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表明心意
卓家老太太去了,走的時候帶著笑容,懷裏還抱著宋舒雲根據描述畫出來的卓韻的畫像。老太太的幾個兒子都趕不過來,但是信已經給出去了。
操持喪事的是孫子輩的卓勝,他執意要把老太太的骨灰和卓韻趙興的給帶回祖家,宋大成對此沒說什麽。老太太生前執念就是找回卓韻,臨死了還抱著卓韻的畫像,如今能讓她們落葉歸根也是好的。
隻是宋舒雲有些內疚,若她不把卓韻的死因告知,老太太是不是便不會撒手人寰?宋大成知道自己女兒自責,想開口又不知如何開口,倒是宋舒雲得知卓勝明日啟程,特意給準備了盤纏。
“這太多錢了,可使不得。”卓勝是個要強的,他哪裏肯要小輩的銀子,哪怕是知道她日進鬥金,也是斷然不會接受的。
倒是卓夫人似乎看出了什麽,懟著卓勝的胳膊讓他把錢袋子收下了,卓勝心裏還別扭呢,卓夫人忍不住低聲道:“雲丫頭為老夫人的死自責呢,你若不收她心裏更難過了。”
卓勝反應慢,不如女子看事通透細心,聞話隻能勉強把錢袋子收起來,道:“那你去勸勸那丫頭,這事本就不怪她。”
卓夫人輕聲應了一句,不過有些話由她這個長輩來說不太好,隻能讓兒子卓易去說了。
“瞧你這幾日心事重重的,可是為了太奶奶?”卓易手中還端著一碟子點心,遞到了宋舒雲麵前,讓她嚐嚐。
宋舒雲拿了一塊,卻沒有心思吃,卓易自己叼了一塊,將剩下的放在回廊處,道:“其實太奶奶她的身子本來就不好,路上病了好幾次,能撐到來京已然是很不容易了。”
宋舒雲扯了一抹勉強的笑意,垂眸道:“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
“太奶奶活了七十多歲,臨了還找到了一直惦記的女兒,她得償所願含笑而終,是最不抱有遺憾的了。”卓易的聲音很溫和,聽他這麽一勸,宋舒雲倒也想開了些。
“我從小就聽太奶奶念叨姑姥,一直在想姑姥到底長什麽樣子,是個什麽樣的人,如今看到你了,便知姑姥定是個大美人。”
宋舒雲聞言輕笑了一聲,她和卓韻實在是很像,難怪老太太一見到她便認定了沒有尋錯人。她也聽說了卓韻年輕時候的一些事,是個溫柔典雅的女子,隻可惜……
“不用太糾結報仇,畢竟……”
“不單單是為了他們,也是為了我自己。”宋舒雲把自己幼時的遭遇說了一遍,引得卓易眉頭緊皺,眼中帶了幾許憤怒:“怎的這麽可惡,如此殘忍的對待幼子!”
宋舒雲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卓易莞爾道:“不過我想堂哥不用太擔心,報仇這樣的事,用不到我親自來。”
卓易不明所以,恰巧這時楚天玨來了。
楚天玨離老遠便看到宋舒雲身邊有位男子,清瘦的仿佛他一拳就能把人打散了,他腦海中忽然想起宋舒雲說的讀書人,眼中頓時警惕起來。
他快步走過去,宋舒雲沒想到他會來柳府找她,便問道:“你怎麽來了?”
楚天玨不動聲色的擠進二人的中間,恨不得用眼皮子打量卓易,問道:“有事,他是?”
“我堂哥卓易,你不是見過麽?”宋舒雲記得上次他送她來柳府的時候,卓易就在院中啊。
楚天玨那股警惕立刻退了下去,自己找了個地一坐,摸摸鼻子有些尷尬,上次他可沒顧得上看別人。這會兒看卓易也沒有那麽不順眼了,把來的目的說了一遍。
“過幾日陸沉酒要進京了。”
卓易聞此覺得自己在這不妥,便先離開了。楚天玨覺得這人還挺有眼力見的,倒是宋舒雲一愣有些好奇,沒顧上卓易,滿腦子都是陸沉酒要進京?是來尋柳亦銘的麽?不過這幾日柳亦銘不在京城啊,他來做什麽?
楚天玨看著她的神情都不用她問出來,便說道:“陸沉酒要在京城開個賭坊,位置已經選好了,離你的雅閣很近。”
宋舒雲皺著眉頭,有些擔憂:“天子腳下,他的賭坊開的起來麽?不會有問題吧。”
“去建造賭坊的人是皇帝私下裏調的,天一賭坊從此可以算是皇室賭坊了。”楚天玨翹著腿伸手讓她把點心遞過來,宋舒雲端過去,道:“皇帝怎麽會想到建賭坊?”
“我提議的,朝廷和江湖始終瓜葛著,皇帝若想徹底掌握朝中大臣背後所有的勢力,那消息必然要靈通,這也是玄影衛存在的意義,替皇帝打探消息,排除異己。”
宋舒雲上次聽他和秦少白提起過玄影衛,不過當時她沒多注意,楚天玨挑眉繼續道:“賭坊比茶館客棧一流更容易打探消息,三教九流朝廷江湖,加上陸沉酒和柳亦銘的關係,這筆買賣,怎麽看皇帝都穩賺不賠。”
“你……是不是也為了我?”宋舒雲這話說得小聲,說完之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她怎麽就問出口了呢,萬一不是豈不是自作多情讓他看了笑話?
楚天玨是真沒想到她會這麽問,頓時嘴角勾笑,道:“原來你自己還知道,不枉我白費苦心一場。”宋舒雲聞言抬頭眼睛睜得大大的,隻聽他繼續說道:“有陸沉酒在,我總能放心一二。”
宋舒雲抿著唇,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似乎很信任陸沉酒?”
“或者說我更相信柳亦銘。”楚天玨看她一臉的奇怪,對著她招招手,等她走近伸手在她臉上捏了一把:“當初你剛被追殺,我實在放心不下在你身邊放了個人,你也見過的,禦寒。陸沉酒的身份有些複雜,但他還是為了保護你,讓陸沉酒保護你。”
“當時柳亦銘得知是我把你拖入局的,猜到我可能在你身邊安插了人,於是親自來探。他和禦寒撞了個正著,過後陸沉酒的人便撤回去了。”
宋舒雲了然,原來他和柳亦銘的梁子是那個時候結下的。雖說她和柳亦銘很多年沒見,但是小時候柳亦銘就處處護著她。
“柳亦銘對你倒真心,又是天一賭坊又是破絕刀,整個京城也就他敢跟我叫板了。”楚天玨覺得點心有些吃噎了,皺著眉讓守在遠處的二花去倒茶,宋舒雲坐在石凳上,笑道:“他對我的確很好。”
楚天玨有些吃味,難道他對她就不好了?正心裏較著勁呢,隻聽宋舒雲又說道:“他的心思跟哥哥弟弟們都一樣,家裏就我一個姑娘,自然是要寵著的。”
“柳亦銘小時候經常住在我家,由我爹娘照看著,他就像是我們家的孩子,更是我的兄長。”宋舒雲一直都很清楚她對柳亦銘的感情隻是親情,更知道柳亦銘也是如此。
楚天玨聞言眼神有幾分異樣,良久才緩緩開口:“你見過我大哥吧,楚人傑。”
“見過,有什麽問題嗎?”宋舒雲不知他怎麽忽然提起楚人傑了,有些好奇。楚天玨眼底有些陰沉,更有幾分無奈:“我爹不是祖母的親生兒子,而是妾室所生。我娘那麽多次沒生下來孩子,並非都是意外。”
宋舒雲眼底充滿了震驚,小心的問道:“所以你是懷疑……”
“我多次遇害,也都不是外人所為,可這些我不能跟爹娘說,柳亦銘與你沒有血緣尚且拿命護著你,而我的大哥,自幼被我爹娘寵愛,被祖母寵愛,他卻恨我。”
楚天玨覺得他爹娘未必不知道這麽多年到底是誰在害他們一家,隻是奈何當初的那些事不想計較,沒辦法計較。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咱倆也不知道到底誰更慘了。”宋舒雲輕笑了一聲,她們倆的遭遇實在相似,她有家人朋友的寵愛,楚天玨則是有天潢貴胄的寵愛。說慘也沒有那麽慘,隻是都被繞在了親情上,她尚且能脫身,那他呢?
“陸沉酒還說來之前會把我交代的事辦好,你似乎一點都不好奇我做了什麽。”楚天玨有些意外,宋舒雲把二花沏的茶端過來,給他倒了一杯,邊輕聲道:“你能陸沉酒無非是想讓他做局設計宋大伯賭博,我聽行雲說他們一家準備在封縣買宅子,把宋宏藏起來。”
“宋大伯為人貪財又自命不凡,一千兩銀子可不夠他花銷,若這個時候有人告訴他,賭坊能輕鬆得銀子,他自然會入套。先給些甜頭,供著他的富貴生活,等到時機差不多成熟,便能讓他從高處跌落穀底。”
楚天玨一笑,抿了口茶,道:“行啊,有點小聰明。”
“我也想過用這個方法,隻是在猶豫,你就已經給陸沉酒寫信了。”宋舒雲當初還真和他想到一起去了,楚天玨一說做局,她第一反應就是陸沉酒。
楚天玨看著她眼底的清澈,忽而開口道:“就這樣挺好的,丫頭我們就這樣走下去吧。”
宋舒雲微微怔愣的看著他,有些退縮了,楚家高門顯貴,楚天玨又是天之驕子,她配得上嗎?若有一天楚天玨累了呢,不願再保護她的清澈,那時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