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說著話,周老太太已經把那塊麵團處理完了,髒了的麵放進旁邊的一直豁了口的瓷碗裏,那裏邊已經放了些清理麵板的麵餎餷什麽的,應該就是準備拿去喂雞的。


  幹淨的一團,周老太太直接在案板上揉了兩把,重新揉成一個柔軟光滑的麵團,重新遞給曲瓶兒。


  “你的手細嫩,先捏一點幹麵粉搓一搓,沾沾手,再捏麵就不沾了。”


  曲瓶兒瞪著那一團從地上撿起來的麵看著,卻不伸手,周老太太還當她害怕再沾了手,連忙笑著教她竅門兒。


  秋喜也伸手過來,從阿奶手中接過那塊麵團,塞進曲瓶兒手中,低聲笑道:“恁沒做過麵花兒,來,我教恁。這樣……搓成細條兒……”


  秋喜垂著眼,做一個動作就回頭看看曲瓶兒,教的很耐心、很細致。曲瓶兒卻一臉一身的抗拒,手下的動作笨拙的,輕一下重一下的……


  周老太太在旁邊看地皺起了眉頭,當初在宣城時,她也沒少聽萍子阿娘說,她家閨女三四歲上就學著做活兒了,五歲上就能幫著燒火……那麽個勤快利落的閨女,跟眼前這個模樣可對不上,是萍子阿娘扯謊,還是……


  最初見到這個孩子,那樣幹瘦枯黃的,又是故人之女、沒了爹娘家人的,周老太太是真心疼她憐惜她,對她也真是貼心貼肺地好。


  可時日久了,這個孩子看似柔順乖巧的表麵下,總讓周老太太覺得有些別扭,說話不太著調、不愛笑不愛說也還罷了,這孩子還不親近人,不論她還是媳婦兒、孫女兒孫子對這孩子的好,都沒能打動對方的心,這都來到家裏幾個月了,她還是最初的看似乖順,其實對誰也不親近,甚至很疏離、很淡漠……周氏看在眼裏,心裏自然也就漸漸生了些不喜之意。


  就像這會兒,秋喜主動、耐心細致地教萍子做麵花兒,萍子是啥表情?周氏雖然天天說自己老了老了,其實眼不花耳不聾的,看的清楚聽得明白,萍子眼裏是厭惡和不耐煩,嘴裏也連一句感激的話都沒有,哼哼哈哈,隻是應付事兒。


  讓她做麵花兒,是因著要祭祀供奉她的親人爹娘,又不是指著她幹活兒,她這副模樣,是不耐煩誰?應付誰呢?


  周氏的眉頭都難得皺了起來,旁邊帶著安哥和巧巧的宋玥恰好向她求援,讓周氏暫時轉開了注意力,回頭看著巧巧翹著胖胖的小手指頭捏的一坨……牡丹花,瞬間心情大好,笑起來。


  “咱巧兒這名字沒白叫,這小手兒巧的,這麽快就捏了朵大牡丹了,來來,阿奶幫咱們小巧兒捏兩片葉子,安哥那個也好,正好做托兒,來,巧兒,咱再捏個壽桃,捏個石榴……嗯嗯,對,就是這樣……”


  周老太太轉頭帶著巧巧和安哥兒做麵花兒,宋玥就有些閑了,她手裏捏著一塊麵團,隨意地捏著,目光越過麵板,看向對麵的兩個小姑娘,一個活潑潑喜氣盈麵,一個滿身抗拒、嫌惡,喪氣滿滿。


  她緩緩垂下眼,把手裏的麵放下,悄悄出去。


  等周老太幫著安哥兒和巧巧做好了一個奇形怪狀的麵花兒,秋喜也幫著曲瓶兒捏好了一個麵花兒,兩個麵花兒放在一處,還真是高下立見,一個都是一團團、一坨坨,另一個好歹花是花、葉是葉兒,就像周老太太品評的:有模有樣了!


  他們管著做,自有徐嫂子帶人拿下去蒸熟。


  周老太太帶著大小四個孩子洗手洗臉,整理著衣裳,悄悄離開的宋玥也轉了回來,手裏拖著一隻巴掌大的首飾盒子,笑微微地遞給曲瓶兒:“前兒出門,見著這個,覺得瓶兒合適,就買了回來,瓶兒戴戴試試。”


  曲瓶兒有些愕然,沒有立刻伸手來接,倒是秋喜笑嘻嘻地替她接了,動手打開蓋子,先哇地一聲驚呼:“哇,太好看了吧!”


  曲瓶兒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就見匣子裏放著一朵米粒珍珠攢的梨花簪,還有一支白玉人物故事紋半圓發篦,都是極素淡的顏色,卻都很漂亮。


  即便挑剔如曲瓶兒,看到這兩件首飾,眼睛也禁不住亮了。


  “是挺好看的……”周氏感歎了半句,抬眼看了看曲瓶兒,卻把下半句咽下:就是太素了,不太適合小姑娘佩戴。


  當然了,曲瓶兒仍在孝期,本不應該佩戴首飾,這種素白的珠花、白玉首飾,才能勉強用一用。


  來到江家幾個月,好吃好喝、日子熨帖了,曲瓶兒比來時長了些肉,已經褪去了一些枯黃,皮膚也滋潤細膩了不少,雖然還沒辦法與秋喜相比,但已經好看不少了,趁著這白玉梳篦和珍珠發簪,倒不顯得太突兀。


  曲瓶兒完全不知道周老太太心裏作何感想,看到這兩件首飾,立刻喜歡上了,這才是她要的雅致不俗,而不像秋喜那樣,大紅嬌黃的通草花兒,赤金嵌寶的百花百果串兒……不是顏色惡俗,就是黃金白銀的俗氣,簡直沒眼看。


  而且,曲瓶兒一直很滿意這幅身體的單薄纖細。


  這是現代多少女孩子夢寐以求的骨感身材,即便身在古代,纖纖楊柳,也是形容美女的辭藻呢。


  如此纖細輕盈,最適合穿一襲素衣,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似嗔含情目,哼,再加上她大小姐出神入化的現代化妝技術,必能成就一代妖姬,傾倒眾生。


  說起化妝,服孝期間也是不合規矩的,但是曲瓶兒是誰啊,她才不怕,現代有一種非常成熟的化妝形勢叫裸妝啊!


  迫不及待地,秋喜拉著曲瓶兒去她的房間裏去試戴新首飾。等添墨給曲瓶兒梳頭的功夫,秋喜又悄悄地從妝奩匣子裏摸出一個拳頭大的細白瓷小罐兒,附耳對曲瓶兒道:“這是我阿娘找人調配的雪膚膏,每天臨睡前塗在臉上手上,養膚嫩膚,紅潤若菡萏之色。嘻嘻,這是那老郎中的話,據說是原來宮裏傳出來的方子,這麽一罐兒就要十幾兩銀子呢。而且,有幾味藥極難得,一年也配不了幾罐兒。這一罐還是穀二太太早訂下,臨時勻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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