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墜落的火與攀升的風(4k)
握緊,出拳。
鐵甲包裹的拳頭,撞在了哥布林幹瘦的軀體上。伴著一聲悶響,一攤綠色的肉餅飛出牆壁,摔進哥布林們源源不斷的綠潮中。
一身是血的維克,立在城下。掃過遠處不斷衝來的哥布林,他從未發覺,早已習慣的揮拳,會這麽令人厭煩。城牆下,一群持盾揮劍的衛兵站滿了城角的各個角落,與翻湧的哥布林大軍撞在了一起。
銀白色的手甲,早已被血液染紅,如果不是維克一直揮動,或許還未過幾秒,這塗滿血液的手臂上,便會出現不少血痂。
踩在地麵的雙腿,繃緊一分,維克吐出一口濁氣,身上的氣勢,又漲大了一分。
“維克!右方!”
伊查的聲音,從上空傳來。而維克也早有準備,在聲音出現的瞬間,便向這道聲音指示的方向衝了過去。
自讓克莊園的光柱出現,已經過了二十分鍾。雖然那道自天而降的光束讓衝鋒的哥布林們停頓了數秒,但沒過多久,它們便回想起了自己的任務,繼續向盧克鎮發起進攻。
“嘿,小夥子!注意你的身旁。”
一道拳風,從衛兵的臉側滑過。揮舞的利劍微微一僵,被頭盔遮掩了不少視野的衛兵看向一旁,一隻胸腔凹陷的哥布林,帶著刺耳的慘叫,摔在了地上。
數道拳影,出現在衛兵的身前。伴隨著一道破風聲,堵在衛兵身前的哥布林,被盡數擊飛。雙腿微曲,維克一個小跳,落在衛兵麵前。耍了耍沾滿汙漬的手甲,維克回頭看了眼不少地方都掛了彩的衛兵,向後揮了揮手。
“後撤,這次可不是什麽清掃任務了!”
“維克隊長,我還能……”
持起手中的盾牌,衛兵揮劍斬掉幾隻衝來的哥布林,但順著從手臂流出的血液,證明此時衛兵的狀態,並沒有他所說的那麽好。
“聽從命令!”
這次,維克沒有回頭。他站在衛兵的身前,手,腳,身,維克的身體仿佛化為了一個戰爭機器,隻要有哥布林近身,便會被舞動的氣勁打成一團肉醬。
“……是。”
衛兵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垂下一直舉起的長劍。將劍柄撞擊在左胸,點點血跡,隨著手腕的轉動,將身前用精鐵打造的鎧甲又填上了一抹赤紅。
衛兵對著維克行了一禮,退回到身後城牆的缺口中。
事實證明,就算經過緊急搶修,盧克鎮老舊的城牆依然無法擔起太多的防禦作用。僅僅是一輪衝鋒,哥布林們便成功地撞碎了幾處城磚。雖說這樣的攻擊遠無法達到讓城牆崩塌的程度,但用數百數千隻哥布林的命開出幾個衝入城鎮的缺口,對於從不缺數量的哥布林來說,並不是件難事。
所以在戰鬥開啟十分鍾後,本該帶領精兵強襲哥布林頭領的維克,不得不帶領著兄弟們擋在了哥布林與城牆之間。用武器與肉體,強行為這個被開出了幾處入口的城牆,立起一道用血肉組成的防線。
“雖然我很喜歡戰鬥。”
手臂扭轉,帶著揮舞的力量,維克一個扭身,踏空的雙腿,狠狠地踩入了地麵。
轟!!
伴隨著維克落地的巨響,無數哥布林的眼前,失去了光芒。
“但這種越殺越多的雜碎,我可一點也不喜歡啊。”
看著身旁殺了一群又來一群的哥布林,維克有些苦惱地皺了皺眉。
城牆上,衛兵們搭起長弓,弓箭,不斷從弓弦飛出。但不到兩百弓箭的齊射,對於城外幾乎望不到盡頭的哥布林,就如墜入深海的石子一般,毫無作用。
“把你們訓練的勁給我使出來!加快速度!!”
伊查,依然站在城牆的中央。他一隻手指揮著身旁的衛兵,另一隻手,則牢牢地按在插入城磚的大劍上。青色的氣旋,在劍刃旁環繞著。旋轉的氣旋愈發凝實,隨著時間的流逝,過於密集的氣流甚至在劍刃外圍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見的青色外衣。
作為衛兵的總指揮,伊查無法像維克那樣,四處遊走。雖然以伊查的實力,遊走支援的確可以比站在這裏起到更大的作用,但遠處那個自開始一嗓子之後便躲入哥布林中帶著木頭麵具的家夥,卻讓這個脾氣比維克暴躁許多的男子,不敢移動自己的步伐。
伊查清晰記得,在年幼時,老哥與自己曾經提到一次,在盧克鎮外的哥布林中,有一位薩滿,精通火焰與大地的力量。而它最強的能力……
握在劍柄的手指,捏緊了一分。如果伊查沒有猜錯,那躲起來的畜生,很可能就在準備這個。
星隕……沒錯,就是這個名字。這是獨屬於哥布林一族的特殊法術,即使奧茲克帝國那群老法師們用盡何種方式,也無法參透這道法術的使用方法。這道法術,如果由一位實力強大的薩滿使用,甚至可以媲美奧茲克帝國匯聚數十位大法師一齊使用的組合禁術。
作為以粗暴無禮而出名的哥布林唯一可以使用的法術,它隻能由哥布林中的薩滿使用。所幸,大多數哥布林的聚落,並沒有薩滿的存在。而且由於不同的薩滿掌握的程度不同,星隕的效果也會呈現不同情況的遞減。
傳說中一擊可以摧毀一個都城的法術,就算是鎮外那隻老哥布林的手中,僅僅可以用來炸毀一座城牆。但就算如此,也不是此時的盧克鎮可以承受的。
烏雲,再次在天空蔓延。不同於之前混雜光芒帶著幾分神聖的雲層,這片遮蔽了天空的雲海,卻混滿了熾熱與壓抑。數道赤芒,自雲層略過,這藏匿於灰暗雲層間的異色,仿佛在告訴盧克鎮的人們,這片雲層,並不隻有看上去那麽簡單。
“咳!!”
一聲咳嗽,從維克的口中噴出。用兩指擋住刺來的木矛,他有些難受地縮了縮鼻子,猛吸了幾口氣。
作為一位修行身體的武者,保持呼吸的頻率,是讓自己保持高強戰鬥最基本的習慣。但突然壓抑的天空,也讓空氣瞬間渾濁了許多。這讓一直保持著呼吸節奏的維克感到了幾分不適。
“嘩哈哈哈哈哈!完成了!星隕完成了!!”
靠近森林的角落,帶著木頭麵具的沃拉嘎推開用來保護自己的哥布林,從哥布林海中站了出來。他大笑著,之前環繞在木杖上的火鴉,化作三道赤紅符文,環繞在沃拉嘎的身旁。而隨著術式的完成,符文,也慢慢褪去了本來的樣貌,變為幾道熱流,湧入木杖之中。
每一道符文的消失,都會讓盧克鎮的溫度上升數分。當最後一道符文消散後,盧克鎮的城牆前,宛如身處最為熱烈的酷暑一般,連空中的血氣,都變得粘稠起來。
“這,就是來自天神的指引!來吧!迎接你們的終結!!來吧!屬於我的時代!!哈哈哈哈!!!”
嘴前,掀起宛若癲狂的笑容,沃拉嘎仰起頭,望著愈發沸騰的天空,綠色的雙臂,高高舉了起來。隱藏在麵具的嘴巴,完全咧開。厚重的嘴唇,撞在了木質的麵具上。淡淡的腥甜,自唇間送入嘴中,與之而來的還有來自唇部與木層相觸的痛楚。
但對於沃拉嘎來說,這點疼痛隻會讓自己的頭腦更加清晰。讓自己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到,那群不可一世的人類,即將因為自己的力量,跪倒在地上,瑟瑟發抖。
火焰,在雲海間串聯,它們相互衝撞,炸裂,最終,化為了數團直徑約有五米的火球。
無論是哥布林還是衛兵,都停下了手中的攻擊。城牆前的高溫,隨著天空那巨大紅球的形成,又上升了幾分。就連用來衛兵身上用來保護身體的鎧甲,也隨著步步攀升的溫度,發出了燙人的觸感。
至於哥布林,就更慘了。不少體質弱的家夥,在火球出現的瞬間便因無法適應四周恐怖的高溫,雙腿一歪,摔在了地上。就算身上的同類不斷踩入在自己的身體,也無力做出任何反應。
一顆,兩顆,三顆,幾乎染紅了天空的火球,隨著沃拉嘎翻下的木杖,墜入大地。沒有人知道這些火球來到地麵後,會出現什麽事情。但就算哥布林與人類不想知道,身為普通戰士的他們也隻能仰望著宛如太陽一般的火焰,向著自己一步步靠近。
……
“喂,老哥!你說那哥布林法術那麽厲害,就沒法擋住嗎?”
一日閑暇的下午,還是少年的伊查坐在一位青年身旁,追問起來。
“擋住的話……大法師?”
青年拍了拍伊查的腦袋,抬起頭,想了一會,給出了一個似乎誰都知道的答案。
“那要是沒有法師呢?”感覺自己似乎被糊弄的伊查瞬間覺得有些不爽,伸出手,抓在青年的頭發前,便開始扯了起來,“老哥你一定知道!快說快說!”
“放手!我可不想二十多歲就禿了。”
笑罵一句,單手提起伊查的衣領,把他放到了一旁的草地上。青年摸了摸完好無損的頭發,確認沒有一根被自己這位暴力老弟拽下來後,他伸出了一根手指,點在了身側收入劍鞘的劍柄上。
“沒有法師的話,那就要靠自己了。”
“靠自己?拿拳頭打嗎?”
伊查伸出雙手,看了看手掌,又抬頭望了望遠處的雲層,感覺老哥似乎又在騙自己了。
“果然老哥你就是想糊弄我!!”
雙腿一縮,這次伊查直接坐在了青年的肩膀上,手指捏起青年黑色的頭發,四處亂拽起來。
“你這小子,都說不要亂動了!”
頭皮的痛楚,讓青年露出了有些無奈的笑容,將手靠在脖子邊的小腿,防止自己的兄弟不小心掉下來。他晃了晃腦袋,笑道:“我可沒有開玩笑喲,或許普通的戰士與武者的確無法阻止,但如果你是一位魔劍士的話……”
放在一旁的劍刃亮起了淡淡的光芒,青年嘴邊的笑意更盛一分。
“那絕對可以擋住了。”
……
望著天空墜下的“太陽”,伊查呼了口氣,手中的大劍,已經完全化作了一柄青色的風刃。握於劍柄的右手,逐漸抬起,這個從開戰便一直在存儲力量的武器,宛如得到了解放的囚徒一般,在伊查將其舉到身側的刹那,無數氣旋,便是從劍刃爆出,翻向那被火芒染紅的天空。
巨大的風浪,讓站在伊查二十米外的衛兵隻覺身子一歪,等反應過來時,自己的身體,已是撞在了身後的城壁上。
狂風,在伊查的手臂前咆哮。僅僅一秒,伊查手前精致的武裝,便已看不清原型。絲絲血流,順著肆虐的風旋,從手甲的縫隙中扯出,卷入愈發狂暴的龍卷之中。
手臂的護甲,因手前恐怖的風壓,擠成了數片鐵紙,緊緊嵌入了伊查的小臂。但對於伊查來說,來自肉體的痛楚,早已不在考慮的範圍中了。咬緊牙關,雙手,握入劍柄,那嵌滿鐵片的手臂,緩緩越過頭頂,一隻由風暴組合而成的十米巨劍,出現在了盧克鎮城牆的上空。
伊查額前,無數青筋繃起,幾乎要奪目而出的眼睛,死死鎖定在天空愈發龐大的火焰,在一道無法聽清的怒喝中,那束龐大的風刃,向著天空直直砍了過去。
轟!!!!
伴著一聲無法足以震碎耳膜的轟鳴,城牆前所有的生命,都因天空那束相撞著的火風元素失去了視覺。
刺目的白芒,緩緩消散。
當生靈們睜開眼時,翻湧的雲海,消失了。即將墜落的“太陽”,隨著那道肆虐的龍卷風暴一起,沒了蹤跡。漫無邊際的天空就如被一道利刃劈開一般,昏暗的雲層被分割成了兩邊,陽光,從裂隙灑下,印在了地上所有哥布林與衛兵的臉前。
不少衛兵,為了確認自己是不是做夢,揮起劍,砍在了身旁一起望天的哥布林身上。聽著一旁哥布林獨特的慘叫聲,衛兵們點了點頭,明白了自己的確沒有做夢。不過,他們的動作也成功讓哥布林們回過神來,本是傻站的哥布林們,再次舉起手中的木矛骨棒,與衛兵廝殺起來。
不同於盧克鎮城下的混亂,立在城牆的伊查,整個人比起之前,頹廢了許多。盯著城下再次開始的戰鬥,伊查的嘴角,顫抖了一下,隨即,一口鮮血,濺在殘舊的牆磚邊。不知怎的,本該一片光亮的大地,在伊查眼中,變得陰沉下來。
“伊,伊查隊長?!”
伴隨著四周衛兵驚慌的聲音,伊查高昂的腦袋,緩緩低下。頭盔,與劍柄相觸。伴著一聲輕響,伊查的額頭,靠在了大劍的劍柄前。視野中的陰影,逐漸擴大,最終,黑暗,布滿了伊查的眼睛。
感受到意識正在不斷遠離,伊查提了口氣,乏力的雙手,死死扣在了劍柄之前,因痛楚彎下的膝蓋,緩緩繃直,伊查便這樣立在了城牆邊。從遠處望去,似乎隻是一位勞累的戰士,靠在武器小歇一般。
‘切,大哥,你還真沒騙我嘞。’
蒼白的臉上,滑起一絲笑容,這是伊查昏迷前,腦中最後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