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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喲,談什麽,談得這麽開心啊。”一個如魅如玉的悅耳男聲響起,聲音醇厚而動聽,語尾處甚至有一絲曖昧的勾撩,讓人忍不住轉頭去看來人的聲音。


  秦情還沒有看清來人,就感覺到站在身邊的陳毓身體一震,待看清走進人群之中的兩個人,才感到有絲驚訝,有絲恍然。


  慢慢靠近的兩個身體相依的人男俊女美,一個,是與陳毓並稱“橫城三大種馬”的王越海,一個,是陳毓的初戀女友,葉茗。領著兩人過來的是娛樂公司老總的女兒,她明顯已經醉到不行,言語不清地向周圍的人介紹了王越海與葉茗,葉茗是老總女兒的好朋友,而王越海也應該是她的“好友”之一,他們兩人同在橫城拍戲,聽聞娛樂公司老總的女兒舉辦派對,也來湊興參加了。


  秦情與王越海也同劇組拍過戲,客套寒喧了幾番,就見著葉茗挑著眉看過來的眼——那種眼神秦情是很熟悉的,那是一種自身生在富貴人家天生高人一等的眼神,而在這種階級輾壓的眼神中,甚至還帶著一絲敵對與怨意,她想著,一個跟自己無所交集的女孩這樣的眼神看向自己,大多數是因為一個男人吧……


  於是,她看向了始作俑者——陳毓。


  陳毓微皺了眉,但轉眼回複了之前的輕鬆寫意,跟王越海客套了幾句,接著轉向葉茗,他似乎停頓了一下,看向葉茗的臉眼眸變深,語氣卻是很淡地說:“葉小姐,好久不見。”


  秦情感覺葉茗聽到“葉小姐”這個稱呼,眼神一下變得銳利起來,她目光微冷地看向陳毓,甚至也掃向了秦情,才回答:“恩,好久不見。”


  陳毓與葉茗的舊情大眾皆知,所以兩人的對話一時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包括站在陳毓身邊的秦情,也被波及,很多人想從秦情的表情裏看到什麽,甚至還有不少人想看好戲,可他們在秦情的表情裏什麽也看不到。


  王越海等兩人寒喧完,才轉向劉總,笑說:“劉總,上個星期才在李源導演的飯局上見你,想不到在這兒又遇見了,我們真是有緣啊。”


  劉總這種商界大佬自是笑嗬嗬地跟他客套起來。


  但王越海這句言下之意,也讓場內輕鬆愜意的氣氛變得微微緊張起來,在業界陳毓與王越海的等級是差不多的,兩人同樣的俊美無敵且天資上佳,被行內諸多看好,陳毓雙商極高人脈運作很成功,王越海風流浪蕩不務正業了些但還算有分寸,而且他叔叔是業內有名的攝影大師,背景人脈有先天優勢。陳毓借著《皇》《深情》兩部劇的大爆,算是同時在人氣與口碑上站穩了腳跟,人氣如今隱隱壓了王越海一頭,但如果王越海能拿到一部大製作電影男主角,並且借此獲得成功票房大賣,第一小生的位置由誰獲得就不得而知了。


  陳毓倒像是沒有感覺到其中深意地依舊自然風趣地跟周圍之人寒喧,可唯獨讓秦情注意的是,從頭至尾,他沒有再望向葉茗一眼,反倒是葉茗那幽冷而清雋的目光不時地朝陳毓望去,甚至,有幾眼也冷冷地掃向了秦情。


  王越海似乎有意拉攏劉總一般,拉著劉總談起風花雪月說得眉飛色舞,劉總畢竟也是男人,聽得眼睛越發的亮臉越發的紅,雖不時與陳毓談話,但主要的注意力還是被王越海拉了過去。


  王越海算是當著陳毓的麵搶角色了,陳毓麵上卻是依舊看不出什麽端倪來,與眾人把酒言歡,哪怕劉總被王越海拉走到一旁,他依舊是笑得風流瀟灑地跟圍在身邊的男男女女調笑。


  秦情沒有多說什麽話,默默喝了幾杯紅酒後起身去洗手間。


  這個圈子裏,應酬實在很重要,甚至有時候在不少人眼裏比演技實力更重要,哪怕現在已經淩晨三點多,別墅裏的紅男綠女都個個像是打了雞血般的戰鬥力十足,觥籌交錯衣香鬢影,玩樂得不亦樂乎。可秦情已經記不得自己上次這般熬夜是什麽時候了,走出洗手間時,她腦袋有些暈沉恍惚。


  “秦情。”一個男聲叫住她,她回過頭,是白雪薇的男朋友張先生。


  張先生是一個溫文儒雅且風度翩翩的男士,據傳身家是三世高官底蘊深厚,性格卻沒有一般豪門子弟的紈絝浮華,反而是很有教養且舉止優雅,也怪不得能擄獲白雪薇這樣高嶺之花的芳心。


  秦情朝他點點頭,說:“張先生,你來接雪薇的嗎?”


  “對,她現在在我車上了,好像是多喝了點,在車上休息。”張先生淡淡地笑笑,然後沉靜地看向秦情,說:“剛才我聽薇薇說了,謝謝剛才你保護她。”


  秦情抬眼看他,輕輕地說:“我是她朋友,這些都是應當的。”


  張先生停了一下,慢慢地說:“她告訴我她很感動你的舉動,也很慶幸在演藝圈能有你這樣一個知己好友,想來,你也知,這樣的友誼在這個圈子裏是多麽的難得。”


  秦情微微一笑,勾起了嘴角,美麗的眼眸抬起看向張先生平靜而城府極深的眼睛,她的眼睛很媚惑也很清冷,讓人看不清裏麵的東西,在張先生這種浸淫塵世多年看慣人事的高府子弟眼中,他居然感覺自己在這雙眼睛裏看不到任何東西任何情感,他聽見她慢慢且語氣很淡地說:“張先生,你也可以告訴她,我也很是感謝雪薇這樣女孩出現在我的身邊,因為,她讓我在這個肮髒醜惡捧高踩低的圈子裏,看到了一絲純潔與一份幹淨。”


  兩人都沒有說話,不知怎的,張先生淡淡歎了口氣,先開口說:“此次多謝你了,你也可以記得……雖不知你需不需要,我,算是欠你一份人情,有什麽事情你可以來找我幫忙……”


  秦情沒有說話,張先生便先走了。


  秦情有些呆呆地望著走廊處磁磚上的花紋半響,才輕輕歎了口氣,把眼底不知是什麽的情緒掩藏下去,剛想邁步回包廂,目光卻不期與站在不遠處的葉茗相對,她冷冷地看著秦情,待得秦情向她看來,輕輕地冷哼:“不要臉。”


  秦情當做沒有聽到一般,慢慢踱步越過她,卻聽她譏誚的聲音傳進耳邊:“你這是這樣勾引一個又一個男人的?陳毓不夠,又是王越海,又是李軒若,如今……連自己朋友的男人也不……”


  秦情停下腳步,冷冷地轉過頭,目光中的森冷銳利讓葉茗止住了話語,秦情曆經兩世,真正發起狠來絕對是葉茗這個二十出頭的富家女招架不住的,秦情那一直被捱在心底的毒獸如今控製不住地撲向了這個不該此時招惹她的女孩,她冷冷地盯著葉茗,眼光如一把刀一般的狠狠刺向葉茗,仿佛要刺進她的靈魂最深處,驚得與她對視的葉茗心跳都漏跳了兩拍,她隻聽得秦情陰冷著語氣靠近她耳邊說:“我招惹一個又一個男人又如何,我睡一個又一個男人又如何?你喜歡又抓不住一個又一個男人又如何,你抓不住又忘不掉一個又一個男人又如何?幹卿底事,幹我屁事。”語尾陰側如像厲鬼割魂……


  秦情的聲音尖銳冷厲得有如冽刀,短短兩句話輕易切開了葉茗的心髒,直擊她最痛的部分,那一刻,她才發現,秦情並不是如表麵看起來那般溫柔無害,她的冷酷她的尖銳她的黑暗,簡直像另一個不為人知的黑暗事物一般,不知什麽時候會掀開偽裝,衝出來撕碎得罪她的一切事物。


  葉茗沒有說一句話,秦情卻是轉眼眼睛恢複了清明與平日裏的淺淡,她低下眼看向被她嚇得不輕的葉茗,深深呼吸一口氣,淡淡說:“你跟陳毓說,我自己先回去了,讓他慢慢玩。”說完轉身朝門外走去。


  《黑暗至臨》這部片子是由一個熱門IP所改編,這本書本身人氣與內容都是很有內容與厚度,導演又是林峰大導演,秦情接的女二晚香這個角色被原著作者打磨得很精深,對於演員而言也是一個不小的挑戰,書中寫的晚香,十歲之前是戲伎班子裏精心調育的幼女,十歲之後被皇庭裏的某個公公看中,買入旗下做暗殺間諜訓練,精通多國語言及偽裝殺術,成為了清庭貴族勢力手中一隻鋒利的刀刃。她的身上,既有著巷弄妓伶的嫵媚,有古老中式貴族的風韻,也有西式教育的明達,更有著殺手的冷峻與稅利,每一麵都多重且矛盾,人設十分出彩,並且要求扮演者將每一麵都完美地演繹出來,才會讓觀眾感覺到具有說服力。


  秦情穿著深藍色的流金燙邊旗袍戲服坐在化妝座前,第三遍地閱讀原著打算將書裏的內容爛熟於心,穿著旗袍的秦情優雅而古典,有一種年代精致美人的骨相,美人在骨不在皮,秦情正是那種全無死角的氣質之美,她演的民國上海灘□□長三晚香,媚而清雅,骨透鋒寒淩厲。


  她看著化妝鏡前的自己,這就是演戲的魅力,她昨天隻是一介普通人,今天就是一個風流妖魅暗含殺機的□□。


  她想了想,認真地問坐在一旁玩手機的小茹:“小茹,你說演員都想紅是為什麽?”


  小茹眨眨眼,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有些愣愣問:“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當演員的誰不想紅呢?秦情你不想紅嗎?”


  秦情看著鏡中的自己,她在鏡子前一點點放肆著前世胡妍雨的狐媚與豔蘊,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從平淡到嬌媚,眼眸情緒轉換間,像是變了另一個人。她輕輕地啟唇說:“我不知道,其實我不太想這個問題,也想不透,有時候會想紅,可以得到更好的待遇,更多的機會,不會被人中途換角,有時候又不想,覺得做配角挺不錯的,隻要是有趣的角色,哪怕是一個龍套,哪怕隻有五分鍾,我也很想去挑戰,去演,我不關心演員咖位的大小,隻關心這個角色我有沒有興趣去挑戰,演員這個行業我可以做到六七十歲都行,做配角不用煩惱別人的目光不用扛收視率,沒有那麽多喧囂敵對,其實也是不錯的。”


  小茹看著鏡子中她的眼,那裏麵仿佛盛裝著另一個不同於她往日的靈魂,既深媚又風流,且有一種滄老古樸的冷漠與木訥,她說:“如果紅了之後挑各種你感興趣的角色,掌握更多的主動權,不也不錯嘛。”


  “嗯,好像也不錯。”秦情笑笑說:“其實我都行,紅也好不紅也好,我都隨遇而安,我挺知足的,有戲拍不用擔心生活花費就行了,公司怎麽安排我就聽令行事,沒有太大的要求……”


  而當紅明星這種講究時運的東西,既是她強求不來也是她不太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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