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善良的趙四爺
()三娘母子跟著文士走進酒樓時,酒保緊著迎上來,遠遠便做出攆雞轟狗的手勢:「要飯的不許進!」
文士瞪了酒保一眼:「這是我要請的客人,你也要攆?」
「啊!」酒保愣了,看看文士又看看三娘,「是…是趙老爺你的客人,啊,小人有眼無珠了,趙老爺的客人定是真人不露相的高人!風塵俠隱!請進請進」這下又對三娘母子堆起滿臉笑容。
三娘對酒保微一點頭,便跟著「趙老爺」進了二樓雅間。
還未就坐,文士先向三娘拱手施禮:「在下趙四……」卻瞥見三娘眼中一閃而逝的厭惡之se,不由地一愣,隨即把話說完,「請教大姐尊姓?」古人女子多數有姓無名,所以文士也只問個「尊姓」。
三娘淡然道:「趙四老爺太客氣了,賤妾夫家姓白,人稱白三娘。」
趙四爺點點頭,伸手示意:「三娘請坐,這位白小英雄也請坐。」
三人落座,趙四忍不住問道:「在下自問沒有得罪過三娘,不知為何剛才自報姓名時三娘眼中大有恨意?」
「哦?有這事嗎?」三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趙四老爺是好人。只是賤妾以往有個仇人也叫趙四,小女子沒什麼城府,喜怒形於se,讓老爺見笑了。」
「呵呵,不妨事。世間姓趙又行四的沒有百萬也總有幾十萬,請問那個趙四做過什麼壞事,以至於讓在下也受牽累,三娘可方便說嗎?」
三娘早已編好自己悲慘身世,便一股腦吐了出來,大意是說老公嗜賭,那ri與村中惡霸趙四發生爭執,被趙四一腳踢死。由於趙四結交官府,這命案求告無門,反被趙四上門催債欺凌,最後不得不帶著兒子逃走,娘家又已無人,只得一路乞討至此。
趙四爺聽完一聲長嘆:「這世上有多少惡人,便有多少慘事,所以我才開了武館,教大夥習武。官府靠不住,只能靠自己的拳頭!」
「呃!趙四老爺原來是開武館的!一定是武林高手了!」
趙四爺連連搖頭:「天外有天,我可不敢自稱高手。不過對付村裡惡霸還是綽綽有餘。我請你們吃飯就為此事,三娘可否願意讓我收令郎為徒,學了武藝將來為父報仇?三娘也可在我武館中做些清掃採買之類的活計。」
三娘頓時喜形於se,心中卻在緊張盤算,此人是真心要收徒還是看出我的破綻了?但假如鵬兒跟著他學些紮根基的功夫倒也不是壞事,畢竟我不懂得教徒弟……
「三娘看來是同意了?」
「小女子求之不得!之前總怕那趙四追來斬草除根,以後託庇於趙四老爺就安心了。」
趙四爺笑道:「那壞趙四若真的追了來,我這好趙四便捉了他五花大綁請三娘親手處置。若他不來,便等令郎功夫練成自己去報仇。不過……剛才我看令郎捉糖葫蘆的身手非同一般,莫非以前也練過什麼功夫?」
三娘嘆道:「小鬼頭哪裡會什麼功夫,否則我娘倆何至於走投無路?這孩子只是自幼頑劣,爬樹上房、追貓打狗的,身子矯健些罷了。」
白鵬明白事關重大不敢輕易開口,聽到這裡不由地低下頭去作羞愧狀,偷空狠咬一口糖葫蘆,暗自腹誹:「娘你夠狠!要隱瞞你的大魔頭身份卻把我這乖寶寶誣陷成小魔頭。」
趙四爺卻是眉開眼笑:「沒練過都有這樣的身手,可真是稀世的良材美玉了!將來成就必然在我之上。」
三娘陪著一起笑,心中卻想:「成就在你之上有什麼了不起?」
三人點了菜吃完飯,一起前往武館。
武館的規模大得嚇人,僅門面就佔了半條街,石獅守門,上懸「趙家拳」金字招牌,還沒進門就聽到裡面「哼、哈」有聲,顯然許多人在練武。
邁進門檻后,直把小白鵬看得目瞪口呆。平生從未見過如此巨大的院子,青磚鋪成的演武場長達百丈,寬也超過五十丈。偌大廣場上東一群西一簇,人們「哼哈」有聲,各練不同的功夫。
見到趙四爺走進,人們紛紛行禮,口稱「館主」。趙四爺示意免禮,又叮囑「好好練」。隨後低聲對三娘說道:「他們都是外門弟子,繳錢給我,來館中學些功夫,與內門弟子不同。而白鵬將來是內門弟子,可是要叫我師傅的,我也會親自傳授他高深武藝,還要倒貼錢給你們母子。」
三娘笑道:「多謝館主!」
看完演武場和諸般武館建築,趙四爺要帶三娘母子去隔壁院子看住處,卻被三娘拒絕了。「鬼仙子」怎麼肯在武林人士出沒的地方居住?借口說喜歡清凈,只求館主幫忙在附近鄉下買兩畝地一間房即可。而且母子不忍分離,希望白鵬也是晚上回家,白天到武館學藝。
趙四爺一概應允,惟恐惹得三娘不快,失了白鵬這寶貝徒弟。當下叫來家人,安排購地買屋之事,詳情不再細表。趙四爺財大勢大,下人也得力,當天晚上,就讓三娘母子住進了縣城以西二十里尖榆村的新家。三畝肥沃水田,半畝桑園,白壁青瓦三間屋,外加柴房和廚房,雖沒有庭院,也已是小康之家的水準。
由於房子和田地都是縣城鼎鼎大名的趙四老爺買下的,村民對於住進來的白氏母子倒是不敢有什麼不敬的舉動。
晚上三娘拉住兒子好一番叮囑。
第一,咱們在這「趙家拳」武館最多停留兩年,學些打基礎的功夫就要離開,不必將那趙四爺看作真的師傅。
第二,離夢神功悄悄練,不許使用出來,以免旁人起疑,勞燕身法也要謹慎使用。
第三,將娘編造的自家身世背熟,被人問到往事需按標準答案回復。
第四,家裡窗口會放一盆花,假如哪天回來遠遠看到花不見了,說明外敵來襲,不可進門,回武館居住。只要娘不死,一定會來尋你……
等到白鵬將虛構的身世背誦熟練,已經接近夜半子時,上床后只感到心煩意亂,撫摩著花花送的布老虎,想起那個紅臉蛋撅嘴小姑娘,眼淚頓時失禁,順著臉頰直流到枕頭上,心中對娘充滿怨恨。
可再想到娘叮囑的最後一條,心裡也有些痛。雖然永遠不會原諒母親殺害花花的事情,但假如哪天真的仇家來襲,自己再也見不到娘了,也一樣會難過得無法想象。
花花太冤太可憐,娘做的事也有她的道理,可無論娘說出多少條道理,隨手傷害無辜人xing命肯定是不對的。然而,「對不對」究竟有什麼意義?熊老爺厲害,熊老爺的道理對不對你都得服從;而熊老爺他們打不過娘,娘的「道理」又被強加給熊老爺。
所以,與其追究誰的道理更對,不如讓自己變比誰都厲害,讓別人都聽自己的道理。這樣,花花那樣的慘事就不會再發生。
「我要做天下第一!保護全天下的好人!」七歲的白大俠雙手握拳,熱血澎湃。自幼以來的「要我練」從這一刻起變作「我要練」。雙手一掐指訣,立刻開始修鍊離夢神功。
胸中有了鬥志,身體隨之充滿了異乎尋常的力量。恍惚間,白鵬進入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狀態,感到自己好像懸浮起來,四周也沒了房子,在曠野星空下,身體四肢化作巨大山脈,無限伸展,直到遮蔽了整個世界。與此同時,心跳聲變作一聲聲悶雷,響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