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考慮嫁給你
()白鵬擺出了隨時準備開打的架勢,賴聲川卻仍作閉目養神狀。只是他身上綢袍卻無風自動,漸漸鼓脹,一陣陣殺氣隱約透了出來。
陳伯謙喝道:「白鏢頭,退下!」
白鵬心中一喜,總鏢頭這一句話就讓自己做了鏢頭,看來加入隆昌這招棋走對了。於是應了一聲,乖乖退回兩步,重新坐下。
其餘幾名鏢頭面面相覷,鏢頭的「頭」字可不簡單,一個鏢頭往往是一趟鏢的總頭領,是一眾鏢師、趟子手和腳夫的統帥。總鏢頭怎樣想的,讓一個愣頭愣腦的少年做鏢頭?總鏢頭開創隆昌時雖然年僅十九,卻已然身經百戰,麾下猛將雲集,哪是此刻的白鵬可比?
白鵬退到一邊了,賴聲川反而睜開眼睛,向他she來兩道寒光,殺氣逼人。白鵬不甘示弱,惡狠狠地瞪回去。
賴聲川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陳兄,你手下這位小英雄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陳伯謙皺著眉頭:「賴先生何必與一個少年晚輩計較。」
賴聲川搖搖頭:「自古英雄出少年,十六七歲,一腔熱血,做事但憑一口氣,不計後果不怕死,這才是最可怕的年紀。」說著瞟向陳伯謙,「陳兄,當初劍樓樓主朱松何等威名!還不是被兩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砍死的?」
陳伯謙臉上變se,直勾勾地瞪著賴聲川。
賴聲川嘆了口氣:「兩個少年也是九死一生,渾身是血相互攙扶著離開劍樓的時候,其中一人說道,牛哥,咱們今天命大,以後可不能這麼莽撞了。」
陳伯謙身子前傾,更近距離地瞪著賴聲川:「你是牛哥!」
陳思梅也「哎呀」一聲站起來,喊到:「牛大哥!」
賴聲川笑了:「我是改了名字來的湖州,現在姓賴,是個絲綢商人,你們記住了,以後當著別人不要叫錯了。」
陳思梅走到賴聲川面前,伸手捏他的臉:「牛哥,呃,賴大官人,你怎麼這麼胖了?是易容了嗎?」
賴聲川笑道:「在京里養尊處優十年,焉能不胖?哎,哎,別揪,這鬍子是真的!是真的!」
陳伯謙大步走到銀箱前,拾起一個十兩的銀元寶,輕輕撫摸,臉上都是笑意:「既然是牛哥送來的,我豈可不收?哈哈,你跟你們老大商量一聲,我只收銀子不辦事,可不可以?」
「當然可以,若是我貪污了,我要殺頭,你拿去了,卻怎樣都沒關係。我們老大最喜歡結交朋友。」
陳伯謙手裡捧著一堆元寶轉身回來,邊走邊說:「我不認你們老大,只認你。你有什麼事我能幫忙的,只要不犯法,肯定幫。」
賴聲川「呵呵」笑著,眼光卻看著陳思梅:「思梅,十年不見,有婆家了嗎?」
陳思梅的臉se驀然沉了下來,轉身從賴聲川身邊走開,隨即強笑:「我陳思梅瞧得上的男人恐怕還沒出生呢。」說著正好經過坐在桌邊的白鵬身後,順手揉了揉他頭頂,「或者這位小英雄長大了之後,我可以考慮考慮。」
白鵬正盯著總鏢頭手中那些元寶發愣,被摸了頭才注意到陳思梅最後這句話,連忙仰頭問道:「啊?考慮什麼?」
陳思梅俯身湊到他耳邊:「考慮嫁給你啊!」
白鵬頓時滿臉通紅,不知所措。陳思梅「咯咯」笑道:「真可愛!」在白鵬臉上又一捏,才走回自己位置坐下。
「思梅別胡鬧!」陳伯謙輕聲斥責,同時手中已將那堆元寶在桌上分成四份,每份兩錠,推倒了眾人面前,「每人兩錠,也就是二十兩,大夥都窮得久了,拿去逍遙快活一下!」
幾個鏢頭齊聲歡呼,收好銀子。白鵬捧著元寶,頭有些發暈,這輩子還沒見過如此巨款。
陳伯謙又吩咐:「思梅,你把當票都找出來,咱那些刀槍劍戟桌椅板凳,能贖的都贖回來!」陳思梅應了聲「是,大哥!」
隨後轉向掌柜:「徐掌柜,你也支二十兩,夥計每人五兩,這些ri子以來都辛苦了!剩餘的妥善保管,把賬記好。」
「總鏢頭,這怎麼好意思!」徐掌柜兀自客套著,眼中已是喜不自勝。
「別客氣了,接下來張榜招賢,租房置鋪,還有粥棚重開和孤兒收養這些事,徐掌柜你和思梅都得cao勞著了!」陳總鏢頭笑眯眯地,自己也取了一錠銀子,塞進懷中,「牛……呃,賴大哥,咱倆這就去天福樓喝幾杯去!不醉不歸!哈哈」說罷起身便走。
賴聲川也隨之起身,眼睛卻看著陳思梅:「思梅跟我們一起去么?」
陳思梅搖頭:「我還有好多事要忙。」
賴聲川面帶失望:「呃,好,下次再說。」又扭頭掃了白鵬一眼,yu言又止,便跟著陳伯謙出門了。
陳總鏢頭攬著賴大官人出門走遠了,屋裡一幫人包括白鵬仍然如在夢中。幾個鏢頭都捧著元寶撫摸擦拭,唯恐其不夠明亮,隨後紛紛站了起來。一名巨漢拉起白鵬,摟住他肩膀,那胳膊幾乎與白鵬的腦袋同寬:「白小鏢頭,我叫吳大海,你可是咱們的福將!你前腳進門,財神爺後腳就跟進來,今ri咱說什麼也得好好款待你!」
白鵬呵呵地笑。
另一個瘦小猥瑣,生著兩撇鼠須的鏢頭也湊上來:「我叫蔡七,江湖人稱『快刀老蔡』,總鏢頭以下數我武功最高,以後有事我頂著,你放心!」
「放屁!你自吹自擂的功夫天下第一!」巨漢吳大海罵道,「白鏢頭,俺吳大海實話實說武功不行,只勝在力大,若遇到高手衝上去也是送死,不過,收拾三、五個蔡七沒問題。」
最後一位,神se平淡些,身材長相卻比前幾位更接近常人,穿著打扮也文雅許多。他沒有靠過來,遠遠地隨意一拱手:「在下華山派邵庚,來鏢局也不過兩年,以後相互照應!」
陳思梅湊到白鵬耳邊說道:「其實邵庚才是真正的高手,嘿嘿……」
蔡七立即湊到白鵬另一側耳邊:「沒錯,邵庚深藏不露,別看他文弱,武藝高得嚇人,只比我蔡七略遜一籌而已。」
「哎,對了,說起來,蔡七也有威震湖州府,大大露臉的時候。」吳大海忽然幫蔡七說起話來,「那次街上有兩頭牛被鞭炮嚇瘋,四處衝撞,正巧我倆經過,咱喊了聲『救人』就衝上去了,抓住其中一頭的牛角,費了老大力氣放倒,在旁人幫助之下捆了起來。這時我已經受傷流血,回頭再看小蔡,他一個人悠哉游哉地站著,頭髮都沒亂,旁邊躺著一頭死牛,早就完事了!你道那頭牛是怎麼死的?」
「怎麼死的?」
「被小蔡生生吹死的!」吳大海說到這裡,一臉驚恐之se。
白鵬哈哈大笑。
「狗屁!那是我砍死的!」老蔡瞪吳大海一眼,又走到邵庚背後。邵庚在看書,他也把頭探到邵庚肩上跟著一起看。忍不住評論道:「賢弟,這本書你看到第八遍了?西門大官人後來怎樣了?」
邵庚搖搖頭:「我這是《戰國策》,有蘇秦張儀,有荊軻聶政,獨獨沒有西門大官人。」
「行啦行啦,別裝啦。思梅在眼前,你就看正經書。」蔡七轉向陳思梅,「思梅,我要告密!這傢伙懷裡還有一本《金瓶梅》,你轉身一走,他立刻換書!」說著伸手向邵庚懷裡摸去。
邵庚一把捏住蔡七的手腕,蔡七叫了起來:「哎喲饒命!小人再也不敢告密了!」
邵庚將蔡七一甩,繼續看書。蔡七退開兩步,嘴上仍然不停:「賢弟啊,愚兄知道你對思梅有意,投其所好扮書生。可思梅喜歡的是戲文里的才子,要吟詩作對的,你看戰國策哪裡有用?」
陳思梅怒喝:「蔡七!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邁開長腿,朝著蔡七大步飛奔。
蔡七身形靈活,「嗖」地鑽進八仙桌底,口中狂喊:「白鏢頭!白鏢頭救命!你老婆要殺我!」
白鵬原本嘻嘻哈哈地笑,這一下又是滿臉通紅。
「你去死!」陳思梅飛起長腿向桌下亂踢,就連端坐看書的邵庚也冷不丁踢了蔡七一腳。蔡七連滾帶爬地出來,跑到白鵬身邊:「不跟這些偽君子糾纏了,白鏢頭,我帶你出去逍遙快活!」
吳大海這次卻沒與蔡七作對,咧嘴笑道:「中!咱們去倚翠樓!新開的,還沒去過!」
有了這麼多新朋友,而且個個有趣,白鵬很開心,比起昨ri,真是從地獄直升天堂,當即笑道:「好!」
陳思梅卻湊過來盯著白鵬的臉:「這小孩一聽說去倚翠樓,高興得什麼似的,你知道倚翠樓是幹什麼的嗎?」
白鵬心想「不就是吃飯的酒樓,還能是什麼?」卻因被「老婆」陳思梅盯著看,羞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白鵬走進隆昌鏢局后,對陳思梅本無特殊感覺,可陳思梅後來一句「考慮嫁給你」的玩笑話,以及老蔡的推波助瀾,卻讓他心裡七上八下起來。此刻見陳思梅盯著自己,目光連忙躲閃。可是視線向下一移,就停在陳思梅那天賦異稟的胸部了。白鵬雖然對女子缺乏閱歷,好歹也知道女子胸口都會鼓起來,可是有生以來當真從沒見過這樣高聳入雲的。於是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幾眼,也沒什麼邪念,純屬好奇。
陳思梅卻怒了,指節在白鵬頭上一鑿:「看什麼看!不該看的別看!是我錯了,你很適合倚翠樓,去去!」伸手將白鵬一推。
白鵬一頭霧水,不明所以。蔡七哈哈大笑,將手中銀錠一拋接住,伸手摟住白鵬:「走,白鏢頭,吳大傻,咱們兵發倚翠樓!」
白鵬笑吟吟地跟著,心想,既然發財了,一定要點幾道最貴的菜來吃!
陳思梅留在屋中,搖了搖頭:「小孩不出三天就要被他們帶壞了!」又轉向碩果僅存的邵庚:「邵鏢頭,你怎麼不去?」
邵庚也搖頭:「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濫情胡鬧,也不過是虛度光yin,到頭來還是孤獨終老。我只願與一心愛之人共度風雨,生死相許,那才是…..」說到這裡,卻見陳思梅已在櫃檯清點票據,打著算盤念念有詞。心中長嘆一聲:「她根本就沒在聽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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