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在榻榻米上療傷 上
()鬼仙子說走就走,白鵬也不挽留,倒是晴坂千代急忙追了出去。
清霜神情擔憂,握住白鵬的手,另一手在他額頭和臉頰輕撫,柔聲道:「相公,別太難過,養傷要緊。」
白鵬長嘆:「我初來麗人堂時娶的二妻二妾,到如今已經死了三個,只剩一個小櫻也鬧翻了。女人跟著我,該有多倒霉!」
清霜苦笑:「相公這是在詛咒清霜了。」說著扭頭看了一眼,又道,「相公,小櫻也來看你了。」回身招呼,「小櫻,過來!」
白鵬睜眼望去,果然小櫻怯生生地靠在書房門口,但是聽了清霜的招呼,反而一轉身跑掉了。她也是纏的小腳,跑起來步子邁不大,扭扭捏捏,跌跌撞撞。
白鵬看著小櫻背影,心中極為失落。兩人從夫妻到兄妹,再從兄妹做回夫妻,最終卻又變成仇人。小櫻還是孩子心xing,如今已經不再為陸家滅門之事傷心,可她對兇手白鵬的恨終究磨滅不掉。
近期白鵬經常看到小櫻和韓勇一起玩耍,嬉笑時完全恢復了她往ri的甜美。可一旦發現白鵬站在附近,她立刻就會拉長一張冷冰冰的臉。這讓白鵬心裡不但難過,還有些酸溜溜的,對徒弟韓勇也沒了好感,再也懶得點撥他武藝,最後索xing派他到孝豐縣的工地常駐監工,不許再接近小櫻。
清霜見了白鵬的表情,勸道:「小櫻是個可憐孩子,相公不要跟她計較。她聽說你受傷,能來看你,就是心裡有你。」
「我沒計較。」白鵬輕輕搖頭,「清霜,你幫我個忙,把小櫻當作我妹妹,給她找個好人家嫁出去,她有了安穩歸宿,我也省得看到她難過。」
清霜一笑:「小櫻那麼美,誰不喜歡?這差事太好辦了。只是不能讓她嫁到富貴人家,容易受氣,去個小康之家更招人疼。我再給她多備些嫁妝,保她一生衣食無憂。」
「嗯,嗯,」白鵬連連點頭,不想再多談此事,轉向門口,招呼幾名探頭探腦的黑風隊守衛,「你們去幫我傳令。第一,因為負傷,我明ri不能與司徒香主去宜興了,幫我知會一聲。第二,讓費弘長老明ri晌午來找我。不過,剛才你們聽到的關於陳默風和趙四郎的事情,誰都不許說出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幾名黑風隊員應了,轉身離開。
白鵬約費弘來,是想詢問「冰魄魔衣」的修鍊方法,同時也要跟他商議如何對付武夷派。陳默風奪了費弘的掌門之位,如今算是他們共同的敵人。但白鵬對費弘的印象並不怎麼好,此人也是殺人不眨眼,視人命如草芥,符合白鵬「武夷派里沒好人」的定論。何況他還是自己另一個大仇人趙四郎的徒弟,該瞞的事還是得瞞著他。
傳令的前腳出去,千代後腳就回來了,向白鵬報告,說婆婆要找地方閉關修鍊,不回來了。
白鵬點點頭:「由她去,我這兒的確不安全。」說完閉上眼,一陣疲憊虛脫感襲來,「你們都下去,讓我靜一靜。」
清霜急道:「書房窗戶沒了,牆上也開了洞,寒風呼嘯的怎麼能睡?快來人,抬幫主去樓上!」
小桃卻問:「幫主睡樓上,清霜姐睡哪?」
清霜答曰可以跟丫鬟綠蘭擠一擠,小桃又說清霜姐身子虛,不能睡不好,不如讓幫主去她的海棠苑,還安靜。隨後小白和千代也加入進來各說各的意見。小白認為水月軒里單獨的小屋讓守衛團團一圍最安全,千代說幫主為她受的傷,理當去凝芳齋由她照顧。
白鵬懶得注意女人們的七嘴八舌,最後似乎聽到千代「撲通」一聲跪伏在地,「拜託了、拜託了」地喊,也就恍恍忽忽地睡了過去。
經過一陣晃晃悠悠,冷風拂面,白鵬再睜眼時,發現自己到了一處陌生所在,房裡沒有床,整個房間彷彿便是一張榻,自己就躺在地上。伸手一摸,身下倒還算柔軟。千代和她的丫鬟小薇正在翻箱倒櫃地忙碌。
看來還是清霜做了讓步,將他送到千代屋裡來養傷了。白鵬四下打量一番,問道:「千代,凝芳齋被你改建成這樣了?我都不認識了,有些異域風情。」
千代這時已換上了她同樣異域風情的和服,聽到白鵬醒來說話,轉動修長白皙的脖頸,回眸一笑:「幫主閣下太久沒來。這是和風,也是唐風。我的家鄉,什麼都是學中原天朝的。」說著走回他身邊跪坐:「幫主閣下,你失血很多,口渴嗎?」
白鵬點頭,隨後被千代扶起身子喝了些溫水。這時小薇已經在旁邊鋪妥了厚褥子,千代又抱他躺在褥子上,再蓋好棉被,微笑解釋:「幫主閣下睡慣軟床,怕你嫌榻榻米太硬,要加厚褥子。」
白鵬滿意地笑:「很好,很軟,」伸手在旁邊地上一摸,「這東西,叫做榻榻米?」
「是,幫主閣下。」
「美中不足,就是這枕頭。」白鵬梗了梗脖子,「我喜歡細竹篾編的空心枕,木枕太硬。」
「是。」千代點頭應了,卻沒招呼已經退出房間的小薇去找竹枕,而是托起白鵬的後頸,推開木枕,調整了坐姿,用自己的腿給他當了枕頭。
這一下軟軟地枕上去,臉還貼著千代的溫暖懷抱,白鵬不僅舒服,更有許多感動。拉住她一隻手問道:「難道你不睡嗎?就一直給我當枕頭?」
千代溫婉地笑:「我不睡,白天再睡。晚上,為幫主閣下,在房頂做哨兵,在屋裡做枕頭,還是更喜歡做枕頭,暖和。」
白鵬越發感動,將千代的手拿到嘴邊一親:「你對我這麼好,我都不好意思了。」
千代臉se有些泛紅:「天陽,東升西落;女人,照顧男人。這是天道。」
「唉……」白鵬一聲長嘆,「假如靜兒有你半分溫柔,不,哪怕只有百分之一……」
「中原女子不同,司徒香主是英雄,是穆桂英。」
「哈哈,我倒覺得她像武則天……」白鵬一開口大笑,腹中臟腑頓時牽動得劇痛,皺眉強忍一陣才恢復了微笑,「千代,你我這對假夫妻做了快要半年了,如今改成真的!」
千代的臉更紅了,側臉躲開白鵬目光,沉默一陣,又轉頭回來,抿嘴笑道:「幫主閣下,還是先養傷,想太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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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鵬雖將司徒靜評價為「武則天」,心裡終究還是盼望這位武則天能屈尊來看他。
然而第二天卻是「血虎」岑天風代表司徒香主來探望,並轉達司徒香主的話:「幫主為女人擋刀,太傻,不該忘記一幫之主的責任,女人死了可以再娶,血手幫這條大船沒了舵手就會觸礁。這樣的傷,司徒靜不屑於來探!」
白鵬苦笑:「不是擋刀,擋的是掌。靜兒吃醋了?假如換成是她,我一樣豁出命也要保護的。」
岑天風道:「司徒香主料到幫主如此回答,她說就算是她,也不需要幫主犧牲自己去救。」
「好好好,」白鵬笑道,「請回去轉告司徒香主,下回她遇到危險,我保證見死不救!」
隨後俞佰通與司徒烈先後來訪,也沒什麼可聊的,就是表達關切和慰問。白鵬說了幾句就打哈欠,他們便知趣地立刻告辭。
直到費弘按吩咐來找白鵬,他才jing神一振,撐著坐了起來。
「費長老請坐,咱們就這樣席地促膝而談。」白鵬笑道,「我還是應該叫你費掌門。」
費弘一如既往冷冰冰的表情:「是廢棄之廢,廢掌門。」
即便是在白鵬手下做了長老,費弘也沒過給白鵬什麼好臉se,在他看來,只是應慧心所求,也為了讓慧心過上寬裕ri子,來給一個黑|道頭子賣命掙錢罷了,自己好歹曾是威震天下的武夷派掌門,心裡頗有些屈辱。更何況那次與自己喜歡了十幾年的慧心重逢,爛醉之後卻見慧心與白鵬做那不堪入目的勾當,慧心見他驚醒,還邀他一起,三人同做。縱然最後劉慧心在兩人中選了他託付終身,他心裡這死結卻無論如何也解不開。
白鵬早已習慣費弘的冷漠,仍然滿臉笑容:「費掌門,武夷派中仍然有人只承認你是掌門的。」
「沒有幾個。」
「至少還有我。」白鵬笑得越發燦爛。
「你?這話從何說起?」
「我娘名叫何如霜,我的外公名叫何榘。」
「啊!」費弘一驚,「白幫主,你是祖師爺的外孫!你有何憑據?」
「憑據就是,我對武夷派內幕知道的比你這掌門人還多!」
白鵬將外公的筆記上關於「魔衣碎玉功」和「屍化」的段落原原本本講了一遍。聽得費弘兩眼瞪圓,站了起來,身子都有些微微發抖。
「屍化!」費弘此前從未聽說,但此刻一回想,的確早有端倪,師傅退隱前,就已經穿許多衣服裹得嚴嚴實實,房中也總有屍臭氣味。他當時還疑心師傅是不是殺人藏屍了。
白鵬乘勝追擊,沉穩笑道:「你自己也早晚會有這麼一天,殘軀已廢,神軀未生,『涅盤』變作『屍化』,臭了,爛了,最後痛苦至極地死掉。如今你有沒有經常感到胳膊和腿上皮膚隱隱麻木?」
費弘臉se劇變,顯然被白鵬說准了。他沉默一陣,嘶啞的聲音問道:「白幫主說這些,有何用意?」
「沒什麼用意,咱們是自己人,我不想讓你死。」白鵬嘻嘻一笑,「外公後來已經修正了魔衣碎玉功的缺陷,只不過沒有教給徒弟,卻教了我娘,自然,我也學會了。」
「幫主的意思是?」
「我教你呀!」
白鵬隨後將修正的練功要領口訣細細講述。費弘從將信將疑到越聽越歡喜,顯然這內容絕非作偽,對白鵬的懷疑徹底消失,點著頭,認真聆聽學習。
然而白鵬講了一半忽然停住,望著費弘,狡猾地笑。
「白幫主講完了?似乎應該還有一些?」費弘問道。
「是沒講完,不過,我有個交換條件。」
「什麼條件?」
「你教我冰魄魔衣!我娘當年偷懶沒學這個,我只好請教你了。」
費弘愕然:「冰魄魔衣的練法我知道,但除了祖師爺本人,武夷派從無一人練會。」
白鵬「嗤」地一笑:「我能不能練會,你不用*心,只管教我就是!」
「好!」這次費弘毫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