“
眼前的一撮毛被枯葉樹枝遮擋了半個身子,那狼狽的模樣讓林婉儀也心酸不已,丟下手裏的砍刀,朝它蹲了下來。
這些馬和林婉儀也很是親近,聽到她的聲音和腳步聲,一撮毛睜開了眼,悲鳴一聲,親昵的朝她的手靠近。
伸手輕柔的拂去馬兒身上的枯葉和沙子,她是手掌上已經濕漉漉一片鮮紅。
一撮毛哆嗦著身子,讓林婉儀的心也跟著顫抖。
忍著心痛,她仔細打量著馬背,上麵鞭痕累累,棕色的毛被血染的讓人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