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舊事

  蓮華遇到狐十娘的時候，是在百生山上。那天他趁著酒意，從天後娘娘的壽誕會溜出來，一路臨風騰雲，最後酒意翻湧上來，忍不住一個踉蹌，就掉在了百生山的一片花海裏，花香如酒，熏人欲醉，蓮華舒舒服服地枕著一片花海，睡著了。


  然後他被吵醒了。


  要知道，醉酒的人被吵醒，那真是頭疼欲裂，痛不欲生，恨不得把吵醉他的人打個半死。


  蓮華心情糟透了，他強忍著頭疼，探起身子，望向爭吵的那兩人。


  然後發現，那不是兩人在爭吵，那是一個男的在單方麵吵架。那衣著華麗的男子扭曲著臉，神情激憤，指著木然呆立的紅衣女子，罵得唾沫橫飛。


  以蓮華自己的標準來看，這男的長得倒還算周正。其實蓮華君這標準實在是太高，天上地下，能找出幾個蓮華君這樣相貌的男子來呢？

  按世俗標準來看，這男的長得是相當不錯了，身姿修長，頗有美色。不過蓮華君自己看自己多了去，稍稍差一點的都入不了他的眼，這周正兩字已經算是很不錯的評價了。


  雖然長得周正，但人品卻不怎麽好，這男子不僅動口而且還動手。紅衣女子已經被他罵得木呆呆的了，他還動手將那女子推倒在地。


  蓮華蹙起了眉頭。他一向認為，世間所有的女子皆是嬌滴滴的花朵，都應該得到天下男子細心體貼的嗬護才是。身為男子，怎能對個嬌滴滴地女子又罵又打？

  真是太不象話了！

  蓮華手指輕彈，一片花瓣流星般彈了過去，打在那名男子的臉頰上。男子正罵得起勁，他那張引以為傲的漂亮臉蛋突然被人打了，頓時痛得跳起來，大驚失色四下張望，一眼就看見了蓮華，然後就像被人施了定身術，整個人呆住了。


  隻見一片粉色花海中，一身天青色錦衣的仙子正微微蹙眉望著他。烏黑柔亮的長發四散在粉色的花瓣上，眉長入鬢，眉心之中一朵金色蓮紋，細長的眼斜斜上挑，眼角自帶一抹暈紅，“你為什麽要打她？”仙子聲音清亮柔和，那櫻花般的嘴唇抿成不悅的線條。


  “誰，誰叫她總糾纏於我。”男子不由自主地回答。


  蓮華聞言很是吃驚，真是太奇怪了，被女子糾纏不好嗎？還有人不喜歡和女子在一起的？女子不都是香香軟軟，溫柔美麗惹人憐愛的嗎？

  還是……，那女子生得甚是醜陋，讓人憐愛不得？


  蓮華好奇起來，緩緩起身，天青色錦衣揚起，錦衣之上蓮花與雲朵迎風招展。他一個踏步，來到紅衣女子麵前，緩緩蹲下身打量。


  紅衣女子毫無生氣地躺在那裏，動也不動。風揚起她蓬鬆的頭發，露出一張呆滯寡淡的圓臉，雖然不算美，但也不算醜。不過，令人意外的是，這張寡淡的臉上居然長了雙特別美麗的眼睛，睫毛又密又長，低低掩著那雙大大地眼睛，眼珠兒如同養在水銀裏的黑珍珠，微微一眨，讓人心也跟著一跳。


  隻是這雙美麗的眼睛現在布滿血絲，眼底是火焰燃燒盡後不帶一絲溫度的灰燼，冰冷絕望，再細細看時，那死灰一般的眼底深處，卻又隱隱帶著絲絲顛狂。


  如同死灰之下的火山，等待一個脆弱的出口，然後迸射爆發。


  有趣，有趣，真是個有趣的女子！


  隻是，這麽有趣的女子怎麽和這種無趣的凡間男子扯上關係？

  蓮華回頭再次打量了一眼那失魂落魄的男子，越看越是失望。


  他不屑地站起來，對紅衣女子道：“好好一個狐狸精，天生就應該戲弄紅塵魅惑眾生。想不到你居然會迷戀這種一無是處的男子！最可恨的是，你居然還被這種男子拋棄，真正是白白玷汙了狐狸精這三個字。”


  蓮華向那發呆的男子勾了勾手，男子兩眼發光，顛顛地跑了過來。蓮華一巴掌呼過去，那男子便像斷了線的風箏高高揚起，又伴著淒厲的驚叫重重落在地上，暈死過去。


  “這是你吵醒我的下場。”蓮華揚了揚衣袖，頓覺得無聊。這麽弱的一個凡人，他揚出這巴掌都覺得太過浪費。不過，被他們這麽一吵，酒便醒了不少，蓮華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不行，這衣服都沾染了灰塵，得換。


  後來發生了什麽事，他記不得了，也懶得去記得。至於那隻小小的狐狸精，對蓮華君多姿多彩的生活來說，隻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個小插曲而已。


  隻是後來，這隻狐狸精就無緣無故地纏上了他，時不時的來騷擾他，讓他後悔不已，感歎好人真是當不得。


  “所以你要記住，不要隨便救什麽人，免得被人纏上了。”


  被人纏上是件麻煩的事，而且這麻煩一纏就是幾百年，夠讓人頭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