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天心 序章（一） 悲劇
在一座人跡罕至的深山，一座簡單的小木屋，炊煙嫋嫋升起。四周不見其他山民，整座木屋在這密密的山林中絲毫不起眼，小院內種植的各種蔬果長得異常的茂盛，微風拂過，果樹上紅色絲結的風鈴隨之起舞。女主人也是勤快人，院內拉起的衣架上晾曬著嬰兒花花綠綠的衣裳，升起的炊煙隨著時間緩緩消散。
“九娘。”一道身影突然從天而降，挺拔的身姿配上飄逸的白色長袍，突兀的降落在小院卻沒有激起一捧灰塵。
“青折回來了，快過來吃飯了，動作輕點，小弦兒剛睡著。”名叫九娘的女子鏟起鍋裏的最後一點食物，轉頭對門外的男子道。
走進小屋，裝扮樸實的九娘端著一碟小菜從廚房走向餐桌，雖然沒有花哨的服飾，但女子的丹鳳眼柳月眉格外耀眼，齊腰的長發隨意的鬆散開來，拿起旁邊疊放好的紫色長袍重新披回身上，所謂人間絕色怕也不過如此。
“好久沒看到小弦兒了，我先去看看。”名叫青折的男子說著便向臥房走去，女子莞爾一笑，仙逸的身影忽然一閃到男子跟前，一腳踢向男子。男子雖然用雙手抵擋，但依舊被一股巨力直接踹出了小屋。
“九娘，別把小弦兒驚醒了。”青折雖然被踹出小屋，但卻毫發無損的重新飛回小屋。
“先吃飯，別驚醒小弦兒，孩子好不容易睡著。”九娘緩緩坐下，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菜。
青折訕訕坐下，眼睛不停望向臥房，吃飯也是心不在焉，九娘看著他的模樣輕輕一笑，“好了，我知道你也是兩個月沒看到小弦兒了，不過小弦兒最近睡眠不太好，身子骨本來就弱，這會兒讓他好好休息會兒吧。”
“好，好，先吃飯。”青折笑笑。
……
與靜謐的山中小屋相比，在相隔遙遠的一處森林中，一尊高大威武的閣樓聳立期間，巨大的匾額上書“天心樓”三字，筆鋒柔美，卻能從中看到某種深刻的決絕。
“稟長老，樓主確實帶走了獄中的一名女犯。”中年人單膝跪地，對著上方八道身影回答道。
上座十個蒲團，居中坐的八道身影皆是仙風道骨的老人，其中一位矮小老者起身大喝，“好大的膽子，身為天心樓樓主，不以尋找空靈體為目標，反而與我樓牢獄內的女犯糾纏不休。我看放逐之路暴動這些年，青折恐怕已經忘記了當年的誓言了吧。”
“二長老此言差矣，青折帶走的女子隻是隨意從放逐之地帶回來的一位路人而已。這女子既沒有傷害我天心樓的人，也沒做傷害天心樓的事，按理來說應該給人自由才對。”另一名長胡子的老者冷眼看了二長老一眼，出演反駁道。
“哼，老四，你也別為你那寶貝徒弟說什麽好話，當年老九退下樓主之位我就不讚成的，你看看現在。過去的萬載時間裏都好好的放逐之路，他帶兩次隊就丟掉了我天心樓萬載的累積，連老六都交代在了那鬼地方。”二長老吹起胡子，雙手緊握，回憶當年的事情，他眼睛忍不住的又紅了一圈。
“好了。老二，當年的事情也怪不了誰，連老九都沒算到的事，青折也不可能會知道，更何況，為了挽救損失，青折差點也身陷進去了。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現在我們繼續討論眼下的事吧。”居中的大長老開口道。“諸位認為青折，以及牢獄內帶走的女子該如何處置。”
大殿內一時間陷入了沉默。這種荒唐的事他們也是第一次遇到。畢竟他們都是活了上萬載的老怪物了，什麽絕色對他們而言都產生不了什麽波瀾。更何況，眼下這個是什麽情況，私奔？
“咳，既然都不開口，那就老九來吧，畢竟老九是上一任的樓主。”大長老看著殿內的尷尬，隻能接過話頭交給俗事處理最多的九長老。
坐在右手位的九長老對大長老點了點頭。“青折有錯，帶走牢獄內的犯人，罰煉心百年；那女子既然沒什麽過失，也算是我天心樓有愧於她，告誡她一番，便讓她重歸自由吧。”
“嗯，這種事，還是老九有經驗啊。”其他幾位長老相視也點點頭。
除了……
“等等，青折那邊處罰我也認可，畢竟也算是我的師侄。但那女子，雖然沒什麽過失，但畢竟是放逐之地內的人，而且未經我等允許私自出入牢獄，若是這樣就算了，那置我天心樓於何地。”二長老出言道。
四長老瞥了二長
老一眼，並未繼續與他瞎掰扯。
大長老扶了扶頭“老二，那女子，你說怎麽辦。”
“按樓規處理。”
九長老蹙了蹙眉頭。“二長老，這會不會太過了。”
“老九啊，按照樓規，青折也得處理的。”
九長老不再說話了。
重回寂靜的大殿也未堅持多久，大長老起身，“好，就這樣處理吧，老二，老四，老九，你們一起去，青折煉心期間，老九就處理下俗事吧。”說完話，大長老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大殿內，其他幾個長老的身影也相繼消散。隻留下二長老，四長老和九長老，以及依舊跪在原地的赴機。
“赴機，召集你的執法隊吧。我看下青折的位置。”九長老吩咐著中年男子，並從懷中掏出一個羅盤模樣的古樸圓盤，“九極占天術”天心樓老祖的獨門秘書，加上逝去的六長老，九大長老隻有九長老練成了。所以老祖的九極占天盤也隻有九長老能使用，借助此物，能窺天意，逢凶化吉。當然，也不是所有的都能推演到，比如百年前的那場災難。
……
“小子，你又把尿撒在我身上，你看看你娘給你洗了多少尿片。”青折懷中抱著名叫小弦兒的嬰孩兒，指著晾曬在院子內的衣物。而另一邊，九娘采摘著院子成熟的蔬果。小弦兒在青折懷中看著樹上的紅結風鈴，風鈴每一次的奏響都能給這小家夥逗樂半天。
“好了，青折，小弦兒尿了就給他換張尿片。”九娘摘完晚上要吃的蔬果。摸了把汗，對院子裏唯一的父親喊道。
“好咧。”青折笑著應下，正準備轉身的他忽然有所察覺，對著院子深處的密林喊道：“出來，連我也敢跟蹤嗎？”
九娘慌忙跑到青折身邊，接過他遞過的孩子。忌憚地望著深處的密林。
“樓主，屬下的確不敢跟蹤您。但是您一個走可以，幹嘛帶走牢獄內的犯人呢。”密林深處，身影還未走出，但聲音已經傳至。
“赴機。”青折瞳孔微微一縮，“九娘，待會兒打起來你先走，我會為你拖延時間。你也別說什麽不走的傻話了，這家夥打不過我，難保做什麽狗急跳牆的舉動。”
九娘抱緊了懷中的孩子，堅定的一點頭，“那你小心些。”
赴機從密林中露出身影，“還修起了房子？怎麽天心樓不算是你的家了？”調侃之餘赴機也知道憑他一己之力不可能打得過眼前這個被譽為天心樓萬載以來的天才。“喲，連孩子都有了，看來你瞞得夠久啊……”
青折手掌一番，一股濃煙從地麵蒸騰而起。“天心印”，赴機臉色一沉，頭上方憑空浮現出一個金色大印，青折手舉大印迎頭向他砸來。赴機手印一翻，一個同樣的大印浮現在其手上。
當兩個大印碰撞在一起時，強烈刺眼的光芒照亮了密林，劇烈的衝擊波將潛伏在旁伺機出手的天心樓執法隊吹翻了一半以上的人員。
當光芒消散之際，青折依舊輕鬆地站在小院內，衣衫未沾染一絲塵土，而赴機就不同了，被青折的強力的靈力打退了近百步。狼狽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赴機冷笑地看著眼前一臉輕鬆的青折，拍了拍手，重新整理好的執法隊成員來到赴機身後。
“不愧是門主，同樣的天心印，我和你的差距太遠了。我知道我們加起來都不是你的對手，可是你猜猜看，為什麽會是我來對付你呢？”赴機一邊揉著酸軟的肩膀笑著向青折說道。
青折臉色一變“赴機，這筆賬我先記下了。”說完便轉身往九娘的方向追去。
“千萬別出事啊，九娘。”
……
“你這妖女，勾引我師侄，死不足惜。”二長老看著躺在地上護著孩子九娘怒喝，“竟然還誕下了子嗣，一個毫無靈氣的小娃娃，跟你娘一樣無用。”
“求求你，放過孩子，都是我的錯，我願意受罰，可孩子是無辜的，求求諸位長老。”受傷的九娘跪向飄空中的三位長老，一個勁地磕頭，並未理會在先前的戰鬥中被打折的手臂。九長老和四長老默默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並未再出手。這放逐之地的女子的確有些門道，力量大的離譜，若不是她不會使用靈力，恐怕他們三個都得掛點彩才擒得下她。
“放過孩子，怕是青折也無心再為天心樓了，所以今天你們娘倆都得死。
”二長老掌心間凝聚了一道光，猛的向地上的九娘打去。
就在這時，天地間突然劃過一道閃電。隨之而來的是一道雷鳴“哐！”
四長老和九長老相視一望，點點頭，向兩個方向散去，三大長老呈三角之勢圍住地上的一家人，二長老臉色凝重地望著九娘身前的男子，這家夥的實力若是完全爆發，他們三個老骨頭可不是掛彩這麽輕鬆了。揮手打飛掌心雷的青折看著求饒的九娘，以及臉上沾了絲絲血跡的小弦兒。“師傅，二長老，九長老。是青折有錯，青折將九娘帶出牢獄，願認罰。還望看在往日為天心樓貢獻的份上，放過我的妻兒，青折願為天心樓效死。”青折緩緩跪下，對著空中的四長老道。
四長老手微微升起卻又緩緩落下，輕歎一口氣。“老四，你可別在這個時候做了傻事，判決既然有了，就要做。”二長老喝到。
“青折願意承擔一切責罰，請二長老開恩。”青折跪向二長老，重重的將頭磕在地上。
“二長老，要不孩子就算了吧。”九長老突然開口道，“既然這女子願意承擔後果，孩子就由他去吧。”
“老九，規矩就是規矩，這青折有錯，妖女也有錯，那他們的孩子還能是對的不成？”二長老出言否認。
“不，不要，我願意接受懲罰，求求你，放過孩子，這位長老，求求你，放過我的孩子，我現在就接受懲罰。”九娘跪著向著九長老的方向重重的磕頭後不知從什麽地方，拿出一柄劍，直接沒入自己的心髒。
“不，九娘，九娘，你沒事吧。”青折抱起奄奄一息的九娘，企圖用靈力阻止她血液的流出。“九娘，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
……
空中分散的三位長老重新聚集在了一起，看著下方的情景，九長老深歎一口氣，“既然我代門主處理俗事，那此事就此了結吧。”
二長老有些吃驚的看著下方：“放逐之地的人，血液是金色的嗎？”
“或許吧。”四長老隨口一答，轉身落寞的飛走了。“老九，我閉關了，除了生死存亡的大事，其他就別叫我了。”
……
“孩子，青折，我還想看看我們的孩子。”因為心髒的重創，九娘的生命力也在緩緩消散，青折的靈力雖然能堵住血液的流失，但麵對著生命力的消散，即使是精通《生典》的九長老也無力回天。
“看，小弦兒，在這，小弦兒在叫你呢，九娘，快看看。”
仿佛感受到了此時的情況，小弦兒淚眼潺潺的看著自己的娘親。伸出稚嫩的小手向娘親求抱。
九娘睜開眼睛，努力地抬起手抱著自己的孩子，眼淚不住的往下掉。“小弦兒哪，娘要走了，不能看著你長大了，也看不到小弦兒娶妻子了。以後一定要聽你爹的話，要好好學習，乖乖地長大。”九娘解開自己脖子上的項鏈，顫顫的係在小弦兒的脖子上。“小弦兒啊，娘比較笨，沒什麽東西可以留給你的，這個項鏈你要好好戴好，它會代替我保護你。娘不希望你走上修士的道路，娘希望你長大娶妻生子，要好好的……找女朋友一定不要找娘這樣笨的……哦，不……就找娘這樣的，傻一點的姑娘……咳……才不會騙你。小弦兒啊，娘……後悔了……娘想要看著你……長大……小……”九娘不再出聲，抱著小弦兒的手也緩緩落下。
……
當閃電劃破天際的時候，一直沉默的小弦兒突然哭出聲，也就在同一時間瓢潑般的大雨直直的落下。九娘流出的金色血液逐漸開始變得暗淡，最後變為暗紅色。
四周的靈氣開始往小弦兒身上聚攏。剩下在空中的二長老和九長老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震驚與不可思議，隨後愣愣的看著地麵發生的一切。
“不！！！”當九娘的手無力耷下的時候，青折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止不住的眼淚與雨水混為一體。他一手抱著九娘的屍首，一手抱著大哭的小弦兒，拿出懷中的匕首，轉向空中發愣的兩人。“九長老，小弦兒拜托你了。”
“不要！”
青折耳中最後的聲音是九長老發出的，還有小弦兒止不住的哭喊，以及小院內風鈴的回響。
倒地的青折看著就在自己身邊的九娘，緩緩閉上眼睛。生死與共嗎？真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