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變化的夢境
人來人往的街道中，少女牽著少年的手腕，從行人身旁跑過。
達娜四處張望一番，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一處無人的小巷。拉著伊達爾跑進小巷，她四下望了望，確認沒人後，才放開了握在伊達爾手腕的手掌。
剛從跑步中緩下來的達娜，呼吸有些急促。她將手放在胸口，小聲地喘息著。大約過了數秒，達娜抬起頭，臉上，帶著幾分紅潤。
“那個，伊達爾，這一件事我想了很久，但我覺得，還是要告訴你……”
達娜的話還未說完，卻自己停了下來。她看著一旁的伊達爾，張開的嘴動了動，卻又很快閉了回去。
伊達爾的注意，隨著達娜的話，移到了她的身上。可正當他與達娜對視的下一秒，達娜卻將視線從伊達爾身前移了開來。
潔白的手指，握住了戴在另一隻手上的白金手環，感受著身前少年的目光，達娜的身體，後退了幾步，靠在了牆邊。即使牆壁上的灰塵已經沾到那身潔白的長裙，她也沒有在意。
惶恐，不安，焦躁，這些昨天似乎就出現過的表情，再次出現在了這位少女的臉上。很難想象在幾分鍾前，她還以一副大小姐的姿態，對著維克冷嘲熱諷。
“……”
垂下頭，將視野中的物體從達娜換為地磚。伊達爾將手抱入腦後，站在路邊的雙腳，則退後到另一側的牆邊，與達娜間隔出了一段安全距離。
布衣，貼入牆壁，伊達爾看向一側街道上偶爾路過的行人，便這麽望了起來。
“吉爾德，可能遇到了什麽問題。”
不知過了多久，達娜的聲音，傳入伊達爾的耳邊。轉過頭，伊達爾看向這位身穿白裙的少女。經過一段時間的恢複，達娜臉上因為奔跑而出現的紅潤已經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昨天早晨那般的不安。
“他之前說身體不適離開時，我以為他的病又複發了，可……似乎並不是這樣。”
“吉爾德這家夥……在離開時是不是又說了什麽奇怪的理由？”
收回抱在腦後的雙手，伊達爾搓了搓與粗糙的石麵相貼過久而有些發痛的手背，看向了達娜。
別看吉爾德人還算不錯，但他有一個讓達娜十分擔心，伊達爾異常不爽的問題。就是一旦出了事就喜歡一個人扛下來。不與同伴說也罷，就連他的父母，也隻字不提。
而辨別吉爾德是否有心事，就是在他說話時會找許多的借口，然後在同伴前獨自離開。
“吉爾德離開時，跟我說，他有些暈血，所以就不去大衛那邊了。”
達娜輕笑一聲，但比起之前的輕鬆，此時的笑容，充滿了無奈。
“暈血？吉爾德這，說謊都不會了嗎？”
發痛的手背，拍在額前。聽著達娜說出的理由，伊達爾不禁覺得有些頭痛。
吉爾德的體能在自己這群人中，雖然不如大衛，但算是中等偏上的層次。伊查叔在吉爾德十三歲後，隻要有時間，就會帶上他去清掃附近的哥布林群落。別說血跡了，光是哥布林殘肢和屍體沒過一百也過五十。如果哪天維克也跟過去，那無頭屍體，碎屍什麽的就更別說了。
“吉爾德他啊，連借口都沒有找好就逃走了。這個傻瓜，他跟著伊查叔叔去清掃哥布林巢穴的事可是和我吹噓了好幾遍，我怎麽可能忘記。”達娜眼眸低垂，搖了搖頭，隨後神色冷了下來，“聽著，伊達爾，我在吉爾德離開時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很紅。”
“眼紅？紅眼病嗎？”
“伊達爾，是眼瞳發紅，不是眼白……算了，你應該也不懂這一塊。吉爾德昨天就有些問題，他的眼瞳似乎會因為什麽變成紅色。伊達爾，比起我，吉爾德更可能告訴你更多的事情。能不能請你去問一下他，起碼，問一下他現在為什麽暈血的原因。”
達娜的話，越來越輕，到了最後，伊達爾已經無法確認她到底說了什麽。不過，大概意思他還是能明白的。
“……好吧，如果真的有必要的話。”思索一會，伊達爾還是答應了達娜的請求，但看著臉色逐漸好轉的達娜，他還是補了一句，“不過吉爾德那家夥會不會告訴我就不敢保證了。”
“不礙事，你答應就行。”
神情低落的達娜聽到伊達爾的話後，倒也明白自己的無禮。帶著幾分笑意，她向前走了幾步，靠到了伊達爾麵前。盯著眼前突然有些緊張的伊達爾，她帶著微笑，雙手，握住了伊達爾的手掌。
“吉爾德的事情，就麻煩你了。”
握了幾秒，達娜便鬆開了手，退回到原來的位置。不過等她再次看向伊達爾的時候，卻發現了有趣的一幕。
伊達爾此時居然，臉紅了？
“誒呀誒呀？沒想到伊達爾你居然也會害羞啊？”
“不管怎麽說我也是普通的男人啊……”將目光瞥向一旁，伊達爾感覺剛剛的一幕好像反了過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發燙的臉頰，這次輪到伊達爾不敢麵對達娜了，“我剛剛還以為，你會給我一個擁抱呢。”
“嗯哼？我的擁抱可是屬於吉爾德的，即使是伊達爾也不行喲。”說雖如此，但達娜還是走回了伊達爾的身邊，伸出手，靠在了伊達爾的頭上，“至於這些……就當是我這個大小姐，利用你的回報吧。”
“利用什麽的，你們不是早就把我當成傳話筒了嗎？”
雖然還有些尷尬，但伊達爾也算是找回了之前的狀態。拿下在自己頭頂亂晃的手掌，他看著再次恢複大小姐模樣的達娜，苦笑了一聲。
“對了，我怎麽突然感覺，你剛剛低落的神情，都是裝出來的？”
達娜愣了一下，隨後臉上的笑容更加靚麗了幾分。將目光看向遠方，她輕哼起來。
“哼哼，誰知道呢~”
……
哢。
用鑰匙打開鎖住的房門，伊達爾看了眼頭頂的太陽，打了個哈欠，走入了離別一晚的小屋。
邁進臥室，伊達爾望著身旁的木床，本因大衛還有達娜一係列事情壓住的疲憊，一股腦地湧了出來。雖然答應了達娜去問吉爾德，但作為一個一夜未睡的人，他還是選擇了先回家補覺。
當然，不僅是休息啦，更重要的是……那個一直在他夢境環繞的聲音，似乎知道些什麽。
躺在床上，累積許久的疲倦，瞬間蓋住了伊達爾的意識。風聲，再次在伊達爾的耳邊響起，伊達爾與昨日中午一樣，在白天進入了夢境。
哢嗒。
一聲輕響，自伊達爾的腳下傳出。熟悉的塌陷感，沒有出現在腳邊。感受著腳下堅硬的觸感，伊達爾睜開眼，望向四周。
風沙，全部消失了。
本該出現在荒漠中的伊達爾此時，卻站在了一處房間中。
林立的書櫥占據了房間大部分的空間。幾乎放滿了書籍的書櫥一列列擺放著，沿著牆壁，向裏延伸。牆壁上，每過兩米，便嵌有一處類似燭台的燈具，燃著淡淡的藍火，照亮這個寬廣到過分的房間。
這裏是，藏書館嗎？
眼前陌生的環境，讓做好接受風沙洗禮的伊達爾，有些不知所措。邁開雙腿，他小步挪動幾米，走到了一處書櫥旁。慌張的腦袋，來回往返，直至將伊達爾自己都轉得有些暈乎，才被迫停了下來。
將目光固定到身旁，伊達爾望著書櫥上的書籍，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看懂位於書籍側麵的文字。掃過整齊排列的書籍，伊達爾將這麵書櫥全部看了一遍。
這足有兩米高的書櫥中，沒有一本書，印著伊達爾認識的文字。
當然，伊達爾並沒有將書從書櫥中拿出來。不提書籍上是否有詛咒書靈之類的東西，如果這個房間有主，那伊達爾很可能就會因為手賤動了本書而引來殺身之禍。
走出眼前的書櫥，伊達爾發現即使有不少夾雜在書櫥間的小道，可抬眼望去，這大到恐怖的藏書館，根本無法看到盡頭。雖然四周搖曳的藍色火燭為這片昏暗的房間帶來了些許光亮，但如果沿著小道觀望，遠處的一切依然會因太過遙遠而被黑暗取代。
“你……居然出現在這裏？”
一道熟悉的聲調，出現在伊達爾的身後。伊達爾的身體，一個激靈，急忙轉頭望去，卻看到一位身穿黑紫長裙，頭上長著兩根犄角，抱著一本漆黑皮書麵的白發少女。
少女碧藍的眼瞳中，帶著幾分疑惑，她似乎也沒有想到伊達爾會出現在這裏。而伊達爾則僵在了原地，微張的嘴巴與放大的眼瞳，都在傳達著他此時的震驚。
“嗯？你為何沒有作答？”
少女皺了皺眉。往常她說話時，這個少年總會回應自己，雖然有時的話語毫無營養，卻從未像今日這般不說一句。有些奇怪地飄到伊達爾的麵前，但當她看到伊達爾眼瞳中自己的那份倒影後，便明白過來。
“原來如此，我的模樣讓你震驚了嗎？”
默默點了點頭，少女的語氣有些明了，但又帶著幾分不耐。
“那個，隻是，隻是沒想到你居然是這個樣子，畢竟曾說過自己不是人類。”
反應過來的伊達爾呼了口氣，之前自己的確是因少女的麵容震驚，但他絕不是那種見了美女就啥都忘了的人。不說這位看起來宛如人類的生物似乎就是在荒漠中不斷慫恿自己獻出靈魂的怪物，光是她手中那本黑皮書就足以證明，她即使不是荒漠中的那個家夥，最少也是熟悉這個藏書館的人。
在夢境中遇到一位在無邊藏書館中遊蕩的少女，會是一位性格不錯的人類？伊達爾可不敢把自己的性命交給一個可笑的設想。
“果然亡靈世界讓靈魂回歸本質的特性也有不好的地方啊……”沒有在意伊達爾表情的變化，少女歎了口氣，看了眼有些警惕的伊達爾，一抹冷笑，浮現在臉上，“不提其他，你身上的氣息加重了很多。看起來在你離開這裏後，似乎發生了很有趣的事情。”
“……”
盯著麵前的少女，一股莫名的寒意，出現在了伊達爾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