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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樣想著,同時也慢步走出了陳毓所在的別墅大門,這個位置位於高檔別墅區,四周林木森森卻是燈火通明,尤其是陳毓旁邊那座花園別墅,淩晨時分依舊燈光璀燦,笑聲盈門,無數豪車貴婦進出大宅,她心裏正想著如何回去,卻發現一輛加長禮車“咻——”地從她麵前疾馳而過,將她發絲吹起於風中飛舞,又猛然迅速刹車,“嘰——”地一聲發出巨響,於前方停了下來——
空氣一時寂靜,隻聽得後車門“答”地一聲打開,從車裏邁出一隻修長的褲腿出來,褲子為寶藍色呢料,褲腿邊繡有優雅而奢華的繡邊,上麵綴有幾顆鑽飾與水晶,給人感覺既有低調的奢華,又有一種不經意間的獨特品味,不知為何,秦情看到這個紋路,心中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當車裏的人走了下來,朝她望來,更是讓她內心警鈴大作——
別墅黑色雕花鏤空隔檻牆之上,被種著燦爛盛開的白色玫瑰,碧綠的葉子,白花的花蕊,牆柱之上水晶燈罩之下瑩瑩燈光,在來人如夜空幽魅般妖豔的五官下,被比得黯然失色,那張比女人還出色的五官,雪白的膚色,狹長如鳳的魅眼,無妝自鮮紅的唇瓣,讓他像夜空下盅惑人心的妖魅,讓人沉淪而無法自拔。此人,正是秦情猜想的——溫南淺。
溫南淺與上次秦情近距離見他時有所不同,頭發被他留到及肩,右耳發絲被勾到耳後,露出兩隻紫鑽寶石細耳墜,寶石下邊綴了一顆小小的十字架,十分精致,他全身寶藍色西裝,淺青襯衫,容色妖魅目光冷淡,那種妖治又冰冷的矛盾氣質,卻是非常莫名其妙地融合在了溫南淺的身上,形成他身上一種獨特的氣質。
秦情有些呆愣地看著他,不解為什麽會在這個時間點,這個地點,遇上自己的老板,她還穿著電影典禮的晚禮服,妝容微花,心情略喪,這並不是一個能打起精神應付老板的好時機。
溫南淺沒有跟她廢話,低頭淡淡地看了看表,說:“本來今天柳依然要陪我附一個晚宴,但她臨時有約,不能來了,本來計劃要不要重新找個人代替她,卻正巧看見你在這裏,你也比較合適,過來一下頂替她,這是公司正事。”
話語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不帶感情,命令的口吻仿佛容不得一絲拒絕。
秦情聽了,倒是一愣。
這麽巧嗎?
說起來,她進演藝圈,也唯陪過溫南淺出席酒局兩次,在這個圈子,不赴酒局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天皇巨星國際影後,都得在酒局裏交往應酬,而且有些人還樂此不疲,深好此道。而秦情每次跟溫南淺赴局,倒是沒有出現過什麽讓人不堪忍受,場麵十分難堪的事情,也與她前世裏富豪找女明星來陪酒借以抬高身價的酒會不同,基本上,就是這個很正常的應酬聚會。
想來,如果是某種不可明說性質的酒會,溫南淺也不會讓她參加的。
至於溫南淺所說的:“比較合適”意味著什麽,她倒是沒有細想。
她思量了一下,便說:“溫總,我的妝也花了,不太合適吧。”
溫南淺上下打量一下,還是那副看女人如同死豬肉的表情,然後說道:“你這妝很淡,而且你素顏也不差,到車裏補一點妝就行了。”
老板都這樣說了,那就是不容拒絕了,而且,或許時間緊急,溫南淺真的不能馬上找不到替代的人呢?
秦情想了想,覺得平時星辰對自己真的不錯,除了分成扣得很高,態度還是很是專業的,從來沒有捧高踩低,有什麽業務項目也會提前跟她商量,拿來給她的都是比較合適她本身性格氣質的。
不得不說,星辰是她見過最專業的公司了,怪不得他們在業界的口碑這麽好。他們連每月的工作服私服都會從大名牌那裏拿到內部折扣,由公司服裝師專門挑選出多套搭配圖片發給藝人,然後由藝人自己選擇,每一套都很有質感且時尚。自然,這一切服裝費要從藝人的片酬裏麵扣除,但絕對也是讓藝人省下了很多心力,全心關注在自己的業務能力打造上了。比如秦情,就從來不關注衣服造型妝發上的事,全權讓公司去打理的。
公司有急事,她自然應該幫忙,於是她便點頭答應了。
……
踩著腳下的高跟鞋,慢慢地踱到別墅台階,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無數名豪香客聚集在此間,優雅的樂隊於大廳正中央演奏著樂曲,人們在其中優雅淺笑地交談著,當溫南淺一進宴會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溫南淺與秦情這對俊男美女身上,尤其是溫南淺,他於燈華光斕處散發著讓人為之心折的美色,讓會場無論男女都忍不住目光流連……
看他這樣的美麗容顏,著實會讓人失神,也讓秦情有些心安,就像常姐說的,溫南淺長得比旗下藝人還要美,那麽在他身邊的女藝人反而成了沒有光彩的陪襯,並不容易引來他人太多深意的目光了。
宴會主人一見溫南淺便熱情地迎了上來,好像是某位影視公局的老總,身上站著一個笑容甜美,窈窕動人的年輕女郎,趁著溫南淺與主人聊天之際,多看了秦情兩眼,但在秦情回望她過來後,又狀若若無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溫南淺走進會場,許多人都熱情地上來打招呼,言語熱絡姿態奉迎,溫南淺也少了平日裏的冰冷深漠,勾在唇角的笑意讓人如沐春風,不深不淺,正合時宜。
秦情跟著他,轉了一圈又一圈,見了諸多大人物,偶爾搭上幾句話,談吐不俗分寸剛好,絕對很好地完成了做為老總女伴的工作,秦情隻是懶得交際,並不代表她沒有八麵玲瓏的本領,做為前世迷倒眾生的絕世名伶,掌控宴會氣氛的能力還是有的,現在的她還使出自己的三分本領呢,而所有人也沒有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多數還是跟溫南淺交談。
秦情端著一酒紅酒,邊聽著溫南淺與某公司老總的項目合作,邊淡淡地想著旁的事情,偶爾笑笑應和著他們交談。直到被溫南淺的聲音拉回現實:“你若是覺得無聊,可以去旁邊休息一下。”宴會大廳外,有幾處供賓客休息入座的沙發,也有幾處繁花綠植圍繞的茶幾小座,座位邊還有發出潺潺水聲的噴泉,讓人看了都忍不住去那裏坐上一坐。秦情看了看周圍,再瞧瞧溫南淺。按說來,她作為下屬,是不應該拋下老總自己去休息的,但她這一夜下來,著實心力疲憊,便點點頭,走了過去。
她看著遠處站著的一樣也是出席了電影節,一樣在各種慶功宴應酬,此時淩晨兩點卻依舊精神熠熠的溫南淺,不知不感歎,某些人的精力與專注力實在是異於常人,成功也不是偶然的。
“秦情,想不到在這裏遇見你,你是跟誰來的嗎?”這聲音秦情聽得甚熟,回頭一看,果然是近日與她同在一個劇組,之前還產生過小小摩擦的張婷。
張婷因著張明龍的關係,認識了不少達官顯貴,雖然之後被張明龍拋棄並收拾了一頓,但也算給她遞過一台階,讓她結識了不少在這個圈子上位圈的大人物,也就是資本掛的人物,所以使出混身力氣才找到一個機會被人帶進宴會,想不到卻見著了平日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秦情,而且還是那副不知道為什麽讓人看了會氣不打一處來的雲淡風輕表情,頓時有些不開心了,再加上剛才金主又拋下了她,去找另一個獵物,讓她幹巴巴地站在那裏,便上前來語帶尖銳的搭話。
秦情仿佛沒有見聽張婷語意地淡淡抿起嘴角,說:“我們公司老總帶我過來的,剛才站得累了,便來休息一下。”張婷聽說是“星辰”的老總,頓時眼睛一亮,目光熠熠地四處找尋目標,簡直就像是把“野心”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秦情也知道,今日溫南淺帶她來的這個宴會,層次與以往的都不同,數十人的業界大拿行內精英,說是演藝圈裏最核心的頂級圈也不為過。再加無數想擠破頭擠進來隻求一絲機會的俊男美女,這個宴會簡直就是濃縮版的娛樂圈鬥獸絞殺場,每個人都在使出渾身解數抓住任何一絲可能的機會,完成自己身價與地位的進一步提升,而像秦情這樣幾乎遊離的狀態表現,可以說是異於常人,且令人側目的。
但是秦情也多多少少明白,溫南淺之所以願意帶她來,也是因為她這位淡定與冷靜,如果真的帶一個野心勃勃見識淺薄的藝人過來,光是任何一個出現眼前的大人物,都可以讓她利益衝昏頭腦,萬一在衝動驅使下做出些失禮過份的舉動,這丟的可不止是她自己的臉,而且是丟溫南淺,甚至是星辰公司的臉了。所以秦情這份冷淡,也為她謀得了一次出席的機會。
雖然於秦情而言,她未必想這次機會。
除了劇組夜戲趕進度外,素來不慣熬夜,且又喝了不少酒的情況下,秦情是沒有什麽太多的精力願意花在與貴人打交道上了。
“你們老總人呢?”
一慣清冷的秦情眼神微眯,有些精力潰散地看著張婷興致勃勃的樣子,微微一笑:“他大概有他的事情忙去了。”
“你居然不陪著老總,反而來這個角落休息?”張婷瞪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星辰的老總耶,那個跺跺腳,圈內就會震三震的大鱷,秦情這個小角色能被帶過來不感恩戴德就算了,居然還躲到一邊偷懶。
秦情拿起手邊的香檳,微眯眼輕輕搖晃手指尖的酒杯,笑說:“喝了不少酒,有些微醉了。”
“看來你酒量不行。”張婷撇撇嘴,一副看小她的模樣。“在這個圈子,不會喝酒可不行,出席這種場合,酒量太小了可是會掃大老板們的興致的。”
秦情笑笑,沒接話。
張婷見秦情坐在沙發中,姿勢優雅微帶慵懶,眼含煙波,媚絲如雨,心底有些心驚,要說演藝圈美女如雲,她也是見得多了,演藝圈的女明星隻有紅與不紅的對比程度,沒有美與不美的差距,在每個女明星眼裏,自己可以承認比別人不紅,但絕不承認自己沒有別人美。而秦情身上的那疏冷帶媚的氣質卻實在是她很少在演藝圈見著的,這種氣質也讓她本來就很美的五官,變得更是獨特。
大部分女星野心都很大,那種欲衝出牢籠束縛的欲望,也很容易從眼眶裏麵透射出來。
可與秦情同在一個劇組拍戲,從來沒有發現過她身上有這種東西。她的眼睛很淡,淡得讓所有人感覺自己的一切在她麵前都原形畢露,毫無秘密可言。
她隻有在鏡頭前每一動作裏,在每個台詞間,才展露出吞噬一切的力量,劇組所有人都既喜歡也害怕跟秦情演戲,喜歡的原因的秦情演戲節奏很穩,跟她對戲很容易被她帶入狀態,於劇組而言,秦情基本是一條過,從來沒有因為她的問題而耽誤進度。
害怕是因為,他們在秦情身上看到了一個身為演員的“高山之壁”,那種強到無法攀登令人高山仰止的演技狀態,讓跟她對戲的演員感到心驚膽戰,也讓對想在演技上進步的新演員感到沮喪……張婷私底下聽過很多老演員與戲組高層評論秦情為“鏡頭怪物”。
看秦情一身輕紗珠光禮服,背如刀削,膚如白玉,外貌、演技、身材比例無一不是天生當演員的材料,看著她,張婷說不出心裏的滋味。
她這樣想著,旁邊忽然走來一群人,為首是一位中年女子,瘦削高挑,五官豔麗充滿風情,身邊圍著兩三個女孩,張婷一見到為首的女人便眼睛一亮,秦情注意到,她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於是也跟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
那個中年女人在圈子裏應該很有名氣,人人對她的態度很是恭敬,她的姿態與表情也儼然是宴會場中的中心人物一般,連笑容都帶著矜持與貴氣。
“你不認識她嗎?”張婷聲音微有些大,似乎不能理解為什麽秦情看了她,居然還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
秦情是真的不認識她。
“她是誰?”
“她可是圈內最頂級的‘中間商’,一旦結識她,一夜之間變成高不可攀的鳳凰不是問題。”張婷眼神極其狂熱,對秦情做了一個手勢,秦情一看這個手勢,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所謂“中間商”,不就是富豪與美色之間的交易手嗎?
這種頂層階級與美色之間的交流置換,從古至今都有,說得好聽的叫“掮客”說得不好聽叫“皮條客”,總之也是美色皮肉與欲望虛榮之間的交易。
秦情淡淡收回目光,張婷卻已整理了一下妝容,如一位一往無前的將軍一般,嫋娜而去……
張婷掛著諂媚的笑容上前打招呼,那群人不冷不熱地應了,而張婷也不管別人的臉色,依舊鍥而不舍地蹭在旁邊,想隨時搭上一兩句話。
外邊傳來細細輕語,秦情倒是沒有去注意聽,喝完了手中的酒,又拿過一隻酒杯,放在唇邊輕輕地飲了一口,當她抬起酒杯,還要再喝下去時,酒杯被一隻戴著三顆寶石戒指修長的手拎走,“叮——”地一聲放置在桌上,伴隨那如寒風沁雪的冷淡至極聲音:“這酒容易醉,你最好別再喝下了……”
秦情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一來她的確有些薄醉,因為剛才喝了不少酒,一來她也沒有想到溫南淺會跟她說這樣的話,她抬起眼看他,隻見他居高臨下地朝她睨來,表情一如平常冷漠,說:“你要是醉了,我帶你回去會麻煩。”
果然。
秦情笑了,笑得媚若春風,凝眸如雨,那一刻,她身上的氣場忽然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大到令她麵前的溫南淺半眯了眼睛,她嘴角掛著微帶挑釁的笑容道:“溫總,你不知道,我其實很能喝嗎?”
溫南淺邁了一步,坐在她對麵的沙發上,淡淡地道:“有多能喝?”
秦情眼睛半眯而笑,眸底有冷光閃過,說:“能喝到胃出血,有趣吧。”
不知為何,腦海裏閃過張婷剛才那句“不會喝,老板們可不喜歡。”
“……”
溫南淺大概沒想到她會是這句回複,沉默了一下,大概他也不記得自己曾經查過秦情的過去,更不會記得那卷宗裏麵寫著秦情十八歲時曾因為陪酒差點死在醫院,他也並不知道,因為那場醉酒,這具身體直接換了一個新的靈魂。
秦情看著他,那張比女人更是精致魅惑的臉,帶著一種冰冷疏離的高傲,平日裏嘴毒嚴苛,沒想著被自己的話給噎著,有趣,有趣。她歪歪頭,一種嬌媚豔華的風情自眼眸中透射而出,看著溫南淺,一如前世裏她喜歡用來對付男人的姿勢,紅唇微啟聲音輕輕地說:“溫總,你放心,我就算喝多了,也不會耽誤你的正事的。”
說完,轉頭也不再理他,又拿起一杯走過侍者拖盤上的酒,喝了起來。
秦情眼眸微沉,感覺心裏有些東西好在壓著……剛才還掛在唇邊明豔的笑,也慢慢地淡下來,她低下眸子,將酒一飲而盡。
“出了什麽事?”
溫南淺在對麵問,奇異的是,明明是關心的話,溫南淺就有本事說得一點關心的意思也沒有,完全像在說公事一樣。
秦情搖搖頭,沒有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