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夢境的另一處
火光，在伊達爾的身旁閃耀。眯起的眼睛，緩緩睜開，一片陌生的場景，出現在他的眼前。
不同於昏暗的藏書館，也不是漫天飛沙的荒漠，伊達爾此時站在了一處用大理石鋪滿大地的宮殿裏。一麵漫無邊際的紅毯，自門而起，向裏延伸，即使四周有火光照射，僅憑肉眼，也無法直接看到這道紅毯的盡頭。
而在伊達爾的身旁，高大的石像立在了走道兩側。精心打磨的花崗石點綴在石像身前，為其由大理石製成的身體填上一層漂亮的護甲。而在護甲之上，一束火焰，跳動在它們高舉的手掌前，一簇又一簇，照亮在這片殿堂。
“這裏……是新的夢境？”
四處看了數秒，伊達爾沉默一會，蹲下身，伸手點入了地板。位於紅毯前的地板，傳遞出光滑的觸感，卻沒有任何溫度。
這是伊達爾與珂爾加德簽訂契約後，與她交談時發現的。進入夢境的自己既不會感受到溫度，身體也不會對感覺不到的溫度做出反應。在珂爾加德現身前，她本以為伊達爾會因荒漠的高溫中暑而死，卻沒想到伊達爾宛如沒有感覺一般，一連走了數夜，這個少年除了表現出幾分疲憊外，一點事沒有。
當然，觸感還是在的，不然伊達爾怎麽會風沙吹得死去活來。
站起身，伊達爾看著四周的石像，一道白光，從瞳孔閃過。恍惚間，伊達爾看到了無數身著鎧甲手持巨劍的侍衛，正立在牆邊垂頭俯視著自己。
眯了眯眼，眼前聳立的侍衛，再次變回了石像。他們宛如從未移動過一般，仰著頭，舉著手，望向天空。
‘錯覺？’
用指節揉了下眼睛，伊達爾又看了眼石像。的確，沒有一點變化。
低下頭，伊達爾閉上眼，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哥布林那件事搞得神經緊張了。不過，說到哥布林……
本算輕鬆的臉，垮下幾分。伊達爾默默呼出一口氣，但內心，卻並沒有平靜。
已是血族的吉爾德，一身魔導的達娜，本以為與幼時一樣的二人在不知不覺間，早已走到了伊達爾的前方。更可笑的是，如果沒有這次哥布林襲擊，傻傻的自己依然會天真地以為他們除了身份之外，其他並沒有什麽變化。
同樣的玩耍，同樣的歡笑……哈！最後看起來，隻有自己在原地踏步。
如果不是哥布林在山丘上的那次突襲，就算是伊達爾再關心吉爾德，以自己悠閑的性格，絕對不會接受珂爾加德提議的。呃……大衛可能也算一點吧？
正當伊達爾在胡思亂想時，身前的走廊，突然明亮數分。石像手中的火焰不知何時暴漲數圈。攀升的火花，在空中匯聚，齊齊指向遠方。這道與紅毯呼應的火光，似乎在催促著伊達爾，催促著這位誤入這裏的人類去麵見那個位於宮殿中的亡靈。
順著火焰的方向，伊達爾看向遠方，可除了石壁與紅毯，再無其他。
火光，又靚麗幾分。它們在石壁旁聚集，跳動的火焰，如引導，又似催促。
“這夢境，到底在搞什麽啊……”
默默在心中呼喚數次珂爾加德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的伊達爾，將手掌靠入額頭。看著四周愈發靚麗的火焰，少年苦笑了一聲。
“你所在的世界，並不隻有我一個亡靈。”
自己的夢境存在許多如珂爾加德那般的亡靈，這是伊達爾用三晚組裝那隻可憐骷髏時便知道的事情。起初，珂爾加德隻是警告自己不要亂跑，但現在看起來，就算自己不動，也會被迫進入這裏啊。
搖了搖頭，伊達爾歎了口氣，看了眼身旁愈發靠近的火焰，抬起腳，向大殿的內部走去。
走道的盡頭，一道光芒，射入伊達爾的眼中。用手擋在眼前，伊達爾足足緩了數十秒，才適應了這片足以媲美白日的光芒。與走道由石像的手持火焰不同，四處直徑一米的石英吊燈，漂浮在這高達五米的大殿上空。淡淡的輝光，從天空灑下，如果不是早已知道自己身處室內，伊達爾甚至懷疑自己是來到了一處日出之地。
數片紅底金邊的布條，自空而下，散落在地。位於殿前的紅布，與地上的紅毯相接。金色的邊緣，鋪蓋在純紅的地毯上，兩者交接，讓這片被光芒籠罩的大殿，更靚麗了一分。
紅毯的盡頭，數十層的石階，截斷了這道不知長度的地毯。而在石階之上，數縷黑發，散落在一座光亮的王座上。石階的頂端，一位頭戴王冠，身披紅袍的黑發女子，閉著眼睛，坐在這座用無數珍寶鑲嵌雕刻的王座上。
或許是感知到了伊達爾的目光，女子合起的雙眼，緩緩睜開。棕黑色的眼瞳中，倒映出位於王座之下的身影。黃金的王冠，略微低垂，她低了下頭，俯視著身下的人類，嘴角，輕輕上揚。
一對金色火焰自女子眼瞳亮起，她盯著伊達爾，充滿了興奮與好奇。可當這位女子看清伊達爾的身份後，剛剛露出的笑容，突然冷了下來。
“你……還是人類？”
她的聲音，充滿了冷漠。不同於珂爾加德的毫無感情，這位女子的聲音，更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製裁者，對於一枚棋子的質問。
就好像是，好像是……對了！那種對於下等生物的感覺！等等，我在想什麽呢？
正當伊達爾為自己腦袋中活躍到有些奇妙的思想苦惱時，卻未發現，沒有回答的自己，似乎引起了某位女子的不快。
從王座上站起，赤色的紅袍，隨著女子的動作，散入天空。腳尖，點入石階，一步，又一步，等伊達爾反應過來時，本是坐在王座上的女子，不知何時已是來到了他的麵前。
盯著眼前不知該作何姿勢的少年，女子皺了下眉，眼中的火焰，更加閃耀了一分。
“我命令你，回答我！”
話語，從女子的口中說出。一種無法言喻的東西，從伊達爾身旁滑過，不過他本人似乎沒有受到什麽影響。
看著依然沒有動作的伊達爾，一個有些荒謬的想法，出現在女子腦中。抬起手，伊達爾的臉頰，多出了數隻手指。
受到襲擊的腦袋，讓伊達爾微微一愣。但隨即從兩頰傳來的疼痛，又讓伊達爾的注意不得不集中在眼前這個與珂爾加德一樣全身散發著亡靈氣息的女子，究竟她究竟想要幹什麽。
“果然還有真實的靈智。那巫妖既沒有把你做成血肉傀儡，也沒給改造你？她什麽時候這麽好心了？”
看著幾乎與人類一模一樣的伊達爾，女子瞬間失去了興致。放下手臂，她就如看到一個自己早已玩膩玩具的孩子一般，沒了幹勁。眼中的金火，逐漸熄滅，女子再次恢複成了伊達爾剛剛進入的姿態，懶散，又帶著幾分威嚴。
“……您究竟想要什麽？”
感覺自己被嫌棄的伊達爾倒也沒有生氣，對於自己的幾斤幾兩，他心中還是有數的。對比那個僅僅為了觀察就讓自己在荒漠中走了一個月的珂爾加德，眼前的女子已經算正常了。
對於伊達爾的問題，女子僅僅瞥了伊達爾一眼，便轉過了身，不再過問。感受著身後連普通骷髏都不如的人類，女子搖了搖頭。
這個家夥真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珂爾加德這女人什麽時候變成這麽好心的巫妖了？等等！
宛如發現什麽盲點一般，本準備走回王座的女子身形一頓。轉過身，抬手手按住伊達爾腦袋，她的眼中，再次燃起了金火。
“直接撬開來看看不就好了？”
“等等，你想幹什麽？！”
感覺到一絲涼意的伊達爾，腳邊，伸出了點點白刺。但還未等伊達爾將其刺出，便覺頭部一緊，還未熟練的骨刺，直接被女子用疼痛強行打斷。
看著因為施法中斷而麵露痛苦的伊達爾，女子眼中的火焰，亮起了一分。本是女子模樣的亡靈，化為一具身高兩米，頭戴皇冠，滿身盔甲的青綠骷髏。抓在伊達爾頭顱的手骨，逐漸抬在，少年的雙腳順著額前舉起的怪力，慢慢脫離紅毯，整個身體，被骷髏提在了空中。
伊達爾的雙手，按在了握住額頭的手骨上，在嚐試兩次自己無力掙脫後，他勉強睜開一隻眼，看向了這個亡靈。緊閉的嘴巴，微微打開，雖然無法確認是否有效，但伊達爾還是要嚐試一次。
“珂……”
就在伊達爾即將說出第二個字時，一對冒著金色光芒的魂火，對向了伊達爾的眼睛。
“好了，讓我好好看看你的靈魂到底是什麽模樣。”
女子的聲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充滿腐朽的聲音。淡淡的青氣，從骷髏的手上散發而出，蔓延進伊達爾的身體。
隨著青氣的注入，伊達爾的眼睛與骷髏眼中的金光漸漸黯淡下來。兩人就這麽站在地毯上，沒了動靜。