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識破
之後,穆十四娘得空時,總是有意無意問劉大娘關於春闈的事。由此知道了開考的時間,考試的地方,只是考生們住的地方都是以自己的經濟實力來定,窮一點的倒是比較集中,有錢人家的就說不好了。
穆十四娘原本想著,無論穆十四郎能不能收到自己托墨師傅送去的紙條,他都會到京城趕考,到時候自己去找他不就可以了。現在聽到考生們並不一定都住在一處,那自己要如何避過穆府送考的人與穆十五郎接上頭呢?
劉大娘見她如此在意,就好奇地問她,穆十四娘只能搪塞道:「同鄉有進京趕考的人。」
劉大娘笑著說道:「那急什麼,但凡中了的,都會發榜。你到時候去看榜單不就行了。」
穆十四娘一聽,重新高興起來,「多謝劉大娘。」在她心裡,穆十五郎上榜是輕而易舉,只看排名如何罷了。
有了這顆定心丸,當晚穆十四娘第二次睡了好覺。
因為逃家時出來的急,穆十五郎也只為她準備了一套換洗的衣衫,也不知他在哪裡買的,洗了幾次以後,有些地方就開始出現一個個的小洞。穆十四娘不願再出去折騰,免得再遇上什麼不該遇上的人。
於是抽空尋了綉坊不要的絲線一個個地在上面綉些小花小葉,用來遮擋。綉完之後,又覺得有些突兀,就乾脆多綉了些藤蔓將它們連起來。
誰知晾曬的時候被人看到了,知道是她的衣物,還知道了她會刺繡的事。
穆十四娘突然被掌柜的叫到屋裡,以為是為織機的事尋她,進來后見掌柜的許久都不開口,就也不敢作聲,只是暗暗思忖自己哪裡犯了事。
「你的綉法是哪學來的?」掌柜的終於開了口,卻問得穆十四娘一頭霧水。
「旁的話我不想多說,你走吧。」掌柜的見她依然不開口,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態度。
穆十四娘韁在那裡,怎麼就問了這兩句話就要趕自己走?難道不該是識破了自己的身份才趕自己走的嗎?
「掌柜的,我做錯什麼了?」穆十四娘決定死個明白。
掌柜的冷冷地瞧著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將她晾曬的那件衣物扔向了她的懷裡。
穆十四娘下意識地接過,看到上面的綉紋,幾乎想一掌將自己打死。她現在明明是個男的,怎麼會懂得刺繡?
想到舒掌柜剛才的問話,趕緊解釋道:「掌柜的,我的綉法是我娘教的,因為幼時家貧,常常需要補貼家用。我娘見我手巧,就教我了。」穆十四娘說著實情,希望能混過去。
掌柜的問道:「你娘是綉娘?」
穆十四娘不敢再胡編,只得搖搖頭。
「那她哪來這樣的技藝教授於你?」掌柜的問道。
穆十四娘說道:「有時候家鄉的綉坊會拿樣子來,我們都是照著綉。」
「初來時為何不說?」掌柜的追問道,在她眼裡,這個叫施思的女扮男裝來到『木花坊』必定心懷不軌。否則一個從未接觸過織機的人,只不過跟著墨師傅修了一個月的織機,就能熟練地掌握那台七色的織機。現在還有如此成熟的綉技?
穆十四娘並不知道自己的女兒身掌柜的早已經從墨師傅那裡知道,只當自己身為男兒做出如此匪夷所思之事,才給自己惹來了麻煩。一心想留下來的她,只得繼續解釋著,「以前我只在家裡刺繡,外面的人並不知道我懂這個,我也沒打算以此為生。所以,來的時候就沒有說。」
掌柜的繼續問道:「你一身男裝,卻盡做些女兒家才熟悉的事,你就沒想過,旁邊的人會多想嗎?」
穆十四娘怔怔看著掌柜的,連話都忘了回答。
「你不會真的以為能瞞得過大家的眼睛吧?」掌柜的不願承認是墨師傅告訴的。說實話,單瘦的穆十四娘看上去,並不能準備地判斷出她是男是女。她如今一身男裝,最多認為她比較文弱秀氣罷了。
穆十四娘說道:「出來時,家裡人要我男裝打扮,說這樣能免去不少的麻煩。」
掌柜的嘆了口氣,「你打算一直裝下去嗎?」
穆十四娘回道:「又能如何呢?」
「坊里除了前院的帳房和夥計,后坊多數都是女的,本來以為你年幼倒也無妨。」掌柜的說道,「現在也沒必定再強裝了,以後都以女裝示人吧。」見穆十四娘依舊傻愣愣地站在那,「隨我來。」
掌柜的領著穆十四娘到了前院的管事娘子那裡,吩咐給她發了兩套綉坊統一的衣服。管事娘子的自然一臉驚訝,掌柜的替她解釋道:「墨師傅送來的人。」
聽了這話,管事娘子的馬上一副瞭然的模樣,沒再多問。
晚間吃飯時,劉大娘打趣她道:「你這個機靈鬼,連我都騙。」
穆十四娘不好意思地辯解道:「劉大娘,我並非有意如此的。」
入綉坊謀生的女子,各各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哪有不體諒她的,見她一臉的歉意,劉大娘也沒多問,只說要她吃胖些,現在太瘦了,哪裡像個女兒家。
穆十四娘也沒有過多的地解釋,反倒是旁邊的一個小綉娘輕聲問道:「你的花枝繡得真好看,哪天得空,教教我唄?」
穆十四娘回想起來,自己無意間竟然用了快逃家時綉那件嫁衣的綉法,倒真是有些過份了,一件粗布衣衫竟然被她綉上了如此精緻的花紋,怪不得會惹出事來。
「我胡亂繡的,哪裡比得上綉坊的手藝,你別取笑我了。」穆十四娘謹慎地說道。
小綉娘接道:「真的,你埋線埋得真好,一點都不突兀。不像我,綉了這麼久,還常常被師傅罵。」
穆十四娘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綉娘說道:「我叫銀針。」
穆十四娘有些愕然,這算是藝名嗎?
「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施思。」銀針說道。
穆十四娘心想,你倒是挺理事的。
兩個人絮叨一陣,約好了在各自休息的時候,一同切磋綉藝。
等銀針走了,劉大娘悄悄對穆十四娘說道:「可憐孩子,她跟的師傅是坊里最厲害的,可沒少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