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收留
穆十四娘正文卷第四百零七章收留再次經過那婦人院門前時,院門已經關上,裡面寂靜無聲。
穆十四娘慘然一笑,像她這樣的庶女,就算死了,不過卷席出去埋了,除了生養之人暗自傷心,再無其他。
而自己,恐怕連這份殊榮都沒有。
洛玉瑯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後,直到上了馬車,才輕聲詢問,「母親知道了?」
穆十四婦看了他一眼,自嘲地笑了一聲。
斟酌著字句,洛玉瑯勸慰道:「母親一向禮佛,最信因果,恐怕還是為你擔心。」
穆十四娘再次自嘲地看向了他。
洛玉瑯輕聲解釋,「我留人在此,母親自會有人照應。」
穆十四娘抿緊了唇,雖然心裡堵得慌,但過份絕情的話,她說不出口。
「若你不放心,我們可以再多留幾日。」
穆十四娘直接搖了頭,「木花坊中秋前最是忙碌,我既接了舒掌柜的差事,就不能失職。」
洛玉瑯只得無言地握著她的手,他倒比穆十四娘理解吳夫人的心情,但他堅定地站在穆十四娘這頭。
前次來這裡裝神弄鬼嚇瘋大夫人,也因此知道了穆府很多的隱秘,一想到穆十四娘若是沒有遇到自己,若是沒有順利出逃,很可能也難逃此劫,他就心如刀割,只想好好尋一處地方發泄,吐盡心中的煩悶。
穆十四娘感覺到他也沉悶了,「不如我們到了蘇城,停留一兩日吧。」
洛玉瑯轉頭看她,「聽你的。」
「我想去看看墨師傅,師兄;再去綉坊看看;嘗嘗葉家的糕點。」洛玉瑯接話,「再去吃碗涼粉。」
穆十四娘成功被他逗笑,「這回換你請我。」
洛玉瑯見她終於展了笑顏,「再下碗面來吃。」
穆十四娘直接嘟了嘴,「何苦呢,我手藝就那樣。」
洛玉瑯輕笑,「不用如此妄自菲薄,雖比不上正經的大廚,但勝在色香俱全。」
穆十四娘見他獨留了味字沒說,指向鮮明,「不如恩人再烤個兔子來吃。」
「當真想吃?」洛玉瑯一本正經地問她。
穆十四娘認真地點頭。
下一刻,洛玉瑯對車外說道:「出鎮,往紅崖山方向。」
回頭見穆十四娘詫異地看著自己,「恩人向來是言出必行之人。」
等馬車停在路邊,洛玉瑯手拿弓箭,執意牽了她的手進入林子。
穆十四娘還未摸清東南西北,就看到他直接拉弓射箭,箭到之處,草叢一陣翻騰,「有沒有膽量去撿回來?」
穆十四娘剛起步,一個小小的身影就提著兔子從草叢裡走了出來。
跟隨的護衛喝道:「這是哪家的小孩,也不怕被箭射了。」
儘管她全身上下皆是泥土,狼狽不堪,但穆十四娘還是將她認了出來。
「二十一娘。?」
「十四姐姐,是我。」穆十四娘的喃喃自語,直接讓小女娃接了話。
洛玉瑯聽后,即刻明白,看著穆十四娘,用眼神詢問她接下來要如何?
穆十四娘默默看了他一眼,繼續轉頭看向小女娃。
「十四姐姐,我親手將我姨娘埋了,現在我無處可去,我能跟你們一起離開嗎?」小女娃冷靜的言語,連洛玉瑯都有些心驚。
「你姨娘死了?」穆十四娘有些摸不清頭緒,不久前,她還親眼見過的。
「我逃出來幾天了,原本想出城來等你們。」小女娃眼中終於泛起了淚花,「我認得她們,也認得驢車上的姨娘。」
穆十四娘這才明白,怪不得從母親那迴轉時,婦人的院門緊閉,裡面安靜得很。
下意識地搖頭,照著穆府的規矩,婦人根本難以將二十一娘出逃之事瞞過一日,想來是因為喪事雜亂,婆子們趁機偷懶,才讓她順利瞞過數日。
如今被發現,就算她裝瘋賣傻,也難逃家法懲戒。
她沒有十五郎的倚仗,更沒有穆家主顧念舊情,現在當家做主的人,只想她們這樣的婦人死得越多越好,才能騰出地方給他們的新人住。
百十板子下去,活路難逃。
無足輕重之人,死了也便死了,又壞了穆府的規矩,連棺材都求不來一副。
當天拉出城去,隨便找個亂葬崗一扔,了事。
穆十四娘看著眼前滿身泥濘的小女娃,梳了髮髻的頭髮絲上沾著泥土,身上的衣衫雖然還是穆府庶女規制的灰棉布,但因為改成了男裝,倒也像是個貧苦人家的小男娃。
手指縫裡都是泥土,按她自己所說,不難看出,她確實憑藉一己之力將自己的母親埋葬了。
「我們要帶上她嗎?」穆十四娘問洛玉瑯。
「不能帶回洛府,你也不能帶在身邊,否則,很容易會被發現。」洛玉瑯倒是比她想得周全。
穆十四娘想了想,「那就讓她在木花坊暫時容身,反正我們要去蘇城。」
「這倒是個好辦法。」洛玉瑯答道,「先讓她將兔子還給我們,不然等烤熟,天都黑了。」
穆十四娘輕笑,「這裡又沒有城門,早晚有什麼重要?」
「也是。」洛玉瑯開始挽起袖口,「多年不曾動手,不知能不能好過漫遊。」
穆十四娘撇了嘴看他,「還說我做的好吃呢!」
洛玉瑯輕笑,示意護衛去接過小女娃手裡的兔子,「等著。」
夏日的傍晚,涼風微習,林子中沒了剛才的燥熱,穆十四娘坐在枯木上,看著洛玉瑯蹲在那裡,利落地劃開肚子,剝去兔皮,準備掏內髒的時候,看了看穆十四娘,「轉過頭去。」
穆十四娘會意,背過身,看到小女娃側身站著,正眼望虛空,不知在發什麼呆。
想著她應當是自己逃脫之後生下來的,卻不能確定年齡,「你多大了?」
小女娃回頭,「十四姐姐,過了年,我就十一了。」
穆十四娘看著這個毫不顯年齡的小女娃,竟又勾起了對往昔的回憶,轉過頭去,洛玉瑯已經串好了兔子,準備烤制。
除了洛玉瑯不再身著紅衫,也不再是那個桀驁冷俊的少年郎,林子里多了人之外,一切都像當時。
還有一點,自己也不再是當初那個滿身泥濘,木訥寡言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