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意外的人
太後並非是皇帝生母,先帝在位時,她為貴妃,掌管回宮,位同副後。
太後膝下無子女,母家十分尊貴榮耀。
當年擁護先帝的並非隻有楚侯一個將軍,太後母家也是其中之一。
先帝即位,將太後收入宮中封妃,又給起母家國公高位,雖然比侯府地位高,又有後妃,但論殊榮還是比侯府差些。
為此太後及其母家對楚家一直不和善,他們始終認為是楚家搶了屬於他們家的榮耀。
加上太後一家世代功勳,自然瞧不起鄉野出身的楚家。
宋舒雲抿著茶,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先帝以此招讓兩位戰功赫赫的將軍互相製衡,是怕一方獨大功高震主嗎?
如今楚家有個楚天玨,當今皇帝又該如何製衡?眼瞧著提攜的都是楚天玨身邊的人,皇帝真就這麽放心?
耳邊忽然琴聲嫋嫋,不知是誰家的女子正在彈琴,宋舒雲托著臉側耳聆聽。
“過幾日就是太後生辰,護國夫人一畫難求,不知本宮可否有這個臉麵求幅畫好借花獻佛?”
皇後冷不丁的開口,宋舒雲垂眸一臉恭順:“娘娘抬愛,臣妾又怎敢推辭。”
“如此是最好了,太後喜歡仙鶴,就以鶴來作畫吧。”
說罷皇後便名人拿來了畫架一類的東西,似乎是讓宋舒雲即刻就畫。
宋舒雲被趕鴨子上架,瞧著那幾種顏色極為豔麗的墨,她索性棄了拿手的彩墨畫,轉而用上了黑墨。
世人皆以為宋舒雲隻會彩墨畫,皇後故意拿出與鶴不符彩墨刁難,宋舒雲隻能見招拆招。
筆尖在畫紙上婉轉悠揚,一筆一劃行雲流水,細細勾勒幾筆淡淡的祥雲,高山聳入雲端,數隻仙鶴躍然紙上。
有的站在高石之上姿態傲然,有的飛入雲霄,這些仙鶴無不像活了一般,仿佛眼前畫就是眼前景一般。
宋舒雲這畫不是工筆畫,並不需要太細致的勾勒,但已經賦予了一幅畫生命。
一幅畫作畢,時間悄然流逝,小宮女輕手輕腳將畫遞到太後麵前。
太後臉上帶著淡淡的不以為然,心裏還想著挑上些許毛病,可等到畫入眼簾,她有些看呆了。
那些仙鶴好似活了一般,自己更像是置身在仙境,此刻她隻想細細品畫。
皇後見情況不對勁,笑道:“看來護國夫人的畫很得母後喜愛呢。”
太後這才回神,眼中帶著幾分依依不舍,“本宮隻覺得此畫一般。”
宮女把畫還回宋舒雲的手中,皇後身旁的吳綿開口:“楚少夫人今日作畫似乎與往日不太一樣。”
“是啊是啊,護國夫人平日畫都已細致入微為主,今日似乎糙了一些。”
有人跟著附和,宋舒雲順眉並不言語,太後眼神一寒,有些怒意:“莫非你是覺得哀家配不上你的畫?才故意以此作畫辱沒哀家不成?”
宋舒雲聞言福身,氣定神閑的解釋道:“臣妾不敢,太後久居深宮,在場的小姐夫人們少有對作畫有興趣的,不知臣妾往日之畫理所當然。”
“臣妾這些年常以此風格作畫,也有一兩副被人談說,其中最有名的便是當初送給秦老的那副‘月下獨酌’。彩墨畫固然絢爛精致,可卻失了幾分靈氣,不曾有辱沒太後的意思。”
宋舒雲搬出了秦老,那可是世代書香,又出多任太傅。秦老又是文壇畫壇的巨鬥,他都說好的畫,旁人又有什麽資格說不好?
宋舒雲這句話明著是說太後和小姐們深居簡出不懂畫,即便她們心有不服,又無從還口。她可以接受別人與她討論畫技,也能虛心接受旁人的指導和建議。
但是絕不能接受有人無緣無故的說她的畫不好,怎麽說都是她的心血,怎甘心讓人踩在腳下侮辱?
太後指尖戳著自己的手心,宋舒雲輕聲道:“當然,太後身份尊貴什麽樣的字畫沒見過?臣妾塗鴉之作自然不奢望能入太後娘娘的法眼。”
宋舒雲還是適當的遞了台階,沒讓太後太下不來台。
午膳的時候,眾人被邀請去皇後宮裏用膳,太後回了自己的宮。宋舒雲被安排在了離皇後最近的一個位置,她飯量向來不大,尤其是在外麵的時候,是以沒吃幾口就停了筷子。
目光遊走之間,宋舒雲看到了一個公公,隻覺得有幾分熟悉,卻又沒見過。她心下好奇,眼珠微轉輕聲道:“娘娘,臣妾有些不適,想出去透透氣。”
宋舒雲開口,皇後自然不會攔,便讓她去了。宋舒雲起身帶著香絮出去,在院子裏看似四處閑逛,實則暗中觀察。
就在她以為看不到那個公公的時候,忽然在回廊處又見到了他。宋舒雲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那公公似乎感受到了目光,下意識轉頭便和宋舒雲四目相對。
這目光一對,宋舒雲立刻心驚肉跳,那雙眼實在是太過熟悉了,熟悉到讓她幾個午夜夢回都驚醒。
“夫人如此瞧著奴才,是否有事?”那公公是個膽大的,走上前行禮開口問話。宋舒雲壓著心底複雜的情緒,輕聲開口道:“讓公公誤會了,本夫人隻覺得那牆角的花開的不錯,一時間入了神未仔細注意眼前盯著什麽。”
“既然無事,奴才告退了。”
宋舒雲微微點頭,此刻她手心裏已然滿是汗水。她知道那位公公是上前試探的,也不知她有沒有露出馬腳。
“少夫人……”香絮不著痕跡的遞了手帕,宋舒雲擦幹手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輕聲道:“走吧,出來太久也不好。”
香絮扶著宋舒雲回了正殿,那公公正站在皇後的不遠處。皇後滿是關心的問道:“夫人覺得可好些了?”
“娘娘宮裏花香沁人,臣妾聞著覺得身心愉快。”宋舒雲莞爾笑道,仿佛真的是賞花了一般。
皇後笑的開心,道:“得人賞識,這些花也不枉費盛開一場了,入座吧。”
宋舒雲福身行禮,過程中沒再多看那公公一眼。皇後側頭吩咐身邊的宮女去拿什麽東西,不多時宮女拿回來了一個盒子,皇後接過木盒對宋舒雲笑道:“本宮年裏得了這一顆珍珠,晶瑩剔透圓潤碩大。廬陽澇災中夫人功高勞苦,本宮便將這珍珠送與夫人了。”
皇後親賜,宋舒雲自然得親自去收,走至皇後跟前,雙手接過木盒。皇後又一把拉住她,笑道:“本宮覺得與夫人甚是投緣,這釧珊瑚珠你戴著正合適。”說罷,皇後便拉起她的手,將珊瑚珠戴了上去。
宋舒雲行禮謝恩,轉身又回去坐著了。午膳過後便也沒什麽事了,皇後又挑了幾人讓她們去陪陪太後,這些女子都是與太後皇後母家親近的,日後能進宮伺候的幾率最大,餘下的皇後便以走了一天勞累為由,讓她們回去休息了。
楚子蘭特意等著宋舒雲,跟她上了同一輛馬車一起回去。
“你是最謹慎的,今兒怎麽如此莽撞?也不怕惹怒了太後讓她找你麻煩。”楚子蘭當時可是為宋舒雲狠狠的捏了一把汗。
宋舒雲將千鶴畫放到一旁,輕聲道:“太後和皇後今日就是衝著我來的,這幅畫太後不是不喜歡,隻能不能喜歡罷了。”
楚子蘭一愣,擰著眉頭有些擔憂:“太後和皇後為何如此?實在不應該啊。”
“太後和楚家不睦已久,如今楚家出了個護國夫人,風頭比起錢國公府不知道要勝出多少。”宋舒雲給楚子蘭端了點心,繼續說道:“皇後的目的尚且不清楚,不過皇帝特意在昨日賜封,想來是別有用意的。”
楚子蘭雖聰明,可也不懂這裏麵的彎彎繞繞,她揪著手帕輕聲道:“既然如此,你更應該萬事小心。隻是皇後在宴會上突然對你示好,有些奇怪。”
宋舒雲眯了眯眼睛,皇後哪裏是對她示好,分明是試探。辛虧香絮提前用帕子給她擦了手,否則賜她珊瑚珠的時候,那一手心的汗怎麽能瞞過皇後?
隻是宋舒雲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那個一直要刺殺她的人,害的翠蓮替她慘死的人,竟然是皇後身邊的內監。可是內監如何能出宮?還有那般高的功夫……
“舒雲,舒雲?”楚子蘭見她愣神,又喊了兩聲。宋舒雲回神,被拉著手:“你素來膽小,是不是嚇到了?你不用太過擔心的,就算是太後和皇後,也要投鼠忌器,如今你和玨弟功高,她們斷然不敢這時候明著對你做什麽。”
楚子蘭隻以為她是嚇得,畢竟宋舒雲的膽子可不大。
宋舒雲點點頭,她自然不擔心有人會對她明麵上做什麽,隻是背地裏……少不得有人放冷箭。而如今,這個放冷箭的人也被她找到了。
宋舒雲眼裏閃過一絲狠厲,皇後的母家地位並不高,其父隻是四品閑職。至少暫時可以肯定的是,京城中的幾次刺殺,都跟皇後脫不開關係。
皇後,厲王,太後,皇帝……這些人到底是誰利用誰,皇帝又在這裏麵扮演的是什麽角色?楚天玨他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