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吉爾德的家(2)
走入吉爾德家中,伊達爾的目光,被桌麵上的一個物件吸引。
那是,一串掛有銀色十字架的項鏈。
看了眼項鏈,伊達爾轉過身,看向了正在關門的吉爾德。
“吉爾德,你什麽時候信神了?”
比起隔壁天天朝聖,大喊主神萬歲的聖喬治教皇國,伊達爾所生活的薩斯王國並沒有讓教團肆意傳播。薩斯王國雖不會打壓教團,但也不會支持它們傳教,是否入教,則由平民自己決定。
想入就入,不想便罷,不會強製。當然,僅限平民。
如果讓國王發現哪位貴族有什麽入教的想法,那這位貴族就可以去所謂的聖城好好朝朝聖了。
“信神?沒有啊。”吉爾德愣了一下,但隨後便反應過來。望了眼桌上的十字架,他苦笑一聲,道:“我哪有什麽時間信神啊。隻是聽說教團的教義裏似乎有可以為死者祝福的禱告,所以就去學習了一下。”
“喂喂,哪有入教隻學禱告的說法啊。”
“所以這些都是我在教堂裏偷聽學來的。”
吉爾德笑了笑,走到桌邊,將桌前的十字架小心地拿起,放入口袋。他抬起頭,看著牆壁上畫著一對男女的畫像,臉上的笑容,愈發柔和。
“不管怎樣,隻要能給母親送上一點祝福,我就滿足了。”
“你這家夥啊……總是這樣。有時候過多的學習反而對你沒有幫助啊。”
將目光從吉爾德臉前抽離,伊達爾看了眼畫像,聲音也低落了幾分。
這幅掛在牆上的畫像是吉萊斯結婚時,伊達爾的父親與王老吉一起出資請一位著名畫師為吉萊斯夫妻畫的。畫像畫出後,伊達爾的母親還親手繪製了一個法陣,用於保護畫麵不會因時間的流逝而消散缺失。
伊達爾還記得在十歲前,每當自己想念父母時,就偷偷和老爺子說一聲,然後在自家爺爺的掩護下,從伊查的眼底跑到吉爾德家中。雖然嘴上說是想找吉爾德玩,但更多的時候,伊達爾到吉爾德家串門隻不過為了看一眼這幅畫像而已。至於原因嘛,就是因為這幅畫像上,有著母親遺留下來的東西。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伊達爾還是覺得有幾分可笑。明明自己的父母結婚時都沒有功夫畫一張畫像,但對於自己的友人,卻無微不至。如果當時的父親願意花些時間,如今的伊達爾也不用從自己的爺爺與叔叔的描述中,幻想著父母的模樣了。
不過,自從吉爾德的母親出事後,伊達爾就沒有再來過了。
吉爾德的母親凱琳,在四個月前就失蹤了。當時鎮長幾乎動員了全鎮的人們幫忙尋找,甚至通知了遠在王都的一位法師友人前來幫忙,卻依然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在一個星期尋找無果後,吉萊斯從看守所裏走了出來,宣布了妻子的死訊。並在數天後不顧鎮長與伊查的阻攔,為妻子舉行了葬禮,將持續一周的尋人行動終止。
據說,在凱琳失蹤的第二天,有人在懸崖旁的雪地中找到了她經常穿戴的舊圍巾,但沒有看到任何關於她的身影或者,屍體。
落在雪地中的圍巾,是吉萊斯在追求她時親手織的定情信物。因為沒有經驗,就算吉萊斯得到了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東方女士的幫助,最終成品也顯得有些不忍直視。
但凱琳她卻並不在意,隻要天氣轉涼,一抹略顯破舊的紅色就會纏在她的脖間,為其阻隔冬日的嚴寒。凱琳這一戴,就戴了十八年。除了幾天換洗外,一旦步入冬日,凱琳就從未拿下過它。
葬禮結束後,吉萊斯向鎮長請了一個長假,之後便從盧克鎮上消失了。直到伊查與王老吉從吉爾德家的老宅中拖出了一位胡子拉碴,精神恍惚的男子,這位盧克鎮的看守所所長才再次回歸到眾人的視野。
自那之後,吉萊斯就將自己鎖在了看守所裏,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在工作之中。
伊達爾的回憶,微微一頓。看著一旁神色祥和的吉爾德,他低下頭,輕歎了一聲。
以前,自己還羨慕過吉爾德的家庭。一位穩重的父親,一位幾乎全能的母親,這對於一歲起便再也不曾見過自己父母的伊達爾來說,幾乎是心中最為完美的父母模板。
每天,吉爾德都在父母的觀望中,前往學堂。而自己呢?新年時收到一份從前線寄來的信件,或許就可以開心半天。但現在……
回想著自己以前的想法,伊達爾的精神有些低沉。
“對了,你之前說達娜讓你過來找我,發生了什麽事嗎?”
一旁的吉爾德可不知道伊達爾在剛剛想了什麽,給伊達爾倒了杯涼水後,他便坐到桌前木椅上,詢問起來。
“啊,哦,沒,沒什麽,那個,你今早不是有些身體不適嗎?達娜她呢,那個,提普管家有事找她,所以,所以就沒什麽時間,讓我來問一下你身體的問題。”
吉爾德的聲音,將伊達爾從胡思亂想中脫離出來。可當他抬起頭,對向吉爾德那對棕黑的雙瞳時,本是平靜下的內心,突然緊張起來。
本是正常的語速,越來越快,此時伊達爾隻覺自己的心髒,就如瘋了一般,在體內快速跳動著。
緩了口氣,伊達爾的表情,慢慢凝重,他盯著吉爾德的眼睛,還是說出了那句話。
“你的眼睛……還好嗎?”
“眼睛?”吉爾德有些奇怪地重複了一句伊達爾的問題,他看著伊達爾,臉上帶起了幾分笑容,“我的眼睛沒事啊?”
“……”
伊達爾,沒有回話,他隻是靜靜地盯著吉爾德,思考著自己要不要繼續問下去。些許粘稠的感覺,從攢緊的手心傳出,他明明坐在木椅上,卻感覺身下布滿尖刺,無法安穩。
伊達爾發現,剛剛的問話,讓此時的自己說也不是,走也不是。
“你覺得……我和達娜會相信你的話嗎?”
咬著牙,伊達爾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這句話。看起來,他似乎是生氣了,但其實呢,是怕的。
伊達爾發誓,這是他最後的嚐試了,不管之後吉爾德說什麽,他也不過問了。如果吉爾德沒事還好,萬一真出了事……自己完全是送進來找死啊。
‘達娜大小姐,您可真是把我害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