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天意難違 五
譚宏帶來的這個消息,當然是非常有價值的,大家更加清楚了眼前的形勢。
但是,楊展非常清楚,譚宏之所以支持自己的戰略,無非是想在紛亂的局勢中為自己找到生存下去的可能。
吳三桂一死,他的部眾必然大亂,互相攻伐是必然的,最慘的下場就是被清軍趕盡殺絕。
那時候,譚宏已經退入川東,相對來說,四川四門緊閉,比外麵安全了很多。
如此亂世,要選擇這樣的生存之道,實在是無可厚非。關鍵是,他的觀點還能和楊展不謀而合。
楊展對他笑笑,表示領他的情,同時把目光依次在眾人身上掃過。
在座的人,要說經曆世事,可能沒有人趕得上孫可望。
他既當過乞丐和行伍裏的小卒,又做過大西軍的統領和威風八麵的王。
他身經百戰,曆經風雨、磨難和背叛,他的人生,就是鬥智鬥勇的一生。要說對天下形勢的判斷和軍事戰略的分析,他的話有可能才最具有參考價值。
當然,前提條件是他願意說出來。
楊展知道,他之所以跟著高承恩來參加這個會議,必定是因為他有話要說。
估摸著時機已經成熟,他便開口道:“秦王殿下,你有何高見,請指點一二!”
孫可望站起身來,向眾人拱拱手,“列位,孫某之所以厚顏跟來,是有一個不情之請。”
璟新雖然心中反感他,也隻得客氣道:“秦王殿下但說無妨。”
“多謝大元帥,我的話可能有點長,就先提出我的請求吧,”孫可望直言道:“既然出擊漢中是必要的,就請蜀主和大元帥派我們去!”
“你們?”眾人驚呼。
“是的,我們,是指我、白文選、高承恩,以及流落在川南邊界的大西舊部。”孫可望觀察著所有人的神情,緩緩說道。
楊展頓然感覺到,一股涼氣自頭頂直達腳下,他和見寬對望了一眼,見寬莫名生出犯了大錯的惆悵。
帥府大堂鴉雀無聲。
孫可望是一個何等精明的人,他立即捕捉到了他們的心理,坦誠道:“你們一定會懷疑我們的企圖,畢竟曾經的大西軍對蜀人有過不可饒恕的行為。但我們已經受到懲罰了,老天的處罰是何等的殘忍。我之所以提出這個請求,有兩個原因。其一,請給我們一個向蜀人贖罪的機會。既然有必要去漢中幫助吳之茂趕走清軍,就讓我們去,這樣也不影響川內的防守。”
璟新插話道:“高承恩和你們都走了,誰來擋著吳三桂部下那些從雲南過來的兵將?怎麽不會影響防守?”
高承恩接道:“我們隻帶走大西軍原有的人,也就是那些從陝西開始就跟著我們的老兄弟,川南蜀軍不會有大的改變。”
如此看來,孫可望是已經和他們通過氣的了,而且形成了一致意見,就看楊展們同不同意了。
楊展卻從他的話中聽出了另一種味道,頗感興趣地提醒道:“嗯,我們再聽秦王說說他的第二個原因。”
孫可望接著道:“我們想通過這件事,帶兄弟們回家。不管成功與失敗,我想讓大西軍的幸存者們回到家鄉。”
他的這幾句話說得非常動容,白文選和高承恩都漲紅了臉,克製著自己的激動。
孫可望沉入回憶之中,“多年以前,我們被你們打得站不著腳時,義父張獻忠說要從川北撤出去,我真的以為他要帶我們從漢中回陝西,心中甚是歡喜,無數次規劃回去的路線。可是,天意弄人,這麽多年過去了,無數的兄弟成了孤魂野鬼,我不忍心看到剩下的人再客死他鄉。”
“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上天也有成人之美,蜀主,大元帥,你們就成全他吧!”這是妙峰今天表的第一個態。
楊展能夠理解孫可望的這種感情,“帶大西軍回家”也許是他至今苟活於世的唯一信念,他也想成全他。而且,這也是目前解決問題的最好法子。
但是,費小金搶在他之前發出了質疑,“秦王殿下,你不要怪我多嘴,從川南到川北,一路上貫穿我全境,你帶著那麽多當過兵又當過匪的人長驅直入,我擔心臨時生變,使我們內外受敵。而且,我們費盡心力把你們送去漢中,如果你們不去打仗,直接開溜,又怎麽辦?”
是呀,不能因為孫可望現在落了難,就放鬆了對他的警惕。曾經,他比吳三桂還難對付。
楊展望著孫可望,看他如何回答。
孫可望卻把雙手一攤,“相信我,還是不相信我,全憑蜀主發落。”
這條法子看來又不行,氣氛一時僵住了。
大元帥楊璟新發話道:“這件事可交給我來統籌,你們回去把想回家也願意再上戰場抗擊清軍的大西舊部編好隊,全部換上蜀軍裝備,分三批次,十日一批,分別由你們三位帶領,逐一趕到川北。這批未到,下一批就不起行。等集結齊了,我帶著你們一起去漢中。你們必須聽我的統一指揮,什麽時候可以離開戰場,各回各家,也必須聽我安排。”
孫可望爽快道:“那是當然,你是大元帥嘛,你沒讓我們回家之前,我們就是蜀軍的一部分,當然要服從軍令。”
“好,我加入你們!”劉見寬慷慨道。
“你湊什麽熱鬧?你走了,誰來防守川北?”費小金向他使了使眼色。
楊展的表情非常複雜,反對出擊漢中,主要基於不想讓璟新把蜀軍帶出去冒險。但拐來拐去,不管提出什麽樣的辦法,他最後總能找到帶兵去漢中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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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天意啊。
他憂心忡忡,白文選和高承恩卻把他理解成對他們不放心。分別表態道:“蜀主對我們有恩,此去漢中,一定首先報恩,然後再思回家。請蜀主放心,我們真如秦王所言,絕無別的打算。”
“啊,不,文選,承恩,我並不是信不過你們,隻是·······”
“隻是信不過我嗎?父親!”璟新急道,“這是關係整個四川安危的大事,不是你我的家務事!我是你的兒子,但我更是蜀軍大元帥!”
楊展的臉紅了,也許璟新說得對,大家都說得對。
最理解他心中所想的人,就是妙峰。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楊展一眼,道:“阿彌陀佛,蜀主,大元帥既有出兵抗清之誌,就讓老衲陪他走一遭吧。”
見寬道:“還有我,我可以兩邊跑。”
楊展眼前出現了猿猴翠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